第二十一章 憶往

如陌睜開雙眼便對上一雙溫柔如水的眸子,頓時心中一慌,立刻翻身坐起,誰知剛動了一下,左邊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秀眉輕蹙。

南宮曄按住她的肩膀,笑道:「慌什麼?!躺著別動,本…我又不是怪物,不會吃了你!看你在千色園的時候,膽子不是比天還大麼?」瞥見剛處理好的傷口又有血跡滲出,嗔怪道:「瞧你這一動,我剛剛就白忙活了。」說著又將傷口重新細細地處理了一遍。

他唇角含笑,眸光晶亮,神情溫柔如水,沒有一絲不耐。輕柔的動作一如當年般熟練,修長的十指拂過她的肌膚,竟令她微微一顫。南宮曄問道:「弄疼你了?」

她頓時紅了臉,不自覺的抬起手撫上面頰,暗自幸好有面紗遮擋,隨後垂下眼眸,輕輕搖了搖頭。

南宮曄見她微現窘態,又瞧了瞧自己的手,一陣低低的笑聲從他口中溢出,深邃的目光鎖定她低垂的雙眼,溫潤的指尖再次「不經意」的劃過她精緻小巧的耳垂…

這一次他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唇,暗道:這人真的是冷酷殘佞的南宮曄麼?怎會有如此邪惡的一面?他想讓她難堪,她偏不讓他得逞,於是,倔強的昂起頭,望進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剎那間,似有一股無形的吸引力將她深深的牽扯住,竟掙脫不開。他的眸子,對上她倔強的目光,深邃中一閃而逝的詫異,隨之而至的是細微的茫然和掙扎。

南宮曄腦海中忽然憶起被他掐住脖子時倔強相望的眸光,心中一動,她帶給他的熟悉感,竟不只是因為十年前的記憶,更多的卻是源於朝惜苑裡的那雙美眸!當下,手迅疾的往她面紗掠去,卻在碰到面紗一角時,對上她鎮定自若的眼神,便頓了頓,忽然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指尖下滑以迅疾的姿態挑開了她的外衣…

如陌頓覺胸前一涼,低頭一看,驚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南宮曄見她露出驚慌的神色,便邪笑道:「還能做什麼?自然是……你別害怕,我會輕一點,不會弄疼你,乖!」

她愈發的慌亂,卻又強自鎮定,道:「你……!」頓住,看向床邊的白色衣物以及用來包紮傷口的棉布,還有他眼中一閃而逝的促狹,便立刻明白被他戲弄了,不禁面上一紅,連忙將臉轉向裡側。半響後方道:「你先出去,我自己可以處理。」

南宮曄見她似有些氣惱,便笑道:「清冷淡漠如你竟也會難為情,實在難得!以前在石屋裡的時候,你換衣服從不避諱,怎麼現在反倒拘謹起來了?」

如陌道:「此一時彼一時。再說,那時還小,不需要避諱,也無處可避。」

南宮曄道:「那就將這間屋子當成是當年的那個石屋。」

這也可以嗎?如陌瞪著他,竟無語

南宮曄不理會她的反抗,稍稍用力,那衣物便碎成片片,回歸大地。而她上身僅剩一件胸衣緊緊包裹著胸前的柔軟,玲瓏曲線畢露,引人遐思無限。

南宮曄身子一僵,明顯感覺到自己下身的變化,心中一陣悸動。連忙收回目光,穩了穩心神,迅速地拉過被子蓋住她的身子。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坐到床邊,問道:「為何要離開石屋?不是說讓你等我的嗎?」

如陌反問道:「等你做什麼?」

南宮曄柔聲道:「你忘了?我說過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如陌道:「我說過,不需要。」

「你真是……」南宮曄輕歎一口氣,柔聲道:「你一點也沒變,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倔強,軟硬不吃,不給我留半點情面。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要娶你,所以你什麼也不要想,只管好好養傷,等待三個月後做我的新娘。」

如陌淡淡道:「如果只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你,那我可以告訴你,救你只是無心之舉,為你受傷也不是我自己願意。所以你,不必為此耿耿於懷。」

南宮曄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像你這般冷漠無情的人怎會隨意去救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只是被那些人誤以為是我的同伴,才不得不與我站在同一邊。」

如陌疑惑道:「既然知道,那你為何……」

南宮曄的思緒飄回到十年前兩人共處的一段日子,語氣愈發的輕柔,道:「當年我被人追殺,幸得你相救。你很聰明,知道自己武功不行,不能硬拚,便將他們引進了那片有著迷霧的樹林,再將我帶到那間隱蔽的石屋時,我們都身負重傷。那時,你也是這左肩受的傷,傷口很深,你卻緊咬著唇一聲不吭。當年的你才六七歲的樣子,卻堅強的讓人震驚,你眼中強忍著的倔強眼淚讓人心疼。我幫你上藥被你拒絕,同你說話你也不理會。你自顧自的行事,完全當我不存在,而我,從小到大,從未被人如此忽視過。我還記得,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這句話雖然不大好聽,卻是事實。當時我所受的內傷極重,別說那些武林高手,即使是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孩子,也能輕易的將我殺死。」他頓了頓,繼續道:「你早出晚歸,除了帶給我吃的,還會帶回一身的傷,我以為你又遇上了那些人,而你對我說了第二句話,只有兩個字:不是。從那日起,你幾乎每日都帶著傷回來,卻也漸漸的對我放下了防備。當我為你上藥時,看著深深淺淺的傷痕,便決定等我恢復內力之後,由我來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他溫柔的目光像是春日裡和煦的陽光直直的照進了她的心底,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情緒。面對突如其來的溫暖,她竟有些害怕,她以此身份再次來到他身邊,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而他如水的溫柔將是她最有利的籌碼還是會成為最終扎進她心底的利劍?當消逝多年的溫暖再次索繞心間,她是否還能一如既往的維持著那顆冰冷孤絕如一潭死水般的心?

如陌再次將臉轉向一邊,不再看他,沉默片刻後,方道:「我不需要他人的心疼,更不需要別人的保護!所以,我不會嫁你。」

南宮曄一愣,沒想到第一次向人袒露內心竟會遭到拒絕,不禁有些心涼。也只一瞬而已,似忽然間想起了什麼,隨即笑道:「只怕你這輩子想不嫁我也不行了,現如今全京都城都已知曉你是本…我的女人,除了我,還有誰敢娶你?」

見他面有得意之色,如陌嗤笑道:「是嗎?可我不這麼認為。若我願意,別說是京都城,就算整個封國都沒人敢娶我,也還有金國、翌國以及其他王國的好男兒供我挑選。若我不願,誰也強求不了,你也不能!」

南宮曄一怔,暗道:以她倔強的性子,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看來他得換個方法。想到此,便收了笑意,一臉認真的神色,柔聲道:「我知道,所以我不強迫你。但請你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嫁給我,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他神色間極其認真,態度誠懇,語氣溫柔的似要滴出水來,竟讓她無力招架,心生退意。前些日子,她以暗閣之名向他取得三月之期,他對她百般防備,而如今,她不過是換了一個身份,卻是他向她討要三月之期,她該如何應對?

要繼續嗎?若繼續,前面等待她的將是光明的坦途還是黑暗的深淵?若停止,她的生命將毫無希望。

《夜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