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早晨。
    "雪兒學生,剛才在天空房間幹什麼呢??"
    江尹湛那傢伙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活力充沛,在餐桌上我就一直迴避著他喜氣洋洋,滿懷光彩的眼神。他吃完早餐,樂滋滋地走到玄關旁換好鞋,率先出去了……我長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跟在他身後。
    正當我在鞋架旁穿著鞋。
    "^0^……嗯……?"……-_-……大嬸笑瞇瞇地對我窮追不捨,一直追到鞋架旁。
    "……沒什麼……隨便看看……"
    "天空讓你幫他帶什麼東西嗎?"
    "是的。"
    "你和天空在交往?對不對?對不對?"
    "-_-……"
    女人三八起來真是不分年齡大小……就因為她這一句話,我整張臉漲得通紅。見我臉紅得像柿子,大嬸點點頭,拍拍我的肩,一副完全明瞭的表情。
    "是了是了,以後你可要受苦了。"
    "……為什麼啊……?"
    "……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天空那孩子沒什麼話,老是對人冷冰冰的……"
    "其實他是一個很親切和善的人啦……"
    "……真的……?"
    "是啊,他會關心你有沒有吃過飯,寧肯自己受凍受累也決不讓別人凍著,非常懂得愛護人。"
    "……噢喔……真沒看出來……"大嬸很勉強地笑了笑,沒有半點有同感的樣子。
    我躬身沖大嬸說完再見,推門出屋,走在熟悉的庭院裡。才不過不到一個月的光景,我的身體還有我的心,已經完全被這裡的生活滲透了,有喜有悲,幸福卻混亂。
    "把頭髮綁起來","白癡,放下來更好看"。
    "跳下來","上去"。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嗒,嗒"。
    這樣想來……選擇權……分明……一直在我這一邊,可是,我卻總是毫不猶豫地把它推向同一方,所以……將來……不論是我的生活被幸福擠滿……還是堆滿苦痛……我都要……一力承擔。
    #教室裡。
    "是真的是真的!!!天空大哥昨天真的送這花給我了!他特意跑到我家門口來送給我的!!-0-!!很漂亮對不對?很漂亮吧?很漂亮吧?"
    ……-_-……老天,這大冬天的她哪兒找來的向日葵……
    "喔喔!!然後呢,接下來天空大哥他是不是一邊說著他愛你,希望你能夠接受他的心,一邊就把這花遞給了你?!"
    "是啊是啊!!誰說不是啊!!"
    ……沒錯……經過我仔細觀察……發現那是假花……
    事情是這樣的……大象和金絲猴,從剛才第一節課起,就拿著一朵有辛大叔臉那麼大的向日葵,在我旁邊晃悠晃悠,咋咋呼呼地說著前後不符的所謂的天空愛的告白,一唱一搭,再加上"美麗"的道具,我真想相信啊……-_-……我認真地看著剛才課堂上記的筆記,不理會這幫可憐的孩子。
    "什麼~?!接吻?!?!你說不要,天空他還是強吻了你?!?!"
    "嗯噢噢……嘴唇好痛哦……你看看,我嘴唇都腫了……"
    ……-_-……這幫傢伙可真是礙手礙腳……看著眼前粗糙的向日葵,還有那稀稀落落的飄來飄去的幾片葉子,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腳踢開椅子,站了起來……
    "……-0-……"以我同桌為首的另幾名同學像受了驚的小鹿,怕怕地偷瞟著我。我猶豫了一下,快步向教室後門走去。
    "看來是急著上洗手間,嗚哈哈哈哈!!-0-!!"
    "對不起啦,大姐!!!不過大姐你也不要太傷心啊,你不是還有那個不良值日生組長嘛!!-0-"
    ……不良值日生組長……?我剛要推門逃出地獄,聽到這話,我又飛快地轉回頭來,看著她們,本已有些緊張的教室,現在更顯得殺氣騰騰,空氣白熱化了。
    "你們要侮辱……就侮辱我一個人好了。"
    "-0-我說什麼了?我說什麼侮辱你了?!"
    "江尹湛是個善良的孩子……接觸之後你們就會發現……他真的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傢伙!!絕對不是什麼不良學生!!聽明白了嗎?!?!!"
    "OKOK,Forgiveme!-0-"
    被她們的英語嗆住了喉嚨,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只好怏怏地回過頭,重新朝門外走去,巧了,剛踏上走道,我就看見兩匹熟悉的德風高狼。
    "江尹湛是個善良的孩子……接觸之後你們就會發現……他真的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傢伙!!絕對不是什麼不良學生!!聽明白了嗎?!?!!>0<"
    ……-_-……說得倒是親切,可聽起來怎麼就那麼刺耳呢……這分明是把我剛才說的話replay一遍了嘛……是、是、是昨天那個在我床上留下臭腳丫子味道的傢伙!!!-0-
    "那個……長得像頭花豬的傢伙說我是不良學生嗎……-_-?"開口的是江尹湛,緊貼在臭腳丫子旁邊。
    "你來……來幹什麼……-_-"
    "來給你這個。"
    "什麼……"
    就在這時,教室裡的傢伙一個兩個湊出腦袋來看熱鬧,於是我們不約而同地轉到了走道盡頭。昨天那個臭腳丫子,跟在旁邊,一下都不肯歇下他的嘴。
    "真是對不住,昨天沒認出來,我還以為你是來捉姦的呢,當場捉到尹湛紅杏出牆,那多刺激,呵呵呵呵。-0-"
    "別說廢話了你,你要給我洗被子……"
    "……-0-……為什麼?"
    "你臭腳丫子的味道都弄到我被子上了,你這個髒傢伙!!!"
    "我腳才不臭呢!!!我才沒有臭腳丫子味兒!!!"
    "那是我自己弄的嗎?!!這主人不明的氣味難道是我自己弄上去的嗎?!!!-0-"我氣不打一處來,想到那噁心的味道就想吐。
    "哎喲,你瞧瞧你!!我這麼溫柔多情地對你說話,你怎麼對我這種態度啊,啊,啊!?!!-0-"看來這傢伙比看上去要敏感脆弱得多,-_-也容易激動。這不,受了臭腳丫子味道的刺激,他老兄說著說著就拳頭衝我來了,嘴裡哇哇亂叫一氣。我撓撓腦袋,條件反射性地把手拍到了臭腳丫子的大臉上……-_-江尹湛突然把什麼遞到了我面前。
    "什麼呀……這是……粘土嗎……?"
    "……不是……-_-^"
    一個什麼東西費死費活勁兒地包在一個塑料袋裡,還冉冉冒著……這活似……
    "大便……-_-……?"
    "要死啊你……"
    "到底是什麼啊……這個……為什麼一定要把它給我……我拿它有什麼用……"
    "這是豬肉餅。"
    "別撒謊了好不好,你為什麼要對我撒謊呢……?"我很耐心地打算給這傢伙一番教導。
    "這真的是豬肉餅!!是家政課時間我們小組做的!!"沒人問那個臭腳丫子他就探進腦袋來說道。
    他說這是豬肉餅……?我怎麼總覺得是在洗手間之類的地方見過的……-_-……
    我用愧疚的眼神注視著這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在這當口,尹湛似乎頗為自豪地乾咳幾下,扭頭朝窗外看去。
    "這個……你讓我拿去吃?"
    "當然,難道是讓你拿去擦臉嗎!?!?"
    "……-_-……"
    "這是我們四組的野心之作!!捏啊捏揉啊揉,愛的超級豬肉餅!!"
    ……-_-……聽完臭腳丫子的話,我祭起二指禪,輕輕夾起那個豬肉餅,趁尹湛不注意,把它藏在身後折成兩半……沒道理那傢伙會發現吧,他校服衣領扣得嚴絲合縫,滿臉大義凜然地側著頭。
    "那個……他誰都沒讓吃。"臭腳丫子繼續自吹自擂。
    "是沒有誰願意吃吧……-_-……"
    "別人費心費力做的食物,你怎麼能這麼不尊重呢……"
    "是啊……我是不怎麼想吃。"
    "以前尹湛上家政課時,那個……他會做的一般只是偷吃做菜材料!!這次他可是花了兩個小時時間精心烹調了這道美食,連我們組長都自願品嚐了這道美食!!"
    "真是偉大啊……你們那個試吃值日生組長做的食物的組長……!!"
    聽著我這話中帶刺的話兒,尹湛似乎受到了傷害,整張臉一下僵硬了起來。那個臭腳丫子可能上輩子是啞巴,這輩子惟恐錯失了說話的時機似的,錘不爛的臭鳥嘴繼續一開一合。
    "麵粉是我和的,也是我揉的!!!"
    他這究竟是在勸我吃呢……還是在阻止我吃呢……
    "還你的巧克力蛋糕……"江尹湛那臭小子,他居然轉過頭來,拍拍臭腳丫子的肩膀,威風凜凜地衝我說道,全然不顧會惹得我極其混亂。
    混蛋……混蛋……混蛋……如果你小子不這麼做的話……我還會隱隱覺得有些意思,小有些感動。
    "知道了……不管怎麼說……謝謝你,我會吃掉的!"我小小聲,有氣無力地說道。
    尹湛不信地瞟了我一眼。
    "不管怎麼說……我會努力吃掉的……一定會努力,再努力!!"
    "一會兒之後你再報答我吧!!!"
    "……"
    我想他是在說遊樂園的事……尹湛那傢伙興致勃勃地揮舞著手,雀躍跳著,不久就和他的髒同夥消失在走道盡頭。我一手拿著那個怪裡怪氣,完全不如人意的大豬肉餅……另一手拿著滿心的混亂,和那難以抉擇的選擇……就這樣勉強撐著,一直撐到了第六節課。
    #放學後的巴士裡。
    啪嗒啪嗒……
    我舉著那個醜怪的大豬肉餅,信步踏上巴士,車上的乘客看著我,倒吸一口氣,立馬如分水嶺般在我兩側分開。
    "看呀看呀,她怎麼舉著一砣大便啊。-0-"
    "哎喲喲,我的天啊,這小孩……這小孩不是打算扔我們吧!!"
    "小聲點-0-……她都聽見了……"
    "……那個究竟是什麼啊……"-
    _-這天殺的傢伙做的"美食",給我這麼個奇怪的東東,讓我被大家像動物園的猴子一樣圍觀。沒天理啊,我怎麼能悲慘到如此地步~!!!
    我吧嗒在車廂後面的一個空位上坐好,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大豬肉餅,比剛才大象拿來的向日葵,還要醜陋、可恨兩倍的凶物。
    "……這個……是什麼啊……究竟……"坐在旁邊的座位上一直偷瞅我豬肉餅的老爺爺終於忍不住好奇心了,他疑惑地問道。
    "…………吃,吃的東西……"
    我真是羞於啟齒啊~!!
    "什麼……你說這是吃的東西……-0-?"老爺爺大驚失色。
    "……是,是的……"
    "是新出的食物種類嗎?叫什麼名字?"
    頓時,所有乘客的視線都向我們這邊投來……他們集體嚥了一口唾沫……等著我口裡那個驚天動地的名字。
    "捏啊捏揉啊揉愛的超級豬肉餅!!=_="
    "……-_-……真是一個很長的名字啊~!"
    於是滿車的人,除了我以外,立刻都換成惻隱的目光……有些好奇心旺盛一點的孩子,還向我投來"哎呀,原來如此"的目光。我毫不猶豫地打開塑料袋,赤膊上陣,撕抓牙啃起這個和一張匹薩差不了多少的超級豬肉餅。
    "哎喲喲……哎喲喲……快看啊,她開始吃了……她開始吃那玩意了……"
    回家三十分鐘的路上,讓人羞愧不已的台詞和視線從頭到尾都沒有減少過,可我居然奇跡般的,把這個比車輪胎還皮實的大豬肉餅啃得是一乾二淨。
    我這麼做的理由有兩個,第一個理由是,"江尹湛"為我做到如此程度,喜歡我這種女孩,我必須得吃掉它,才對得起他;第二個理由是,這麼帥的傢伙,幾個小時之後,我卻要再一次帶給他傷害,這是我,韓雪理,必須對他的補償。

《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