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平昌洞。
    "我回來啦……"
    起居室的燈開得亮亮的,我一進玄關就看到玩遊戲玩得正專心的尹湛,他頭髮濕漉漉的,頂著一塊大毛巾……
    "嗶湧嗶湧,嗶湧嗶湧。"
    那小子真是打定主意不理我了,一直在他的遊戲機上激烈作戰,直到我走進他身邊他都沒有抬起頭來看我一眼……
    "天空呢……"我困難地開口問道,果然,他連背都沒有轉過來,橫著腦袋搖搖。
    "……去……找我了嗎……"
    "不知道。"他老人家總算開金口了。
    "天空沒帶手機吧……"
    "不知道。"
    "……"
    呼……他究竟跑哪兒去了呢……回來的路上都沒看見啊……究竟去哪兒了呢……我頹唐地坐倒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紮起頭髮……因為一整天情緒都起伏太大,此刻頭痛得厲害。
    這時……
    "尹湛尹湛!!你房間裡的電腦怎麼不行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宜蘭突然出現在二樓樓梯旁。
    "呃……?雪兒你回來了……?"宜蘭從樓梯上走下。
    "嗯……你好……"我有氣無力地答道。
    "天空他出去了。"
    "啊……知道了……"
    "咦?你哭過了?"宜蘭一臉擔心地湊近我,看著我紅通通的兩隻魚泡眼。
    托她這句話的福,一直沒拿正眼瞧我的尹湛唰的一下抬起頭來,看著我。
    "哈哈……很像妖怪的眼睛吧……"我飛快地用一隻手擋住眼睛,低下頭來。
    "怎麼了你?發生什麼事了?嗯嗯??"沒什麼眼水的宜蘭騰地一屁股坐到我身邊,用她特有的可愛口吻問道。
    "……沒……沒什麼……有點事而已……"
    "是什麼是什麼??和天空吵架了嗎?"
    "不是的……是我個人的事情……"
    "不能告訴我嗎……?O_O"
    "……不行……"我艱難地避開宜蘭的眼。
    "為什麼~~我給你出出主意啊~!!到底是什麼~!!"
    "就是發生了點不太好的事情……"
    眼前一點……一點……逐漸浮現出……雲影在火光沖天的車內慘叫呻吟的畫面……心裡如五浪翻攪般難受……說不出的揪心的疼痛……
    "說嘛說嘛~告訴我吧!人家很好奇嘛!!"宜蘭這下子乾脆抱住了我兩臂,趴在我身上哇哇亂叫。
    "……不要啦……我不想說……"
    "你和人打架了??對不對??"
    "……啊……"
    "沒錯吧?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你又和別人打架了對不對……??"
    "……"
    雲影的臉龐越來越清晰地呈現在我面前……那張陽光般燦爛的臉,沒有任何陰影侵犯過的臉……
    "哎喲喲,眼睛腫得不是一般的厲害啊……怎麼辦怎麼辦……"
    "求你不要再說了!!!!!!"
    "……-0-……"
    "我哭沒哭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是打了架,還是朋友死了,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你……太過分了……"宜蘭兩隻眼頓時眼淚汪汪的……哈哈……顧不得她大小姐,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轉身向玄關門走去,我要去找天空……
    "喂……"背後忽然傳來尹湛生氣的聲音。
    "……幹什麼……"
    "你和我哥吵架了,幹嗎拿我老婆出氣?"
    "哈……我們還是算了……我今天沒有力氣和你吵……"
    "喂,韓雪理。"
    "……你究竟想幹什麼……"
    "耍威風的話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為了一個男人打架,又是哭又是鬧脾氣,我不想聽,也不想看,看到你這副樣子我就討厭。"
    "……我……為了……一個男人打架,又是哭又是鬧脾氣……這是誰說的……江尹湛……"我猛地從玄關門口轉回頭來,看見宜蘭咬著下唇,正一臉委屈地用毛巾給尹湛擦著頭髮,而尹湛,他滿臉冰霜地看著我,完全和他不搭的表情。
    "除了江天空之外,還有誰能讓你哭。"
    "……不要為這麼幼稚的東西吵好不好……我說了不是了……"
    "尹湛,不要再說了……確實是我的錯……"宜蘭強忍著哽咽說道,邊說邊把手放到了尹湛濕漉漉的頭髮上。
    江尹綻這才把他冷冰冰的視線從我身上離開。
    "因為一個男人把自己弄成這樣……真是讓人寒心……"
    一句話重重地砸在我心頭雲影那張本已十分不幸的臉上,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保持在原地……不行的……不行的……惟恐他們再說出什麼更難聽的話……我飛快地整理情緒,用力推開門。
    吧噠~!懷著委屈的心情,一滴淚水滴到地上,幾乎與此同時,一絲冷冷的氣息呼到了我的鼻尖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啊……天空……?"
    "哈……怎麼搞的你……到底跑哪兒去了……知不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天空梗著脖子,扯高嗓門喊道,他的臉因寒冷而蒼白,凌厲的視線掩不住他的疲憊……之後,是短暫的沉默……
    "你……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
    "是誰弄哭你……"
    "……對不起……我不知道接過你電話之後會對你說些什麼,也許會是很奇怪的話……"
    "是誰允許你獨自掛著眼淚跑來跑去的!!!!"天空抓著我的肩狂吼道,因為他關心的表情,我的眼淚珠子落得更凶了。
    "我在問你為什麼哭……是誰弄哭你的……是你見的那個女人嗎……?"
    "……死了……"
    "……誰……"
    "我的朋友死了……我的朋友死了,天空……我惟一的朋友扔下我死了……"
    世界彷彿坍塌,天空一把把我摟在懷裡……
    "……不要哭……"
    "……"
    "我的女朋友最乖了……不要……再……流淚了……不要……"天空的大手一下一下拍在我背上。
    "……尹湛……!!"裡面突然傳出宜蘭的尖叫聲。
    "去哪兒,尹湛……!!!"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的功夫,尹湛穿過站在鞋架邊的我和天空,奮力地推開玄關門衝了出去……顧不得他的頭髮還沒幹,顧不得屋外的寒風凜冽……
    "這可怎麼辦才好!!!哎呀呀,這下怎麼辦……TT0TT尹湛啊……!!江尹湛……!!"
    "噠噠噠噠。"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這下好了,連宜蘭都衝過我們身邊,追了出去。天空更用力把我擁進懷裡,彷彿要把我揉碎,揉進到他身體裡,我們就在那裡站著,擁著……你慰藉著我,我慰藉著你……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微微傳來爺爺的聲音,沒有誰先,我們倆同時轉過身,面向樓梯。
    #我的臥室。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屋裡沒有開燈,黑洞洞的,我坐在床邊,嗚嗚丫丫眼淚流個不停,天空坐在我身旁,不停用手背擦拭著我的眼淚……我的男朋友天空……
    "……尹湛……沒關係嗎……"
    "我一會兒把他抓回來,你不要擔心。"
    "……是那個朋友……"
    "……"
    "是我問過你的那個朋友……雲影……最喜歡聽我唱歌的朋友……"
    "……"
    "和我長得很像……如果你看到她,一定會很詫異的……而且……那時候,她每天都綁著一個馬尾跑來跑去……就像我現在這樣……那時候的雲影……"
    "……"
    "天空……天空……"
    "……"
    "你怎麼不說話天空……"
    "……快睡吧……"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我為什麼要離開……"
    "直到我死的那天,我都一直能聽到你呼吸的聲音對不對……"
    "……嗯……"
    "你哪兒也不會去……也不會拋下我孤單單的一個人……對不對……"
    "我哪兒也不會去……扔下你我能去哪兒……"
    "……嘿嘿……最喜歡從你這兒聽到這句話了……平時你那麼木呆呆的……打死你估計你都不會說出這句話……"
    "說話客氣點。"匡~!敲木魚,天空衝我腦袋上揍了一拳。
    我嘴角噙著幸福的微笑,閉上眼,可悲傷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往下流,我的男友天空……答應會守候我一輩子的天空……不斷為我拭去腮幫上的淚水……直至我完全沉入夢鄉。
    凌晨三點左右的時候……鈴鈴~!枕頭邊爺爺的手機忽然發出動靜……
    "對不起……"
    用尹湛生日組成的電話號碼,是尹湛發來的短信……本以為早已蒸發乾的淚水不禁又滴下一滴……我終於沉沉睡去……
    整晚,雲影悲傷的面孔不斷出現在我的夢境中……
    "不要……雪兒……不要……真的不要……這樣……"
    她不停搖擺著頭,痛苦地掙扎著,從頭到尾嘶吼著這句不明所以的話……
    和我有著同樣憂傷眼睛的雲影…………
    熊熊的烈焰瘋了似的燃燒著,透明的玻璃窗破碎,我們在那頭相擁……

《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