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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良辰好景》成為當下最受關注的一本書,當璟成為最有人氣的女作家,當報紙和雜誌都在追訪璟的近況和動向,有誰會想到,璟正躲在她的公寓裡,和揮之不去的記憶以及永遠填不滿的胃作著抗爭。度日如年。
    沉和已經意識到,這一次璟的犯病可能是很多年忍耐的爆發。令她好起來可能不是短暫時日裡的事。他要帶她去看病,她卻不肯出門。沉和便去醫院咨詢:作為抑鬱症的一種,暴食催吐,醫生說,可以用藥物控制此病,可是一旦中止服藥,病情可能就會反覆。通過心理輔導,解開她的心結,令她不要再自閉消極,才是最重要的。
    「百憂解」。沉和握著那薄薄一板白色藥片上電梯,心中一片迷茫,璟真的需要這種控制抑鬱的藥物嗎,這將支起她的生命嗎?他不禁亦輕蔑自己的無能,他一直在她的左右卻束手無策,竟然還不比這小小的藥片奏效。
    那個晚上璟再次催吐。她並沒有吃什麼東西,卻仍舊不放過自己。她對沉和說她吃了很多巧克力——她已經開始妄想了。她說她必須吐,沉和阻攔她,她就哀求,說滿嘴都是巧克力。這一次沉和沒有再和她糾纏,任由她吐到翻胃。沉和坐在客廳的桌前等著她,她從洗手間搖搖欲墜地走出來,便看到沉和拿著水杯和白色藥片。沉和平靜地對她說:看來你必須吃藥了。我不能再縱容你。
    什麼藥?璟的臉還因為暴食腫著,聲音虛弱。
    治療暴食症和抑鬱症。
    我不吃。求你,我不吃藥。我如果吃藥,就一直會依賴它,對不對?如果我吃藥,就等於承認我的精神有問題,對不對?璟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但是璟,不吃藥就永遠在這個循環裡,出不來。
    求你,我不吃,我不吃。我不要依賴藥物。
    不行,你必須吃。這樣週而復始,誰受得了呢。
    璟瞪著他,大聲說:你終於受不了了,是嗎?
    吃藥吧。沉和不理會她,只是把杯子送到她的面前。
    璟搖搖頭,忽然變得異常鎮定:你走吧,沉和。想來也是,我怎麼能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在你身上呢。
    沉和很是生氣:你又說這些了,有什麼用呢,吃藥吧。
    璟說,我不是說著玩的,我不要吃藥,也不要你在這裡。我不要一個不情不願的人,在這裡跟著我受苦。璟說著,去打沉和手中的藥片,把水杯打在了地上。
    沉和大怒,閃手給了璟一個耳光:誰受不了了!誰不情願!
    他打了璟,才感到璟已經站不住了,想要去倚牆邊,卻來不及了,摔倒在地上。
    沉和自己也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他竟然打了她。沉和心疼地抱起璟,回到璟的臥室。他把她放在床上便要與她做愛。璟起先甚至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等到明白了,便要掙脫。但是他緊緊地抱著她,沒有任何退讓的餘地。而他激烈的親吻亦開始變得輕柔,一切漸漸放慢到一個速度,輕輕地進行著。璟忽然感到了溫暖、輕飄、空靈。她有了翅膀一般地找到天空作為出口,飛,是的,她很快覺得自己沒了重量,沉和也沒有,他們就像穿越雲層的小水滴一樣不知不覺間在空中凝結成一滴,那種融合圓潤自然,沒有邊縫,沒有隔膜。璟迷濛中側頭去看窗外,彷彿看到冬日午後的陽台上,開滿艷粉色的指甲花……
    次日沉和帶著璟離開了這座城市。
    飛機上,沉和緊緊地摟著璟,聽見璟輕輕地探出頭來,用虛弱的聲音說:很多年前你答應帶我去旅行,終於實現了。

《水仙已乘鯉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