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花開(二)

扶桑胸口正悶痛時卻見蘭歌走了進來,心裡只擔心男人看了呂瓊身上的衣裳,忙掙扎著起身道:「蘭主子快回去吧,扶桑闖的禍自己領。」
  蘭歌聽了這話,水一樣的眼眸淡淡地看了扶桑一眼,彷彿他是自己不認識的人似的,輕輕一拂衣袖便躲開了他拉著自己的手,蓮步輕移地來到呂瓊身邊,清秀脫俗的小臉上浮起淡淡的笑,聲音又媚又軟地道:「呂小姐,您還記得蘭歌嗎?」
  呂瓊打蘭歌一進門眼睛便定在了他身上,此時聽男人這麼問,倒有些緊張起來似的,支唔了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是你啊,哈……哈……我怎麼會不記得呢……」
  蘭歌柔美閃亮的眸子裡瞬間有什麼東西閃過,可轉眼間卻又恢復了柔媚多情,小手只管撫上呂瓊胸前繡著雙蝶圖案的衣裳嬌笑道:「這蝴蝶真好看,小姐還是這麼喜歡蝶,看這繡工還是老樣子,恐怕還是紫凝的手藝吧……」
  呂瓊一直挺著的身子在聽了「紫凝」兩個字後有點僵,臉上想乾笑兩下,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蘭歌見她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卻格外嬌美,粉紅的小嘴湊到她的耳邊柔聲道:「放心,今天的事他不會知道,只要你今天晚上留下陪我,我保證紫凝永遠也不會知道你逛窯子……」
  呂瓊聽了這話,憋了半天的笑容這才露了出來,忙道:「蘭歌還是這麼善解人意,我今天一定留下來好好疼你。」
  蘭歌見呂瓊答應留下來,臉上的笑容更甜,小手一把拉住她又指著地上跪著的扶桑道:「他是我的小侍,您既然生他的氣我就不要他了。」說到這兒,便向一旁的齊公公道:「公公以後就別讓扶桑去我那裡了,呂姑娘不喜歡呢。」
  齊公公見蘭歌擺平了這個剎星,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忙笑著答應了,又命人將扶桑拖去柴房關起來,這才又陪笑著將呂瓊讓進了蘭歌的房裡,重擺了酒菜讓二人好好親近親近。
  扶桑怎麼也想不到蘭歌會這樣對自己,可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拖去柴房裡了。
  此時天已近四更,扶桑在柴房裡又冷又痛,身體上痛,心裡更加難過,想自己伺候蘭歌也有些日子了,可不想他為了心上人說不要自己就不要了,原來兄弟的情誼都是假的,只要見了女人,什麼都沒有了。呂瓊明明是個喜新厭舊的主兒,那個紫凝只怕就是她家裡的正夫,那男人想必是個厲害的,要不然也不能讓妻主怕成這樣,蘭歌當初恐怕是嫁過去做側夫的,不知怎麼又被賣進了窯子,看呂瓊畏夫畏成那個樣子,蘭歌只怕是嫁進去了也沒好日子過。想到這兒,扶桑不由暗罵:男人就是賤,明明妻主已經不要你了,還偏偏會往前湊。從來沒見清秀冷淡的蘭歌媚成剛才那個樣,他平日裡若是對客人稍有一點好臉色,憑他的樣模身段如今定是頭牌,可這男人卻就是不肯好好侍候客人。
  扶桑心裡這樣胡思亂想了半天,突然只覺得有什麼不對,仔細再一想,心裡卻直寒到了底,忙拍門找那管事的想要出去。可這時四下裡早就無人了,拍了半天也沒有搭理他。
  扶桑在柴房裡急得不行,心裡只盼著自己的猜測不要變成現實,一邊來回走動一邊祈禱蘭歌千萬不要做傻事。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那管事的才磨蹭著來了,扶桑不管自己臉上嘴角還帶著血,只拖著那男人讓他放自己出去,那管事的見扶桑瘋瘋癲癲的只怕他闖禍,便不讓他出去,可扶桑哪裡管得了這些,只趁管事的不備便跑了出去,一路來到蘭歌的房裡,只見房門緊閉,彷彿裡面的人還未起來。
  扶桑一把推開門,只見屋內一切乾淨整齊,蘭歌一身淡紫的衣裳站在床前,陽光照進來,將他美麗的側影描成金黃色,見扶桑進來了,男人將那長長的衣袖一甩,完全不像平日裡的他,竟然媚笑著學著戲裡的樣子輕聲道:「匆匆夜去代娥眉,一曲歌同寒水悲,棲鳳河水血淚染,媚香樓外月痕低。蘭君醒來千呼萬喚心上人,卻再也喚不回那個無心的人……」
  扶桑看著盛裝的蘭歌婉若仙子般的吟唱著,可不知為什麼心裡卻冷得很,只覺得這房裡也十分的詭異,那飄動的床幔後頭一絲聲息也無,彷彿有個大大的黑洞似的。幾步上前揭開那床幔,扶桑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呂瓊全身赤裸著躺在床上,臉已經變得了烏紫色,明顯是中了劇毒,再轉頭看向蘭歌,只見男人清秀脫俗的臉上現出一抹略帶狂態的笑容,輕婉的聲音慢慢地道:「你以為她是佳人良配,豈不知她就是惡棍豺狼,當年若不是她貪圖我的美貌要娶我做小,我一家五口也不會毀在那紫凝小賤人買通的殺手手裡,哈哈……」說到這兒,蘭歌輕輕走到床邊撫上呂瓊掛在一旁的紫色繡蝶衣裳輕笑道:「我們三個本是一處長大,我和紫凝是表兄弟,可都喜歡上了這個膽大的表姐,只是紫凝膽子比我大,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成了她的正夫,我傷心的幾乎哭瞎了眼睛。可沒想到婚後不久她就來找我,說她心裡還是喜歡我,只是紫凝不許她納小,又將那方帕子留在了我房裡。可憐我那時年紀小,以為私訂了終身便可嫁給她。誰知一直到我有了身子她也不肯娶我。倒是紫凝知道了這事,他向來心眼就小,便找了那黑道上的人來殺我,可憐我母親和姐姐們為了救我都被那群人殺死了,我雖逃了出來,可卻還是被賣到了這裡,孩子……也沒了……那個男人毀我一輩子,我也要殺了他的妻主,哈哈哈……呂家就這一個女人,我剛剛已經命人找了人牙子去呂家盯著了,妻主死後他不久也被賣到這青樓裡……哈哈哈哈……」蘭歌清婉柔媚的笑聲響個不住,彷彿這就是世間最令人高興的事。
  扶桑萬萬想不到一向柔順美麗的蘭歌竟做出這種事來,那呂瓊和紫凝雖然死有餘辜,可這種手段卻是陰毒已極。
  蘭歌見扶桑盯著自己不放,於是便伸出冰冷的手指撫了他嘴角的血漬道:「你這個孩子……就是性子太直,這勾欄院裡的事你知道有多少?這世間的悲涼你又懂了多少?那些女人不過把你當做玩物罷了,對她們萬不可有半點動心。一旦動情便是你的死期,哈哈……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她,最大的錯誤啊……」
  兩個人正是說話時,卻聽樓下一陣人聲,蘭歌這時突然不像剛剛那般瘋狂,一把將扶桑拖到外面道:「不想死就快走。」
  扶桑只想找蘭歌一起逃,哪料男人卻笑得淒美絕決,輕聲道:「記得送葬的時候帶上白菊花,我喜歡那個……」說著,一把將扶桑推進了隔壁的屋子鎖上了門。
  隔著薄薄的門板,扶桑只聽一陣人聲,有男人也有女人闖進了蘭歌的屋子裡,打罵和哭喊夾雜在一起,扶桑昨天本就受了傷,再加上一早受到了刺激,不久便暈倒了。等他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爬出了房間,只見蘭歌的屋子空空蕩蕩的,敞開的窗子上淡紫的紗簾飄飛,那些平日裡男人用過的手飾衣裳全都不見了。扶桑發瘋一樣地跑出去,一下子撞到了住在不遠處的燕卿,扶桑只問他有沒有看到蘭歌。燕卿的眼睛還紅腫著,卻只伸手指了一下後院,扶桑從打開窗戶從樓上看下去,只見高高的打水用的架子上絞著一個,雖然披頭散髮的看不出樣貌,可那一身紫衣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燕卿見了不由又哭起來,小聲道:「今天一早呂家就來了人,說蘭歌害死了他們家小姐,沒說二話,就先把蘭歌絞死在這裡,官府知道了正拿了他們的人問話呢。哎……這男人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出了事問也不問倒是先絞死男人……蘭歌……嗚嗚嗚嗚……」
  扶桑看著蘭歌紫色的衣裳在夕陽裡輕動,只覺得這是他一輩子看過的恐怖的畫面,直冷得人心都要死了,不知不覺間便「咕咚」一聲暈倒在地……
  
  蘭歌的後事辦得很簡單,因為是因罪而死,所以除了勾欄院裡的幾個好友外,便沒有別人了。幾個和蘭歌相處的不錯的男人拿錢買了一副薄棺,裝斂了,扶桑偷偷拿了攢下的一點點私房錢買了大籃的白菊花。
  秋風瑟瑟下蘭歌被埋在了荒涼的後山,因為入了勾欄院的男人若不是被贖身嫁人,是不能葬在好地方的。扶桑和燕卿幾個男人看著蘭歌下葬,再想想自己的將來,一個個都是寒到了骨頭裡。
  蘭歌死後扶桑性子倒沉靜起來,不像先前那般潑辣,可那雙大大的眼睛裡卻有股比原來更深的怨氣。
  管事的齊公公見蘭歌死了,扶桑也一天天的大起來了,便令他專心和調教的公公學幾個月,開春的時候就正式破身接客。
  如果按扶桑以前的脾氣,只怕是死也不會從的,可自從親眼見到蘭歌死了以後,扶桑的想法倒有些變了。男人深知自己這輩子是逃不出這裡了,可與其這樣在勾欄院裡天天接客到死,還不如想法子多掙些錢,勾上一個有點權力的女人,只要能離了這裡,他什麼都肯做。
  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扶桑變成了勾欄院裡最聽話的,不但白天跟著調教的公公學得認真,晚上竟然出來陪客人喝酒。
  這聽風樓裡的頭牌是一個名叫月晴的男人,算來也是個天香國色的,只是脾氣不好,虛榮得很,又挑客人,管事的齊公公雖然明裡不敢得罪,可暗地裡卻只想調教個更強的壓過個月晴,免得天天受他的氣。所以便對扶桑格外上心,平日給他做的衣裳都是上好的,給他介紹的客人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那月晴生性高傲,雖然已經十九了,可身段樣貌都是上等的,伺候起女人來也有一套,那些官場和生意場上有些地位的女人,都是他的客人。見的世面多了,男人的心自然就高些,只想著攀上個身家地位都好的做小,給自己找個歸宿。可那些俗人月晴也是一百個看不上,挑來挑去,倒是看中了一個在朝中做官的女人。
  那女人名叫孫若非,本是世家出身,雖然母親沒做什麼大官,可祖上都是詩書世家,到她這一輩子只有這一個女兒,從小就當成寶貝一樣養大。偏偏她還是最爭氣的,竟考上了狀元,做了戶部侍郎。人年輕不說,關鍵是溫柔知禮,雖然不常來這種煙花之地,可來一次出手便是個綽闊的。
  月晴就看上了這個女人身上的書卷氣,那種讀書人才有的優雅從容的氣質,和那些粗俗的女人一比,孫若非簡直就是男兒家心目裡標準的妻主。所以每次凡是孫若非來這裡,男人便早早地拒絕了別的客人,又將身上洗得香噴噴的,穿上最好的衣裳等著。
  有時候這孫若非並不在這裡過夜,只是和男人說說話,下下棋,聽聽曲兒就回去了,可銀子卻不少給。有時候雖然也留下來,可對男人卻是溫柔得很,讓月晴幾乎溺死在那溫柔裡不能自拔。
  冬天裡的夜格外長,勾欄院卻是最熱鬧的,天一落黑客人便絡繹不絕。扶桑穿著齊公公新準備的緋紅衫子,襯著那嫵媚風騷的身子,端著酒杯妖妖嬈嬈地勸著客人喝酒,那模樣簡直讓人離不開眼。
  隔壁桌上的一個身材魁梧的女人已經喝得有些醉了,懷裡抱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倌,男人小小的身子已經半裸了,那女人只管將頭湊上去亂親,惹得那小倌兒一陣陣嬌嗔。旁邊女人的幾個朋友都笑她心急,怎麼就等不得上樓。
  那女人本是鏢局的一個頭頭,走了趟鏢回來,幾個月沒碰男人了,只覺得慾火直往上湧,只想當場在眾人面前要了那小倌的身子。
  可這聽風樓裡陪酒的清倌兒居多,偏偏陪她的這個小倌便是個清白身子,再加上年紀又小,哪經得住她這樣揉搓,只嬌喊著求她放過自己。可那女人正在興頭上,哪能放手,幾下便將男人小小的身子扒了個精光,就欲行不軌。
  此時那管事的齊公公恰巧不在,那小倌兒只哭得淚水漣漣,喊了半天也沒有一個男人敢上去攔。
  那女人見此情形,心裡便更加大膽,只將小倌壓在了身下便要快樂。可正當她的解衣裳的時候,突然只覺得眼前黑影一晃,緊接著是一個硬物直接砸了過來,還未等她起身躲開,那硬物已經砸到了她的頭上。
  眾人只聽一聲慘叫,緊接著便是一片瓷器碎裂的聲音,循聲看去,只見扶桑咬著嘴唇憤然地站在地上,手裡拿著碎掉的茶壺把手,而那個女兒已經滿臉是血倒在地上了。
  見此情形,大廳裡一下子便開了鍋,那女人的幾個朋友忙上前去,頓時叫罵聲一片。
  這幾個人見朋友吃了虧,其中一個便抬手就打了扶桑兩個耳光,罵道:「小賤人!你活夠了不成!也不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你打的是什麼人?!」
  扶桑被打得一下子倒在地上,幾乎暈了過去,可心裡卻明白得很。他就是見不慣這些女人的惡行,剛剛那個小倌兒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父親,雖然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可卻也想像得出決不會好過到哪去。一想到父親有可能像自己一樣流落在青樓,有可能像這個小倌兒一樣被人欺凌,男人的心裡就像燃著了一把火,連死都不怕了。
  那個被打的女人此時已經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見扶桑扶在地上,她抬一起腳便踢在了男人身上,罵道:「不要命的騷貨!看老娘不宰了你!」說著,便要動手再打。
  可正當這時,卻只聽一個女人淡淡的聲音道:「這位世姐請高抬貴手!」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著淡色衣裳的女人翩然的站在眼前,雖然年紀輕輕,可那平和的目光自有一種壓人的氣勢,竟讓得那行兇的女人怔住了。
  扶桑剛剛被踢了一腳,只覺得胸口一陣氣悶,只能為自己要死了,可卻不想那打人的突然收了手,掙扎著抬起頭來,只見燈光通明下一個溫潤清秀的女人俯下身來,輕聲道:「公子,你怎麼樣了?」
  
  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ˍ
  
  補全補全,
  
  呵呵,孫若非上場了,大家還記得她吧?嘿嘿~
  
  對了,今天得了編輯的消息,聽說偶的書七月第一冊就能上市啊,真不敢相信的說
  
  抱住親們大麼個~
  
  還有啊,親們都棄文了咩?555555555都看不到大家說話...
《女兒國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