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絕不低頭

    丁兆勇也沒閒著,一個勾拳將吉他手也放倒了。
    陳紹斌鼻子也出血了,抓住那主唱的衣領子,來回搧耳光:「找死!」
    梁孜聽到消息慌慌張張的趕過來了,叫苦不迭道:「別打,別打,都是自己人!」
    陳紹斌殺紅了眼,瞪著倆眼珠子道:「誰他媽跟你自己人,滾一邊去!」他又是一個耳光抽了下去,打得那主唱跟豬頭一樣。
    喬鵬舉和梁成龍聽到動靜也出來了,梁成龍和梁孜的關係一直都很好,這種事情他當然要出面,大聲道:「陳紹斌,你給我住手!」
    陳紹斌把那名主唱推到在地。
    梁成龍問明了情況,真是火從心生,指著陳紹斌的鼻子道:「你他媽搞什麼?自己人的場子也砸?」
    陳紹斌指著那名在地上呻吟的主唱道:「我就是看不慣這幫賣唱的傻逼,自以為能唱兩首,跟個人似的招搖撞騙,哄人家小姑娘,下次讓我見到你這樣,我弄死你!」
    喬夢媛氣得俏臉煞白:「你真野蠻,我們聊得好好的,你幹嘛衝過來打人?」
    陳紹斌在氣頭上,也忘了考慮什麼面子,他瞪著眼睛道:「我已經打了,怎麼著吧?你們這麼大女孩子最容易吃虧上當,我是挽救你們,別讓這幫孫子給騙了!」
    喬鵬舉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梁成龍上前抓住陳紹斌的手臂:「你灌了多少貓尿,喝多了,走,一邊去!」
    陳紹斌用力摔開他手臂:「你少假惺惺做好人,不就是錢嗎?我賠!」他從懷裡掏出一打鈔票向空中揚了出去。
    張揚皺了皺眉頭,陳紹斌今天的行為的確不佔理。他和丁兆勇出手是因為不想陳紹斌吃虧,朋友有難,當然要站在朋友的立場,這是張揚的原則。
    這時候一個聲音響起:「有錢了不起?你打了我的人,就得給我道歉!」
    一個青年人緩步走了過來,剛才出事的時候,他正坐在角落中和一個女孩子聊天,所以每人注意到他。
    張揚微微一怔,他萬萬沒想到那個躲在昏暗角落的年輕人竟然是喬鵬飛,喬鵬飛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和張揚相遇,不過現在見到張揚,他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畏懼,他現在的目標也不是張揚,他望著陳紹斌道:「樂隊是我請來的,他們都是我朋友,你憑什麼打人?」
    梁成龍笑著打圓場道:「大水嚥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說一千道一萬,咱們都是自己人,我看,算了!紹斌,你喝多打人不對,趕緊給這位兄弟道個歉!」
    陳紹斌也是在東江強橫慣了的人物,讓他在公眾場合低頭,等於當眾打他的臉,他怒視喬鵬飛道:「嗑瓜子磕出個臭蟲,你他媽誰啊?」
    喬鵬飛沒敢出手,這是因為張揚在場的緣故,他雖然武功不錯,可是比起張揚要差出許多,內心中還是頗為忌憚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喬鵬舉道:「忘了介紹,這是我堂弟喬鵬飛,他也來東江玩兒!」
    陳紹斌內心一怔,他是真沒想到這年輕人竟然是喬鵬舉的堂弟,今天還真的捅了漏子,可事情已經弄到了這種田地,他有些騎虎難下了,陳紹斌道:「我以為他想騷擾喬小姐她們!」陳紹斌說出這句話等於已經示弱了。
    梁成龍暗自鬆了一口氣,陳紹斌有了這句話,這件事就好辦多了,可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順利,那名被打的主唱捂著血流不止的嘴唇站起來。
    喬鵬飛道:「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磕頭認錯,要麼讓亮子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回去!」
    那名叫亮子的歌手有人撐腰,這會兒頓時神氣起來,瞪著倆大眼珠子望著陳紹斌:「有種你再打啊!」
    梁成龍向喬鵬舉道:「喬哥,都是自己人!」
    喬鵬舉也覺著喬鵬飛的要求有點過分,他向喬鵬飛道:「小飛,應該是誤會!」
    喬鵬飛不能不給這位大堂哥面子,他點了點頭道:「好,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退一步,你打人不能白打,你給亮子端茶認錯!」
    梁成龍搗了搗陳紹斌的手臂,低聲道:「差不多就行了!」
    陳紹斌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他咬了咬牙,毅然決然的搖了搖頭道:「醫藥費我賠,端茶認錯我不幹!」
    喬鵬飛冷笑道:「大哥,人家不要你的這份人情!」
    喬鵬舉皺了皺眉頭,他認為自己給足了陳紹斌面子,可陳紹斌這人明顯有些不識好歹。
    張揚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件事表面看起來簡單,可真正的意義卻非同尋常,這代表著新舊衙內之間的碰撞。陳紹斌如果低頭,就代表著他們那一群人向喬鵬舉低頭,陳紹斌平時雖然玩世不恭,可他並不糊塗,他也有大局觀,他懂得這件事的意義,所以這個錯更不能認。
    梁成龍又道:「紹斌!」他是想勸陳紹斌就此算了。
    陳紹斌卻怒吼道:「別他媽叫我,打都打了,怎麼著?」
    喬鵬舉兄弟倆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梁成龍賠著笑道:「不好意思,陳紹斌喝多了,亮子,我送你去醫院,這次的演出費我雙倍支付!」
    喬鵬飛道:「亮子是我的好哥們,打他就是打我,今天我還就得認這個理兒,陳紹斌,讓你端茶認錯是便宜你了!別給臉不要臉!」
    陳紹斌道:「人我打了,想讓我道歉沒門!」
    梁成龍拚命向張揚使眼色,意思是讓他說話。
    張大官人笑了起來:「成龍,你是想讓我說話吧?」
    梁成龍心說你怎麼把我給賣了呢?
    張揚向前走了一步,拍了拍陳紹斌的肩膀道:「在東江提起你陳紹斌,怎麼也算得上一號人物,這個面子不能栽,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尊嚴絕不能丟!」這句話說到了陳紹斌心裡,他激動地點了點頭道:「說得對,這他媽才是我哥們!」
    喬鵬飛冷冷看著張揚道:「他要尊嚴,我哥們就不要尊嚴了?」
    張揚不屑道:「一個戲子談什麼尊嚴?」這句話一說出口,天堂樂隊的幾名成員頓時都火了,他們向前圍攏過來:「你他媽說誰呢?」
    張大官人冷笑道:「說你們呢?沒事兒不在舞台上老老實實唱歌,跑到下面來幹什麼?看你那油頭粉面的熊樣,長得就欠揍,打你有錯嗎?工作期間不好好在舞台上,你這叫串崗!」
    張大官人剛才已經暴露出一部分武力,天堂樂隊的幾名成員雖然生氣,卻不敢真正出手。
    喬鵬舉靜靜看著張揚,他並沒有生氣,目光中反倒流露出幾分欣賞,他的父親明天將接手平海省委書記之職,連梁成龍這樣的強勢人物都想盡辦法攀附自己,可張揚卻仍然敢堅持立場,這個人不僅僅是硬氣,也擁有相當的智慧,難怪當初堂弟會在他的手下吃虧,喬鵬舉欣賞有立場的人。
    梁成龍擔心張揚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慌忙打斷張揚的話道:「張揚,你少說兩句!」
    張揚壓根沒理會梁成龍,向前走了一步,雙目挑釁的望著喬鵬飛:「喬鵬飛,剛才我也打人了,你要求我道歉嗎?」
    喬鵬飛和張揚對視著,兩人針鋒相對,心中的怒火一觸即發。
    這時候喬夢媛說話了:「你們有意思嗎?都說是誤會了,解釋清楚不就完了,非得再打一場,讓別人都看笑話才好嗎?」
    安語晨來到張揚身邊道:「打就打,我無條件站在我師父這邊!」
    喬鵬飛心裡也明白,自己的武力值要比張揚差上許多,就算真打自己也討不了好去。
    喬鵬舉哈哈笑道:「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都給點面子吧,算了!」
    梁成龍道:「是啊,都是自己人,所有損失都算我的,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喬鵬飛還想說什麼,卻被喬夢媛挽著手臂給拖走了,天堂樂隊的那幾個看到喬鵬飛走了,也沒了靠山,自然不會再鬧,梁成龍偷偷把主唱亮子拉到一邊,給他說了個讓他心動的數目,這件事就這麼暫時告一段落。
    喬鵬舉也沒多說話,向張揚微笑著點了點頭:「各位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張大官人很禮貌的笑了笑,他和喬鵬飛有梁子,可是和喬鵬舉卻沒有翻臉,沒必要搞得跟仇人似的。
    喬鵬舉走後,梁成龍忍不住埋怨道:「我說你們唱得是哪一出?」
    陳紹斌冷冷道:「以後這種拍馬屁的事兒少他媽叫我!」他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張揚向梁成龍搖了搖頭,也沒說話,轉身離去,安語晨自然是跟著他一起。
    來到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暴雨,陳紹斌站在門口等著他們,看到張揚他衝過去抓住張揚的手道:「你是我哥們,我和梁成龍從此成為陌路!」
    丁兆勇這會兒也跟了出來,他歎了口氣道:「從小玩到大的哥們,至於嗎?」
    陳紹斌道:「我在乎,這個頭我不能低,我要面子,栽了這個面子,我他媽以後在東江再也抬不起頭來,是我兄弟的就該挺我!」他眼圈發紅,大聲叫道:「張揚,你是我兄弟,今晚的事情,我陳紹斌記住了,以後但凡有用著我陳紹斌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皺一下眉頭就是孫子!」
    張揚心中也有些感動,他拍著陳紹斌的肩頭道:「紹斌,你喝多了!」
    陳紹斌道:「哥們沒喝多,我清醒著呢,兆勇,你也是我哥們,他梁成龍不是!我看透他了!」
    丁兆勇上前扶住陳紹斌道:「我送你回家!」
    安語晨已經攔了輛出租車,幾個人好說歹說,才把陳紹斌送上了出租車。
    望著出租車遠去,安語晨不覺笑了起來。
    張揚有些不解的看著她:「我說小妖,你笑什麼?」
    安語晨道:「我笑你剛才面對喬鵬飛的時候真是好威風好煞氣,帥呆了!」
    張大官人不無得意道:「我一直都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臭美!」
    張揚呵呵笑道:「住哪兒啊?我送你回去!」
    安語晨道:「省政府招待所,跟夢媛一起!你呢?」
    張揚這才想起自己到現在還沒安排好住處,他的那輛尼桑皮卡還停在省人民醫院停車場,這麼晚了又下了大雨,他也懶得去秋霞湖別墅,再說顧佳彤今晚也無法過去,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跑到那邊多沒勁。張揚道:「要不我跟你住得了!」
    安語晨呀了一聲,俏臉羞得通紅:「你怎麼這樣說話啊?」
    「我哪樣了?我去省政府招待所住,又沒說跟你一個房間!」張揚明知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還故意逗她。
    安語晨又羞又惱,揮拳就打。
    當師父的豈能讓徒弟給打了,張大官人輕輕巧巧就抓住了安語晨的手腕,笑道:「大庭廣眾的,注意點影響,我可是國家幹部!」
    梁成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幹嗎呢,你們跑到這裡來打情罵俏了!」
    安語晨轉過身瞪了他一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梁成龍呵呵笑了一聲,四處張望了一下:「陳紹斌呢?」
    張揚道:「兆勇送他回去了!」
    梁成龍道:「他生我氣了,其實今晚的事情,他做的有些過火。」
    張揚道:「得了吧你,事情要是擱在你自己身上,這個頭也不能低!」
    梁成龍道:「有什麼不能低頭的,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
    安語晨已經攔了輛出租車,催促張揚上車。
    梁成龍道:「我送你們!」
    安語晨對梁成龍的印象並不是太好,擺了擺手道:「不麻煩你了!」
    張揚上了出租車,安語晨道:「我不喜歡他!」
    張揚知道安語晨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他低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為人處世的方式,你可以不喜歡,但是人家有選擇生活的權利!」
    安語晨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張揚,輕聲道:「我發現你比過去有內涵了!」
    張大官人道:「錯!我一直都有內涵,是你的認知力提升了!」
    安語晨正想跟他拌嘴的時候,喬夢媛打來了電話,原來喬夢媛已經回到了省政府招待所,聽說安語晨和張揚在一起,也就放心了。
    張揚和安語晨來到省政府招待所,雨非但不見減小,反而越發的大了,天空中閃電不斷,悶雷也是一個接著一個。
    張揚在總台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喬夢媛走了過來,聽說張揚也要在這裡入住,輕聲道:「不用單開房間了,我們那裡還空著兩間客房,我爸剛才還聊你呢!」
    張揚假惺惺道:「那多冒昧啊!」
    喬夢媛道:「也不是讓你白住,我媽最近腰疼病又犯了,你去幫她看看!」喬夢媛見識過張揚的醫術,當初他救時維的時候,喬夢媛就在身邊。
    張揚樂呵呵道:「這麼說,我就心安理得了!」
    喬振梁一家住在省政府招待所的觀雲樓,這座小樓是專門招待省部級官員的,觀雲也暗合官運兩字,領導們對這些也是很在乎的,誰不想自己的官運亨通,步步高陞?
    雖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喬振梁仍然沒睡,在客廳中幫妻子孟傳美輕輕按摩著腰部,看到喬夢媛帶著張揚和安語晨進來,喬振梁樂呵呵點了點頭:「張揚來了,快請坐!」
    張揚真是納悶,喬振梁這個人實在讓人看不透,一個省部級的高官,平易近人,謙和的就像一個普通老百姓,可外界關於他的傳聞究竟是真是假?
    孟傳美看到來了客人,想要起身,卻不經意牽動了腰部的老傷,痛得哎呦叫了一聲。
    張揚慇勤道:「孟阿姨,我來幫你看看!」
    喬振梁有些驚奇道:「你也懂按摩?」
    安語晨忙不迭的幫著介紹道:「喬叔叔,我師父可是衛校畢業生!」
    張大官人真是哭笑不得,這丫頭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孟傳美痛得額頭見汗:「小張……我這是老傷了,年輕時落下的根,一到陰天下雨,腰疼病就犯……哎呦……佛祖保佑……」孟傳美信佛,這會兒還不忘了佛祖保佑。
    張揚心中暗笑,佛祖保佑不了你,還是我來吧,這廝今天是存心想顯擺,明天喬振梁就是平海省委書記了,藉著這個機會和他一家子拉近關係倒也不錯。
    張揚讓孟傳美在沙發上躺好了,他運指如風,輪番點中孟傳美背後的幾處穴道。孟傳美頓時感到腰部的疼痛完全消失,她又驚又喜,剛才對張揚還半信半疑,這會兒已經信了八分了。
    張揚先為孟傳美診脈,微笑道:「孟阿姨,您是老傷,傷處乃是在腰骶!這傷應該是二十五年前落下的!」
    孟傳美和喬振梁同時咦了一聲,兩人同時道:「你怎麼知道的?」
    張揚為孟傳美一邊按摩著腰部,一邊道:「根據你的脈象來看,應該是冬季落下的,大概是臘月,那年你生產的時候是不是出了些問題?」
    張揚這邊說得平平淡淡,可喬振梁和孟傳美兩口子已經是目瞪口呆了,孟傳美二十五年前生得喬夢媛,就是在生產的時候遭遇難產,當時差點死了,前往醫院的路途中又受了風寒,從那時起就落下了腰疼病,這件事連喬夢媛都不知道,卻不知張揚是怎麼推斷出來的。
    聽母親說完當年事,喬夢媛心中一陣酸楚,母親為了自己承受了多少苦楚,她輕聲道:「張揚,你一定要幫我媽媽把腰疼病治好!」
    張揚笑道:「衝著你這份孝心,我也得幫忙啊!不過孟阿姨的病不在外,而在內,想要徹底根除腰疼的毛病,就必須服藥!」他讓喬夢媛取來紙筆,當場寫下了方子,按照他的這個方子,連服一個月的草藥,一定能夠根除腰疼的頑疾。
    張揚寫方子的時候,喬鵬舉也到了,看到張揚過來,他頗感驚奇,不過還是很禮貌的跟張揚打了個招呼,他們誰都沒提起今晚的不快,喬振梁和孟傳美先去休息了。
    安語晨和喬夢媛一起也上了樓。
    客廳內只剩下張揚和喬鵬舉,張揚笑道:「不好意思,今晚叨擾了!」
    喬鵬舉笑道:「說起來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客氣的,你幫我媽看好了腰疼病,我還沒顧得上謝你呢!」
    張揚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喬鵬舉對張揚的醫術是持有相當懷疑的態度的,不過剛才他已經看到母親沒事人一樣走回了房間,證明張揚還是有些手段,喬鵬舉道:「喝酒嗎?」
    張揚笑了起來,喬鵬舉的邀請當然不好拒絕。
    觀雲樓的配套設施很完備,樓下有廚房有餐廳,喬鵬舉打開冰箱,發現裡面有幾包五香蠶豆,還有一隻鹵鴨,喬鵬舉笑道:「想不到還很豐盛!」
    兩人一起動手,喬鵬舉把蠶豆裝盤,張揚剁好鴨子。他們在餐桌前坐了,喬鵬舉開了瓶飛天茅台,笑道:「其實我不喜歡喝洋酒!」
    張揚也笑了起來:「我也不喜歡喝那玩意兒,不過都說喝那東西有情調!」
    喬鵬舉哈哈笑道:「一男一女喝洋酒多少沾點小資,倆大老爺們喝洋酒那叫裝逼!」
    張揚發現喬鵬舉這個人很有一套,他端起倒滿的玻璃杯:「干!」
    喬鵬舉居然毫不含糊:「干!」兩人一仰脖,小二兩白酒都下了肚,外面的風雨聲越來越大了。
    喬鵬舉把空空的酒杯輕輕頓在桌上,張揚拿起酒瓶給他倒滿了。這可不叫巴結,這叫溝通。
    喬鵬舉道:「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
    張揚笑道:「是不是因為我打你堂弟那事兒?」
    喬鵬舉哈哈笑了起來:「鵬飛從小習武,是八卦門史老爺子的得意門生,想不到在你手下栽了份兒。」
    張揚道:「過去的事情了,可能我倆前世有冤吧,每次見面總要發生一點不快。」
    喬鵬舉道:「今晚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上,也會站在陳紹斌一邊。」
    張揚微微一怔,喬鵬舉的這句話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喬鵬舉端起那杯酒跟張揚碰了碰,微笑道:「梁成龍跟我套近乎,無非是衝著我爸的面子,他對我的那份尊敬是違心的,表面上跟我甜言蜜語,心裡還不知把我罵成什麼樣子,陳紹斌打那個歌手,他的火也不是真衝著亮子,他是因為我不爽,我的到來讓他感覺到地位受到了威脅,矛盾在心裡積攢多了當然要爆發出來,我堂弟讓他低頭,這個頭他要是低了,以後在東江就沒臉混下去了,因為他不是代表他自己低頭,而是代表一群人低頭。」
    張揚有些佩服喬鵬舉了,這個人竟然可以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徹,陳紹斌之所以寧折不彎就是這個原因,他所代表的是平海昔日最有勢力的一幫衙內,而喬鵬舉這代表著將來平海最有勢力的衙內,今晚的事情是新舊衙內之間的碰撞,陳紹斌不能跌這個份兒,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的強硬也代表著梁成龍的利益,可梁成龍的立場不清,讓陳紹斌很是憤怒,人家喬鵬舉都看得明明白白。
    張揚道:「我沒想這麼深,不過我這人最看重的就是朋友,朋友出了事情,我當然要站在朋友的一邊,即使他是錯的!」
    喬鵬舉欣賞的點了點頭:「能成為你的朋友一定很幸運!」
    張揚道:「我的朋友未必每個人都幸運,可是我的敵人肯定是不幸的!」
    喬鵬舉被這廝張狂的一句話給逗笑了,他聽得出張揚話後的含義,人家是在向自己展露實力。喬鵬舉忽然問道:「許嘉勇是你的敵人嗎?」
    張揚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問得愣了一下,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很仔細的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他不配!」
    喬鵬舉微笑道:「可他當你是敵人!」
    張揚道:「你堂弟也當我是敵人,可我平時都想不起來他!」
    喬鵬舉對這廝的評價又多了兩個字——狂妄!喬鵬舉道:「希望我們能夠成為朋友!」
    張揚笑了起來,露出滿口潔白而整齊的牙齒,他的笑容很有親和力,讓人輕易就能夠產生好感:「應該可以,你是喬夢媛的哥哥,又是時維的表哥,她們都是我的朋友!」
    喬鵬舉笑得很開心,張揚這個人很有一套,他們的這次相見並沒有讓喬鵬舉失望。
    當天他們談得很晚,凌晨兩點多鐘方才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張揚第二天一早就起來了,在院落中看到最早起來的喬振梁正在晨練,張揚過去打了個招呼,謝絕了一起吃早餐的邀請。
    離開省政府招待所沒多久,雨又開始下了起來,張揚坐在出租車內,望著外面的大雨,心中不由得想到,這場雨要是落在豐澤那該有多好,豐澤的旱情肯定會因此而得到緩解,張大官人意識到自己的心裡又多出了一份牽掛,這是對豐澤的牽掛,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張大官人還是很敬業的。
    他先去省人民醫院取了那輛尼桑皮卡,剛剛坐進車內,梁成龍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梁成龍這一夜也沒睡好,這些人中他和陳紹斌的感情最深,相處的時間最久,昨晚的事情嚴重傷害到了他和陳紹斌之間的關係,所以梁成龍想通過張揚修復一下,提出中午為張揚接風。
    張揚明白他的意思,可張揚認為現在並不是談話的好時候,讓梁成龍緩一緩再說。
    掛上電話之後,張揚想了一下,往宋懷明的家裡掛了個電話,既然來到省城,未來岳父那邊總要打個招呼,接電話的是柳玉瑩,她聽說張揚來了東江也是十分歡喜,不過談話中顯得還是有些心事,張揚詢問之後方才知道,最近宋懷明的心情並不太好,於是打消了去宋家拜會的念頭,放下電話,想了想,也難怪宋懷明心情不好,原本顧允知離休之後這平海第一領導人的位置應該輪到他坐,可半路殺出個喬振梁,將宋懷明的算盤全盤打亂。
    張揚正盤算著今天要不要去嵐山看望秦清的時候,顧佳彤的電話打來了,她在家裡,讓張揚過去接她有重要事情談。
    對於顧允知來說,這是他在省委書記位子上的最後一天,任何人在這種時候心情都會變得複雜,顧允知也不會例外,他和喬振梁一起走入會議室的時候,所有常委同時起立,在省長宋懷明的帶領下,會議室內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顧允知微笑著,看似平靜的面容下,那顆心卻已經無法做到波瀾不驚。
    喬振梁很禮貌的為顧允知拉開座椅,顧允知笑著坐下,他示意大家停下鼓掌,微笑道:「剛才振梁同志幫我拉開椅子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真的老了,我記得當初我從劉書記那裡接班的時候,也是這麼幫他拉開椅子的!」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顧允知道:「這是我主持的最後一次常委會,首先,我們歡迎喬振梁書記的到來,在以後的日子裡,振梁同志將率領平海這艘巨型航母,繼續在改革的大潮中破浪前行!」
    現場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喬振梁站起身,向所有人躬身致意,喬振梁笑得很有親和力,他沒說話,隨即又坐下,現在還不是他說話的時候。
    顧允知道:「臨別之時,說心中沒有點感觸,那是假話,可這些感觸,我準備收藏起來,我工作的得失,自有時間來評判,我相信,振梁同志的到來會帶領平海繼續平穩發展,會帶給平海一個更加美好的明天!」
    這次是喬振梁率先鼓掌。
    顧允知站起身:「我不想說什麼煽情的話,臨行之前,我只希望,大家把平海當成自己的家去愛護,把平海的老百姓當成自己的父母親人去照顧,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真正正的付出自己的熱情,付出自己的努力!」他從宋懷明開始逐一握手,最後來到喬振梁面前,和喬振梁握了握手,語重心長道:「振梁,以後就看你的了!」
    喬振梁充滿尊敬道:「顧書記放心,我和平海領導班子,絕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顧允知點了點頭,在喬振梁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既然走了,就走得灑脫。
    所有常委都望著顧允知高大的背影,直到會議室的房門在他的身後關閉,會場內方才發出持續熱烈的掌聲,這掌聲是對顧允知多年辛苦的肯定,也是為這位省委書記的送別。
    喬振梁的目光逐一從常委們的臉上掃過,他輕聲道:「從今天起,我們這個團隊要為平海的未來而努力,不可以辜負顧書記的期望,不可以辜負平海老百姓們的期望!」
    顧允知站在會議室門前,直到掌聲停歇,他方才繼續向前慢慢走去,顧允知曾經無數次想過這最後一次常委會上應該怎麼說,可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要說,是非功過自有評判,平海的發展史上必然會留下他的名字,只要做到無愧於心就已經足夠了。顧允知並沒有開完這最後一次的常委會,自己多在位子上坐一秒,喬振梁的任期就少了一秒,將權力交出去之後,顧允知居然沒有想像中的失落,他感到輕鬆,走出省委辦公大樓的時候,抬頭仰望天空,下過雨的天空依然陰鬱,空氣中還飄著雨絲兒,落在臉上,涼涼的格外舒服。
    顧允知看到了自己的司機,他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司機不要跟過來,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有了做普通人的感覺,不要人保護,不要被部下簇擁,不要被記者尾隨,這樣的日子才有人氣兒。
    顧允知沿著人行道往家裡的方向慢慢走著,他聽到鳥兒的叫聲,沿街小販的叫賣聲,清脆的自行車鈴聲,來回穿梭的汽車聲,他已經好久沒有關注過這些尋常的點點滴滴,顧允知感覺突然回到了昔日那個熟悉的世界。
    顧允知察覺到身後有一輛汽車在緩緩跟著自己,他有些生氣的回過頭去,以為自己的司機跟了出來,可轉身看到的卻是女兒那輛奔馳車,開車的是張揚,顧佳彤坐在副駕上,俏臉從窗口探了出來:「顧書記,您的專車來了!」
    顧允知笑了起來,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不是說好在家裡等我嗎?」
    顧佳彤格格笑道:「我擔心您坐慣了專車,不習慣步行,所以一早來接您!」
    顧允知很舒服的向後靠了靠,閉上眼睛道:「這奔馳坐起來比紅旗還是舒服一點!」
    張揚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顧允知道:「去西樵,中午我請你們在古風客棧吃飯!」
    顧允知想前往西樵並不是一時性起,他早就想去西樵看看老宅,昨晚他決定今天離任之後就馬上過去,他暫時不想返回省委大院,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體會到什麼叫人一走茶就涼,顧書記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東江到南錫有一百二十公里,西樵位於南錫的西南,這兒水鄉遍佈,名勝古跡眾多,南錫是平海旅遊開發最好的城市。西樵並非南錫最有名的古鎮,可是西樵卻是南錫最具人文色彩的古鎮,目前的旅遊開發也在進行之中。
    從東江到西樵車程兩個小時,因為是給顧允知當司機,張大官人竭力做到穩健,開車的時候,他悄悄看了看後視鏡,發現剛剛卸任的省委書記居然靠在座椅上睡了。
    張揚從沒到南錫去過,對南錫有些印象,南錫的市長是夏伯達,夏伯達過去是顧允知的秘書,他和顧允知的關係親如家人。南錫的市委書記是徐光然,張揚曾經幫他治好了痛風病,說起來徐光然還欠他一個人情。南錫常務副市長常凌空是常凌峰的親哥哥,想起這些人,張揚不覺笑了起來,看來平海也不算大,怎麼都能扯上一些關係。
    顧佳彤因為身體剛剛痊癒的緣故,也有些虛弱,和張揚說了會話,也靠在座椅上睡了。
    張揚一直把車開到西樵入口,在大門處被人攔住了,警衛請他去買門票,現在西樵改旅遊區了,入村的遊客必須要買十塊錢一張的門票。
    顧允知這會兒和顧佳彤都醒了過來,看到張揚正準備掏錢,顧佳彤道:「不用,我有通行證!」她從手套箱中取出通行證交給那名警衛。
    警衛看到通行證,馬上笑著予以放行。
    顧允知道:「這麼多年沒回來,想不到回家還得要買票了!」
    顧佳彤笑道:「顧書記大力提倡發展平海經濟,咱們家鄉發展旅遊事業,就算買票也是對家鄉發展的支持!」
    張揚跟著笑了起來。
    顧佳彤指揮張揚把汽車停在距離老宅不遠的停車場,顧允知的目光被停車場前的一顆老槐樹所吸引,他走了過去,撫摸樹幹,低聲道:「記得我小時候常常在樹下玩,有一次因為頑皮,還把頭磕破了,你奶奶就是折斷樹枝兒給我煮雞蛋吃。」
    張揚笑道:「顧書記也頑皮過?」
    顧允知笑道:「我也不是生下來就是老頭兒!」,一句話把他們都逗笑了。
    西樵村被一條小河分成東西兩部分,從停車場隔河相望,可以看到顧家的老宅,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讓顧允知感到無比的親切,他負手走上小橋,站在拱橋的高點向北遙望,卻見一道道橋樑掩映在垂柳之中,風姿各異,西樵不但古橋保存完好,全鎮依河成街,街橋相連,一派古樸幽靜,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的味道。
    顧允知道:「西樵在西晉的時候就已經形成,興盛於唐代,後來毀於戰火,幾經重建,在明朝萬曆年間的時候達到鼎盛,當時富賈雲集,商旅如織,清兵入關之後,這裡又遭到一次洗劫,小鎮被燒,直到乾隆年間方才恢復了些許的元氣,現在你們看到的房子多數都是清末民初的建築,不過鎮上古跡眾多,只要稍稍留意就可以看到歷史的痕跡。」
    張揚道:「回頭我要好好遊覽一番。」
    顧佳彤取出相機給父親照了兩張相,張揚也跟在顧書記身邊合影留念。
    走過小橋南行二十米就是顧家的老宅,顧佳彤讓人翻修過這裡,加上她把兩邊鄰居的宅院賣下,連成了一大片院落,門前栽種著兩棵大樹,門窗也重新油漆過,推開大門,看到天井和正堂,這種老宅的光線都不是太好,因為剛剛下過雨,屋簷上還在往下滴著水,一滴一滴,落入天井下的聚水池中,這是聚財之意。
    廊柱橫樑,全都是雕樑畫棟,牆面之上懸掛著不少的木雕。
    張揚道:「大戶人家啊!」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