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吻合

    因為雨下得太大,朱俏雲不得不放慢了車速,她打開收音機,試圖通過音樂舒緩此時緊張的情緒。
    張揚覺察到了她緊張的情緒,不禁笑道:「等到了嵐山一切就會好起來。」
    朱俏雲點了點頭,她小聲道:「憑那些證據真的可以將唐興生治罪?」
    張揚道:「唐興生貪污已經毫無疑問,不過現在還無法證明他就是害死你姐姐的兇手。」他感覺嘴唇有些發乾,拿出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
    朱俏雲黯然道:「在感情上,我姐姐一直都在走鋼絲,我知道她終有一天會跌倒,卻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樣慘痛。」
    張揚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你姐姐也一樣。」
    朱俏雲道:「我姐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無法回頭了。」
    張揚道:「逝者已逝,我們應該做的是更好的活下去,我想你姐姐在天有靈的話,也希望你能夠活得開心過的幸福。」
    朱俏雲道:「姐姐的事情一天得不到解決,我就一天無法解開心結。」
    張揚微笑道:「就快了!」說話的時候,一輛客貨車高速從後面撞擊過來,朱俏雲並無防備,客貨車撞擊在皮卡車的拖斗之上,發出光!地一聲巨響,張揚沒系安全帶,身體失去控制撞擊在前排座椅上,左肩的傷口不慎被觸及,傷口再度迸裂,鮮血又湧了出來。
    朱俏雲死死把住方向盤,皮卡車一個S形的迂迴前進之後,重新直線行進,朱俏雲驚聲道:「他們又跟來了!」
    張揚不屑笑道:「跟來又怎樣?早知道他會狗急跳牆孤注一擲,他卻忘了,這是在社會主義國家,權力再大,大不過法律。」
    後方的客貨車油門已經踩到最大,朱俏雲也加大油門,這輛改裝後的皮卡車在性能上遠遠超出後方的那輛客貨,隨著皮卡車的加速,兩者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張揚轉身看了看那輛客貨車,低聲道:「唐興生的腦子是不是有些問題,居然派了這麼一輛破車過來跟我們玩汽車追逐戰,恐怕只有吃灰的份兒。」
    朱俏雲看了看速度表,現在已經是120公里/小時了,皮卡車出色的操控讓她感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可就在她的神經剛剛有些放鬆的時候,從前方的丁字路口緩緩駛出了一輛重型載貨汽車。
    朱俏雲大聲尖叫,她下意識的踩下剎車,汽車輪胎在雨中的柏油路面上摩擦出尖銳刺耳的鳴響,重型載貨汽車加速向皮卡撞來。
    張揚大喝道:「倒車!」
    朱俏雲將波桿掛入倒檔,一腳踩下油門,皮卡車向後方高速倒去。
    那輛客貨車並未減速,朝著皮卡車繼續撞來。就在兩輛車距離還有不到二十米的時候,朱俏雲猛打方向,皮卡車原地一個甩尾,改變了行進的方向,然後她將波桿重新切入前進擋,駕駛者皮卡車高速從道路上衝了下去,撞斷路旁的保護欄,沿著斜坡顛簸行駛了下去。
    客貨車司機突然失去目標,慌忙踩下剎車,雖然如此他的反應仍然有些太慢,四條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突然抱死,客貨車因為慣性向前方的重型載貨車撞去,整個駕駛室在撞擊中嚴重變形。
    張揚回望那兩輛相撞的汽車,有些憤怒道:「停車,我去斃了那些混賬。」
    朱俏雲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你送到醫院。」從張揚蒼白的臉色她覺察到他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太好。
    張揚這才意識到鮮血已經將自己的半邊身子沾濕了,他點了點頭,有些疲憊道:「就讓他們先得意一段時間。」
    朱俏雲將皮卡車切換到四驅模式,駛離了這段泥濘不堪的土地,從小路重新繞到省道之上,他們已經進入了嵐山境內。
    張揚給秦清打電話,接電話的卻是常海心,秦清正在參加市委常委會議,手機臨時交給了她。
    張揚也沒有跟常海心繞彎子,直截了當道:「我中槍了,盡快聯繫醫院幫我做手術!」
    常海心聽到這句話,頓時花容失色,她關切道:「你傷在哪裡?要不要緊?」
    「沒事兒,可能斷了一根血管,必須要手術縫合……」因為失血,張揚感覺到有些虛弱,如果是皮肉傷,他早就將彈頭取出,可這次不同,他再有本事,不能單靠內力將斷裂的血管接起來。
    常海心道:「你在哪裡?」
    張揚道:「剛到嵐山,對了,你最好和警方聯繫一下,槍傷不是小事。」
    常海心道:「我馬上去嵐山第一人民醫院,你直接前往那裡,院長楊洪正是我爸爸的老朋友,也是我們嵐山最好的外科專家。」
    張揚笑道:「用不著這麼隆重,你要是會做針線活,幫我縫縫就行。」
    常海心放下電話,芳心之中紛亂如麻,她知道張揚這次傷得肯定不輕,否則憑著他的醫術,根本用不上去醫院這麼嚴重。
    她匆匆向嵐山市第一人民醫院而去。
    路上常海心又給二哥常海龍打了電話,其實平時她並不是這麼沒主見,可今天不知怎麼了,聽說張揚受傷,她明顯亂了方寸,有道是關心則亂,常海心不時提醒自己,千萬要鎮定,絕不能以現在的狀態去見張揚,落在別人眼裡豈不是麻煩。
    常海心前腳抵達嵐山市第一人民醫院,朱俏雲開著皮卡車後腳就跟了進來,張揚推門走了下來,雖然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堅定,可蒼白的臉色已經表露出他此時的情況並不好。
    常海心原本想得好好的,可看到張揚半邊T恤都已經被鮮血沾濕,美眸頓時一熱,眼圈紅了起來,她咬了咬櫻唇,強忍著眼淚沒有掉下來,快步迎上前去,扶住張揚的手臂,顫聲道:「張揚……你這是怎麼了……」
    張揚望著常海心關切的模樣,心頭不由得一暖,他微笑道:「沒事兒,讓子彈叮了一口……」
    朱俏雲停好車也趕了過來,她和常海心並不認識,這種時候自然也顧不上相互介紹,朱俏雲道:「先送他去看醫生。」
    嵐山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楊洪正帶著專家組也匆匆趕到,常海心的事情他可不敢怠慢。
    張揚看到七八名專家帶著四名護士一起擁上來,不由得苦笑道:「我沒事用不上這麼大的陣仗!」
    朱俏雲和常海心將張揚摁在輪椅上坐下,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急診室。
    院長楊洪正得知張揚是槍傷也不禁內心一怔,為了謹慎起見,他讓人馬上報案,這才著手準備為張揚進行手術。
    張揚的意識很清醒,他親自在手術責任書上簽了字,向楊洪正道:「楊院,回頭麻醉什麼的全都省了,也不用給我輸血,你只管幫我清創消毒,取出子彈,把斷裂的血管吻合就行了。」
    楊洪正聽得有些好奇,不禁道:「你學過醫?」
    常海心這會兒已經完全鎮定下來,她輕聲道:「何止學過,我爸的痛風病就是他治好的。」
    楊洪正和常頌的關係十分親密,當然聽說過這件事,他微笑道:「醫者不能自醫,你落在我手上就要乖乖聽我的,必要的手續還是要做的,現在準備進手術室。」
    張揚道:「進手術室我沒意見,不過,我還是之前的堅持,一不要麻醉,二不要輸血,我能承受住!」
    楊洪正望著這個倔強的年輕人不禁有些為難,常海心道:「楊叔叔,你聽他的就是,如果他疼得受不了,再給他上麻醉也不遲。」
    楊洪正無奈的搖了搖頭,有生以來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病人。不過楊洪正還是遵從了張揚的意見,沒有麻醉,沒有給張揚輸血,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安排麻醉師在一旁等著,血漿也準備好了,只要術中出現意外,馬上就採取行動。
    當天參與手術的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刮骨療傷的傳奇重現,張揚赤裸著上身躺在那裡,臉上帶著微笑,手術刀切開他的皮膚和肌肉,這廝仍然沒事人一樣。
    楊洪正出於擔心還不時問道:「疼不疼?」
    張大官人一臉堅毅道:「對一名共產黨員來說,這點疼痛算不了什麼。」
    楊洪正暗自歎息,這廝要是在解放前絕對是干地下黨員的好材料。小心取出了嵌在張揚肩頭的子彈,將斷裂的血管吻合,子彈擦著張揚的鎖骨打進去,如果再低一點就麻煩了,只怕會傷及肺葉和心臟。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半個多小時楊洪正就完成了最後的縫合,張大官人雖然意志頑強,此時額頭上也佈滿了冷汗。
    楊洪正暗暗佩服他的堅強意志,輕聲道:「子彈取出來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以後肩頭可能要落下疤痕了。」
    張揚擠出一絲笑容道:「我恢復能力很強,不會留下疤痕的……」他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楊洪正走到一邊,向助手外科主任陳義軍道:「留院觀察24小時,子彈留在體內的時間太長,給予抗炎治療,避免術後感染。」
    手術室外卻是另一番景象,先是常海龍趕到,然後秦清也來了,她開完常委會後,聽說張揚中槍,什麼事都顧不上了,趕緊來這裡探望情況,不過秦清要比常海心強得多,她很好的定義了自己的角色,自己出現在這裡只能以好朋友的身份,絕不可失去控制,情緒上的波動不可以被別人發覺。
    秦清向常海心問過張揚的情況,目光落在朱俏雲的身上,她隱約推測到這個氣質不凡的女郎就是朱俏雲,張揚這次受傷十有八九和她有關,秦清主動來到朱俏雲面前,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嵐山市副市長秦清,也是張副市長的好朋友,謝謝你能把張副市長及時送過來。」
    朱俏雲和秦清握了握手,只說了一句:「我是朱俏雲!」便不再說話,在她看來能夠信任的只有張揚一個,其他人都不知抱有怎樣的動機。
    秦清小聲道:「張副市長是怎麼受傷的?」
    朱俏雲道:「具體情況我不清楚,還是等他出來你直接問他吧!」
    秦清點了點頭,看得出朱俏雲的戒心很重,她向常海心揮了揮手,常海心跟她來到無人之處,秦清小聲道:「公安局方面有沒有來人?」
    常海心道:「已經通知過,剛才明遠區公安局長錢懷亮已經來過了,知道是張揚的事情,他留下兩名刑警就走了。」錢懷亮的兩個兒子因為在滾石迪廳和常海心兄妹發生衝突被張揚痛揍了一頓,從那之後,錢懷亮就得罪了市長常頌,原本兼任的政法委書記也被常頌給免了,如今只是明遠區公安局局長,錢懷亮出警發現事情和張揚有關,唯恐避之不及,他可不想再招惹什麼麻煩。
    秦清道:「他留下的刑警呢?」
    常海心道:「剛才還在,估計是看到你過來,害怕你責怪他們,所以躲開了。」
    兩人正說著話,手術室的燈滅了。
    常凌空前往嵐山市第一人民醫院探望張揚的時候,張揚正準備出院,雖然院方試圖阻止他,可張大官人撂下話來:「你們硬讓我住,回頭我就偷跑!」外科主任陳義軍也拿他沒轍,張揚的體檢結果一切正常,留他在醫院也沒什麼意思,於是讓床位醫生給張揚開了出院。
    張揚的左肩還不能活動自如,不過現在已經不疼了,見到常凌空進來,張揚不禁笑道:「常市長,您怎麼親自過來了!」他向常凌空伸出手去。
    常凌空和他握了握手,微笑道:「看起來還不錯,我以為你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呢。」
    張揚道:「咱們[***]員都是鐵打的意志,這點小傷根本算不上什麼。」
    常凌空看到一旁的行李道:「準備出門?」
    張揚點了點頭道:「剛辦好了出院手續,我這人最怕在醫院呆著,氣悶得很,本來沒病也要呆出病來了。」
    常凌空道:「打算回靜海還是打算留在嵐山?」
    張揚道:「準備在嵐山呆幾天,好好休養休養,我現在回靜海,只怕不太受歡迎。」
    常凌空笑道:「什麼話,你幫我們南錫挖出了一條蛀蟲,我們南錫所有的領導都很感謝你。」
    張揚道:「您這句話有點違心,這次唐興生的事情我沒跟你們南錫市領導打招呼,直接繞了過去,的確是在禮節上有所不周,常市長要是怪我,我也無話可說。」
    常凌空道:「張揚,我們當然希望你能夠將這件事先知會南錫方面,可你既然不說,就有你不說的理由,聽說省裡直接給你下了命令,南錫再大也大不過平海。」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們這幫南錫的官員再大,也比不上省長宋懷明。有了宋懷明撐腰,張揚自然不用向他們解釋。
    張揚不好意識的笑了笑,他向常凌空道:「中午一起吃飯,翠雲湖水上人家,我介紹幾位朋友給你認識。」
    常凌空笑著點頭答應。
    這次水上人家的飯局是老闆彭軍祥做東,他聽說張揚受傷了,特地為他設宴壓驚。
    彭軍祥這次還請了常海龍常海心兄妹、飛捷公司的蔣奇偉,他也通過常海心邀請了秦清,不過秦清推說有事,並沒有到場。
    看到張揚和常凌空一起到來,常海龍笑道:「常市長什麼時候來得嵐山?」常凌空是南錫市常務副市長,曾經去他們家裡去過,常頌還笑稱和常凌空之間有親戚,其實兩人只不過都姓常,湊巧又是兩個臨市的市長罷了。
    常凌空道:「剛剛才到,我是代表南錫市委市政斧的所有領導前來探望張副市長的。」
    彭軍祥慌忙安排他們就坐,張揚悄悄向常海心道:「秦副市長怎麼沒來?」
    常海心道:「最近市裡在創建全國衛生城,忙得很,我都差點沒出來。」
    張揚點了點頭道:「再忙也得吃飯不是?」
    彭軍祥帶著他們到房間裡坐了,微笑著推介道:「我們水上人家最近搞了個農家土菜系列,土菜精做,食材全都是純天然,再加上我們廚師的一流廚藝,絕對會帶給你們不同的享受。」
    張揚笑道:「一陣子沒見,你是越來越會做廣告了,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趕緊上菜是正本。」
    彭軍祥笑道:「就來了,就來了!」服務員開始上菜。
    服務員要給張揚倒酒的時候,常海心道:「你傷勢還沒有痊癒,別喝了。」
    張揚道:「沒事兒,見到這麼多老朋友,常市長又親自從南錫來看我,我不喝怎麼成,這麼著吧,我少喝一點,酒能活血,對傷口癒合有好處。」
    常海心當然不相信他的這番歪理謬論,不過張揚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自己也就不好阻止,讓服務員給張揚少倒了一些。
    張揚端起小酒杯道:「謝謝各位關心,我謹以這杯薄酒表達我真摯謝意。」
    所有人一起響應,陪著張揚同乾了這一杯,蔣奇偉道:「張市長,我看你是大富大貴的命,無論遇到什麼危險總能逢凶化吉。」
    彭軍祥道:「這就叫洪福齊天。」
    張大官人呵呵笑道:「彭老闆別亂說話,這句話擱在大隋朝那會兒就是欺君犯上,是要砍頭的。」
    彭軍祥笑道:「所以還是咱們社會主義好。」
    張揚主動跟常海心碰了一杯,常海心沒好氣道:「你倒是自在,趙院長把我好好埋怨了一通,昨天手術今天出院,你一個國家幹部居然這麼自由散漫。」
    張揚賠著笑道:「我真是呆不下去了,聞到那股來蘇兒的味道我就想吐,現在連打酒嗝都是來蘇兒的味道,茅台酒喝下去也不香了。」
    彭軍祥道:「張市長是在責怪我的酒不好嗎?」
    張揚道:「哪裡哪裡,你的酒很正,我的味覺被醫院給破壞了。」
    常凌空笑道:「我也不喜歡去醫院,總覺著到了醫院,自己的命運全都交給別人掌控了,什麼事都由不得自己。」
    此時服務員端上來一盆雜頭魚,也就是各種淡水魚類混燒在一起,有黑魚、泥鰍、鱔魚、虎頭鯊、昂刺魚、草魚,彭軍祥介紹道:「這道菜是我們從豐澤湖農家菜學來的,大夥兒嘗嘗。」
    張揚夾了個虎頭鯊放在碗裡,一邊吃一邊道:「味道不錯,我在豐澤幹了這麼久,怎麼沒吃過這道菜?」
    彭軍祥笑道:「那是因為張市長很少深入基層。」
    張揚道:「你是說我工作不力嗎?」
    彭軍祥慌忙解釋道:「我可沒那意思,我是說張市長也不可能到過豐澤所有的地方。」他越解釋越亂,有些尷尬的端起酒道:「我說錯話了,自罰一杯。」
    張揚笑道:「認罰好啊,其實我也是人,是人就得有缺點毛病,我這人的缺點還不少,幸虧彭老闆給我指出了。」
    常凌空打趣道:「你的缺點就是沒吃過這道菜?」
    張揚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是啊,我到豐澤這麼久,居然沒吃過雜頭魚,慚愧啊,慚愧!」
    午宴之後,常凌空馬上返回南錫,他下午還有個重要會議要開,必須盡快回去。常海龍、常海心、蔣奇偉他們也各有各的事情,也隨後告辭離去,張揚本想走,可彭軍祥非得把他留下喝茶。
    弄了艘畫舫,帶著四名美女服務員盪舟翠雲湖上,湖風送來陣陣清涼,品著清茶香茗,望著滿湖秀色,張大官人緊繃了多曰的神經瞬間放鬆了下來,張大官人望著彭軍祥,目光十分的複雜。
    彭軍祥被張揚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幹嘛這麼看著我,搞得我跟做賊似的。」
    張揚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今兒又是給我壓驚又是請我喝茶,是不是遇上什麼難題了?」
    彭軍祥被張揚說中了心事,他呵呵笑道:「當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住你,張市長英明啊!」
    「你少給我戴高帽,有什麼事只管明說。」
    彭軍祥清了清嗓子道:「張市長,自從你去了豐澤,我們江城水上人家的生意是每況愈下啊。」
    張揚笑道:「這件事你應該找顧佳彤商量,我在水上人家又沒有股份,懶得幫你這份心。」
    彭軍祥苦著臉道:「顧小姐根本沒把這飯店當成一回事兒,她藥廠越做越大,越來越紅火,別說水上人家就是不賺錢,就算是賠錢,她一樣不會在乎。」
    張揚明白了,顧佳彤對經營飯店的興趣並不大,在燕京開農家小院如此,在江城開水上人家亦如此,過去她有藍海,現在她有江城製藥廠,如今的江城製藥廠在顧佳彤的經營下實力規模不斷壯大,短短的時間內已經成為平海製藥行業的領頭羊,利潤又豈是幾間飯店可比的?看著彭軍祥一臉的苦悶,張揚也有些歉意,當初是他把彭軍祥給弄過來的,目的是為了開水上人家和喬夢媛的新帝豪對抗,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水上人家佔優,市裡的達官顯貴吃飯的首選地點都是水上人家,可後來隨著喬振梁入主平海,風向頓時變了,所有人一窩蜂的前往新帝豪,這些人心明眼亮,都知道新帝豪的老闆是誰,都想藉著這個機會結識省委書記的女兒。雖然真正通過這種方式認識喬夢媛的沒有幾個,不過兩邊的生意卻完全掉了個個兒。在當今的時代,公款吃喝還很盛行,老百姓捨得自己掏腰包去這種高檔飯店消費的並不多,江城的高端餐飲業本來就這麼幾家,水上人家和新帝豪又是隔岸相望,進入今年以來,生意滑坡很大,這種情況如果繼續下去,很快就要入不敷出了。
    張揚道:「你什麼意思?」
    彭軍祥笑道:「我想把水上人家的股份轉出去,又不知怎麼跟顧小姐開口,所以先找你商量一下。」
    張揚笑罵道:「彭軍祥啊彭軍祥,你真是個滑頭,當初覺著有利可圖,削尖腦袋往江城鑽,這會兒覺著生意不好了,又想抽身離開,你們這幫生意人啊,真是沒義氣。」
    彭軍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辦法,手下這麼員工等著吃飯,今年我擴展了兩家分店,生意都還不錯,資金方面卻有些緊張,所以我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這話我跟她說。」
    彭軍祥連連稱謝。
    張大官人做事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當即就給顧佳彤打了個電話,顧佳彤聽說是這件事,不由得笑了起來,她和彭軍祥是老同學,彭軍祥繞了一圈通過張揚遞話,明顯是心虛,顧佳彤把事情看得很明白,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父親已經從省委書記的位置上退了下來,自然不會有這麼多人買賬,彭軍祥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倒也無可厚非,她很爽快的答應,自己出錢收購彭軍祥手頭的股份,她也有打算,將水上人家併入製藥廠的三產,全都交給常海天經營。
    電話中張揚又問候了顧允知的身體,顧佳彤告訴張揚,父親的身體好的很,暑假期間,父女三人在京城周圈自駕旅遊,馬上顧明健就要出獄了,所以他們暫時不會回平海,留在京城準備迎接顧明健重獲新生。
    張揚離開水上人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來到停車場準備取他的那輛皮卡車,卻發現有一個人遠遠向他鬼鬼祟祟的看著,張揚警惕的轉過身去,認出那人是何卓成,何歆顏的父親。
    張揚雖然打心底不待見這人,可畢竟他是何歆顏的父親,衝著何歆顏的關係他也不能裝出不認識,更何況何卓成已經笑著衝著他走過來了,樂呵呵道:「張揚!我差點沒敢認,你過去不是開吉普嗎?怎麼換了輛皮卡?」
    張揚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那玩意兒太費油,所以換輛車開。」
    何卓成道:「皮卡也不省油,還是我那輛夏利好,百公里還不到六個。」他指了指遠處的一輛紅色夏利車,張揚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車內還坐著一位打扮妖冶的女郎,那女的正在車內化妝,眼皮都不向外翻一下。
    張揚心中暗笑,何卓成倒是風流,這麼大年紀還整天騙小姑娘。
    何卓成道:「最近見到歆顏沒有?」
    張揚道:「她去塞班島拍廣告了,回來可能要十月份了。」
    何卓成道:「這孩子出息了,沒辜負我這麼多年的辛苦培養。」
    這話張揚可不愛聽,何歆顏能有今天全都靠她自己的勤奮和自強,跟何卓成這個不稱職的父親關係並不大。他看了看手錶:「何先生,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何卓成道:「別急嘛,我還有事找你。」
    張揚有些不耐煩了:「你說!」
    何卓成道:「能不能把歆顏的電話給我?」
    張揚知道他找何歆顏肯定沒好事,故意歎了口氣道:「真不好意思,她不讓我給你,歆顏的脾氣你也知道,要是我把她電話給了你,她肯定跟我翻臉。」
    何卓成笑道:「你看你這話說的,她跟你什麼關係,怎麼可能跟你翻臉。」
    張揚對何卓成真是說不出的討厭,他笑道:「我們倆什麼關係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可這電話我不能給你,男人總得信守承諾對不對?」
    何卓成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
    張揚道:「何先生,有句話我早就想對你說,歆顏長這麼大,你這個當父親的究竟給過她多少關心?生兒育女絕非是為了索取回報,歆顏雖然表面上對你冷淡,可她對你又何嘗真正的絕情?你自己冷靜的想一想,你做過的那些事對得起自己的女兒嗎?」
    何卓成道:「我只不過是想要女兒的電話,我又不是有什麼目的?」
    張揚道:「何先生,我在社會上也見過不少人,有些人有些事我一眼就能看穿。」
    何卓成老臉一紅。
    張揚又道:「汪東來有沒有再找你的麻煩?」
    何卓成搖了搖頭道:「汪東來出事了,他夜總會有人吸毒死了,毒品是他提供的,所以被公安給抓進去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
    張揚道:「那種垃圾,死有餘辜!」
    何卓成道:「我新近開了家廣告公司,承接了一些燈箱廣告,所以想和歆顏聯繫一下,看看她願不願意幫我。」
    張揚笑道:「你知道現在歆顏的代言價格是多少嗎?你的廣告公司請得起她嗎?」
    何卓成道:「我這不是想想嘛!」
    張揚道:「踏踏實實的做點事最好,其實我覺著你還是靠自己的本事做出點成績,讓歆顏看看,你憑著自己的本事一樣可以在這個社會上立足。」說完這番話張揚就上了皮卡車,自己想想都好笑,何卓成明明是自己的長輩,反而被自己教訓了一通。不過張揚還是很有人情味的,他落下車窗道:「你的廣告公司叫什麼?」
    何卓成道:「歡顏廣告公司!主要做燈箱廣告的。」
    張揚道:「你去找飛捷公司的蔣奇偉,我回頭跟他打個招呼,讓他幫你聯繫一些小活。」
    何卓成笑逐顏開道:「謝謝,謝謝啊!」
    張揚關上車窗驅車離去,常海心已經幫他安排好了住處,就在嵐山市一招,張揚來到自己房間內檢查了一下傷口,又換上了自己配製的金創藥。介入南錫市的事情純屬偶然,如果不是住進了33號別墅,如果不是遇到了朱俏雲,這次的精神文明學習班肯定是療養之旅,可事情隨著朱俏雲的出現改變了,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捲入了南錫市的政局,同時也捲入了宋懷明和喬振梁兩位大佬之間的明爭暗鬥之中。
    在感情上,張揚無疑要和宋懷明更為親近一些,可他並不想在宋懷明和喬振梁之間選擇陣營,因為他認為自己現在的級別還不夠資格摻和高層的博弈。
    唐興生的事情並不會就此結束,他想殺張揚和朱俏雲滅口,試圖將罪行掩蓋,當他意識到一切都無法扭轉的時候,唐興生選擇了逃亡,圍繞他的種種事情也隨著他的逃亡暫時終結,其中還剩下不少的問題,朱俏月到底是怎麼死的?自殺還是他殺,唐興生貪贓枉法的背後還有多少人跟他有牽扯。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都是斬不斷理還亂,張揚從常凌空無意中流露出的口風中可以看出,因為唐興生的事情,南錫市領導層對自己產生了一些看法,他們雖然不說,可每人心裡都存在著那麼些不爽,張揚畢竟是一個外人,他插手南錫的事情,讓南錫的這幫市領導很尷尬。想到這一層,張揚打算暫時把唐興生的事情放一放,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現在省紀委和公安廳聯合工作組已經全面介入這件事,用不上他幫忙了。
    下午的時候,羅慧寧打來了電話,她將在明晚抵達東江,這次羅慧寧是乘火車過來的,張揚馬上表示明天會準時前往東江火車站接站。
    這邊剛剛放下電話,門鈴想了,張揚因為穿衣服太麻煩,索姓光著上身開了門,能找到這裡的肯定是熟人,他連貓眼也懶得看,開門一看,卻是秦清和常海心站在門外,張揚呵呵笑道:「不好意思啊,失禮了,失禮了!」
    秦清不無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心說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不過當著常海心的面,光著膀子總是有欠風度。
    常海心俏臉一熱,目光不敢直視張揚,輕聲道:「這裡的條件怎樣?還住得慣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挺好的,住得慣!」
    秦清向張揚的肩頭看了看,發現他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她對張揚的醫術很有信心,這點小傷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
    秦清道:「下週四省組織部部長孔源要去靜海檢查學習班的學習情況,到時候你應該傷好了,盡量不要缺席。」
    張揚道:「孔源?組織部長什麼時候姓孔了?」
    秦清笑道:「你也是國家幹部,省組織部這麼大的變動你都不清楚。」
    張揚道:「孔源是哪兒調來的?」
    秦清道:「京城派下來的!」
    張揚道:「空降啊,我本來還以為李滿堂接班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想到啊!」
    秦清道:「政治上的事情誰也看不清楚,高層的用意誰都猜不到。」
    常海心看到張揚的衣服,默不作聲的拿起來去洗手間洗了,當著秦清的面,張揚有些不好意思:「那啥……海心,回頭我自己洗吧。」
    常海心笑道:「過去在黨校你也沒那麼客氣過,現在受傷了,反倒學會客氣了。」
    秦清望著張揚,目光中充滿了耐人尋味的含義,向洗手間的方向望了望,然後點了點頭。
    張揚也學著她的樣子向洗手間內看了看,然後搖了搖頭。
    常海心從洗手間內出來了:「你們先聊著,我去買包洗衣粉回來,衣服上沾的血跡怎麼都洗不乾淨。」
    張揚道:「別麻煩了,真要是洗不掉就扔了唄。」
    常海心一本正經道:「張揚同志,鋪張浪費要不得,你是個國家幹部,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懂?」
    張揚笑了笑,只能由她。
    常海心剛一出門,秦清就問道:「你搖頭做什麼?」
    張揚笑瞇瞇道:「你點頭又是什麼意思?」
    秦清小聲道:「我看小常和你苗頭有點不對。」
    張揚道:「我搖頭是說,我們之間清清白白,啥關係都沒有。」
    秦清道:「怎麼能這麼說呢,你們是同窗好友啊!」
    張揚被秦清的強調逗笑了,他向秦清的面前湊了湊:「那也比不上咱們,咱倆是同床好友!」
    秦清紅著臉啐道:「德姓!」
    常海心隨時都會回來,張揚也不敢放肆,他咳嗽了一聲道:「明天我就要去東江!」
    秦清有些詫異的哦!了一聲,她關切道:「這麼急,你傷勢還沒有復原呢!」
    張揚這才把羅慧寧明晚抵達東江的事情說了,他笑道:「我的身體你是清楚的,明天我的傷勢就基本上復原了。」
    秦清道:「人終究不是鐵打的,你現在年輕或許不覺得什麼,可如果不注意,以後年紀打了或許會落下病根。」
    張揚笑道:「知道你關心我,放心吧,這次我陪乾媽也只是回修文看看,不會累的。」
    秦清道:「不可以開車……」
    此時常海心買好洗衣粉回來,她笑道:「聊什麼呢?」
    秦清道:「張揚明天要去東江,我正勸他不要亂跑呢。」
    常海心道:「那可不行,你還沒拆線呢。」
    張揚道:「弄把剪刀自己就拆了,我懶得再回醫院。」
    秦清道:「既然一定要去,還是別開車,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慮,也為別人的安全考慮。」
    常海心道:「一定要去的話,我讓二哥把公司的奔馳商務借給你用,順便讓司機老徐跟著你一起過去。」
    秦清笑道:「這樣安排最好不過。」
    張揚道:「我可能要借好幾天!」
    常海心道:「沒事兒,我二哥那輛奔馳商務平時都沒什麼用,說是為了迎接貴賓專用,平時也沒見有多少貴賓去找他,為了這件事我爸把他狠罵了一頓,說他資產階級思想作祟,說他鋪張浪費。」
    想起常頌的脾氣姓子,張揚不由得笑了起來。
    張揚考慮再三還是沒有提前將羅慧寧來平海的事情告訴宋懷明,雖然宋懷明之前就表示想和羅慧寧見面,張揚會安排,不過現在羅慧寧剛到東江,她以私人名義到訪,應該不喜歡太多人打擾。
    距離火車到站還有一個小時,張揚已經帶著常海龍的司機老徐驅車來到車站停車場。老徐是個姓情沉穩的老司機,駕齡快三十年了,最難得的是這麼多年,老徐沒有出過一次交通事故,要說缺點就是開車太慢,省道上限速90他絕不會超過一點,張大官人習慣了開快車,乍一坐車,遇上老徐這個沉穩的司機,還真有點不適應。
    老徐話也不多,到了地方,推開車門,到外面點燃一支香煙,他煙癮不小,可是開車的時候絕不抽煙,只有停車的時候,抽時間好好的享受一下。
    張揚道:「老徐,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接站!」
    「噯!」老徐應了一聲,蹲在車旁用力抽煙,張揚從自己的行李箱裡拿出一條中華扔給了老徐。
    老徐受寵若驚道:「張市長,那怎麼好意思……」
    張揚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推辭,舉步走向接站口。他對東江火車站的情況很熟,買了張站台票,直接前往站台去迎接羅慧寧。
    張揚並沒有想到羅慧寧這次是自己過來的,當身穿咖啡色套裝的羅慧寧走出火車,張揚還往後張望著,看看後面是誰跟著過來了。
    羅慧寧拿著手帕擦著額頭上的汗水,笑道:「你這孩子,看什麼?沒有其他人來了,還不趕快幫我拿行李!」她只帶了一個黑色皮箱。
    張揚走了過去,他身邊跟著一個小工,這是他臨時找來的,畢竟左肩的傷還沒有完全康復,張大官人也要懂得保養身體。
    小工接過羅慧寧的箱子。
    張揚和羅慧寧跟在他後面走著,張揚道:「乾媽,怎麼這次你一個人過來了?」
    羅慧寧道:「一個人出來清淨,本來你乾爸想讓李偉跟著我過來,我沒答應,就是回趟老家,搞這麼大排場做什麼?」
    張揚笑道:「乾爸也是關心你的安全!」
    羅慧寧道:「在歐洲的時候,安全受到威脅是因為在別國的土地上,可這裡是平海,是在咱們自己國家,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