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不可兼得

    省委書記喬振梁在這個時候返回了東江,而且一回到東江他就聽說了湍江污染的事情,這樣大的事情也不可能瞞過喬振梁的視線,在回來的路上他就讓省委秘書長閻國濤通知常委召開緊急會議。
    會議開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五點十分,平海省常委們全都在會議室內等待。
    喬振梁風塵僕僕的走入會議室內,喬振梁一改平日的笑逐顏開,今天的表情顯得十分的嚴肅,他來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有點渴,還好有水喝!」
    所有常委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梁天正的心跳不由得開始加速,他知道今天的這場緊急常委會是針對自己而來。
    喬振梁道:「我們渴了有水喝,可是平海有個地方正面臨著無水可用的困境!」他的目光投向梁天正,然後用不緊不慢的語氣道:「天正同志,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事情的經過,解釋一下吧。」
    梁天正點了點頭,他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清晨,國際工業園區的排污主管道發生了洩漏,許多未經處理過的污水流入了湍江,順水流下,造成了下游一部分地區的水質污染,其中就包括南錫,因為南錫北區自來水廠的水源就來自湍江,所以不得不停止供水來應對這次的突發事件……」
    喬振梁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道:「這些我都知道了,我想問幾個問題,第一,排污管是什麼時候開始洩漏的?從洩漏發生到現在過去了多少時間?一共往湍江內排放了多少噸工業廢水?第二,你們東江方面是如何應對的?」
    宋懷明靜靜看著梁天正,其實不止他一個人看著梁天正,現在所有常委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梁天正身上,宋懷明對梁天正在這次水污染事件上的處理很不滿意,他認為這件事本不該鬧得那麼大,梁天正作為東江市委書記,應該在水污染髮生的第一時間就切斷污染源,只有這樣才能將污染的程度降低到最小,而梁天正並沒有這樣做。宋懷明當然知道梁天正在打什麼算盤,他拖延的目的是為了保障東江的利益,正是這種地方狹隘的思想,讓這件事拖延至今,如果不是自己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只怕梁天正到現在都不會下令讓國際工業園區內的企業停產。
    梁天正這會兒方才感到有些慶幸,自己畢竟在喬振梁過問這件事之前切斷了污染源,他低聲道:「排污管洩漏的具體時間還在調查之中,初步認定應該是今天凌晨的時候,,至於我們的應對措施,開始的時候想要在短時間內維修好排污管道,盡可能的減小國家的損失,可是後來發現洩漏點不止一個之後,我們決定放棄,並遵照領導的指示果斷讓國際工業園區的所有企業停止生產。」
    喬振梁道:「凌晨時分,也就是說則排污管有可能已經漏了十七個小時,你們的應對措施還真是及時?既然發現了洩漏,為什麼不馬上切斷污染源?為什麼不馬上要求國際工業園區所有的企業停產?」
    梁天正道:「喬書記,國際工業園區是東江經濟的支柱之一,當時洩漏剛剛發生,我們並沒有考慮到會如此嚴重,這是我的失誤,當時我想的是盡可能讓造成的損失小一點,在維修無果的情況下,這才做出了停產的決定。」
    喬振梁道:「因為你的猶豫,成千上萬噸的廢水就流入了湍江,在這裡我不想強調環保的重要性,你們每個人都清楚,這片土地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地方,我們從她的身上索取財富,又有什麼資格去蹂躪她,踐踏她?」
    喬振梁的目光轉向宋懷明:「懷明,你說兩句!」
    宋懷明道:「喬書記,各位常委,首先我要檢討一下我自己,身為省長,我沒能第一時間瞭解污染的情況,沒能盡早的做出判斷,所以才導致這次水污染的情況變得更加嚴重,我能夠理解我們中的一些同志,每個人處理每件事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天正同志的應對方法也的確是盡了全力,現在這種結果,我們每個人都不想看到。」
    喬振梁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宋懷明明顯在幫梁天正開脫。
    宋懷明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不可能只是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我們要從這件事中得到一個教訓,我們要改正錯誤,要避免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組織部長孔源道:「宋省長的這句話我贊同。」
    喬振梁的臉上總算有了一些笑意,他向宋懷明道:「懷明啊,看來你已經有了成熟的想法,說出來給大家討論一下。」
    宋懷明道:「我個人認為,國際工業園區選址在湍江江畔,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這句話一說出來,梁天正的內心如同被人猛抽了一鞭子,宋懷明的這句話根本是針對自己,否定國際工業園就是否定自己。
    宋懷明道:「任何社會的發展都會存在著一個發展認識,認識再發展的過程,改革開放初期,不僅僅是平海,在全國的很多地方都存在著全力發展經濟的現象,但是發展必須要有著清醒的認識,要在符合經濟規律,社會規律的範疇內去發展,脫離了這個軌道的發展就是盲目的發展,即便是短時間內可以換來經濟上的效益,但是從長期的眼光來看,這種盲目發展必然是失敗的。」
    喬振梁很不厚道的點題道:「你認為國際工業園區是失敗的?」
    宋懷明道:「我並沒有全盤否定國際工業園區的貢獻,可以說國際工業園區在東江的改革發展中佔有相當重要的位置,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它的弊端已經越來越多的呈現在我們的面前,這次的水污染事件只是一個開始。」宋懷明停頓了一下道:「歐洲的工業化革命大家都知道,可工業化帶給歐洲發展的同時也帶給了他嚴重的污染,歐洲在經歷發展之後才有了深刻地認識,為了這個認識,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們常說,我們是改革的開拓者,先行者,一切都是從頭開始,對我們來說改革是一場全新的挑戰,其實我始終不認同這樣的話,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改革史,把自己定性為開拓者,就是否定別人的經驗和成果,放著這麼多的經驗擺在我們的面前,我們為什麼不去學習?如果我們認真一點,虛心一點,很多的錯誤就不會發生,很多的彎路我們就不會走!」
    梁天正此時的臉色很難看,或許宋懷明針對的並不是他個人,可否定國際工業園就是否定他的政績,在湍江水污染的微妙時刻,宋懷明將矛頭指向國際工業園,等於把他推到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而梁天正更為鬱悶的是,他現在無法辯駁,一來水污染的責任的確在他們東江方面,二來宋懷明是平海省省長,他的頂頭上司,在宋懷明的面前他沒有太多的發言權。
    宋懷明道:「國際工業園區距離主城區較近,靠近湍江,它的地理環境決定,工業園並不適合引進重工業,污染較重的化工企業,然而根據我們的統計,在國際工業園區的重污染企業一共有七家,這一數字是極其驚人的,我相信東江市方面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所以在國際工業園區興建了大型污水處理廠,然而污水處理廠並不足以改變整個工業園的狀況,水污染只是其中一個方面,其他的問題沒有暴露並不代表不存在,空氣污染,粉塵污染,這些重污染企業正在毀掉我們生存的環境,我認為我們應該重新考慮國際工業園的定位,藉著這次的機會,對國際工業園內的企業進行一個全方面的評估,對於嚴重污染企業,必須要將之果斷關閉或者遷走。」
    喬振梁沒有說話,他敏銳地覺察到這件事會在常委內部引起震動,水污染的問題已經上升成為要環境還是要企業的抉擇,國際工業園這個存在已久的問題也因為水污染的事情被提上了議案,而這一問題必然會觸動一部分人敏感的神經。
    常務副省長趙季廷自從歐陽如夏的事情之後已經很少發言,情人被殺,兒子被抓,趙季廷渡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幾年,喬振梁來到平海之後對他一直還算不錯,但是趙季廷在政治上低迷的狀態已經開始讓喬振梁對他失去信心,趙季廷有種預感,自己的位置越來越不穩固了。所以趙季廷最近也盡量有所表現,在常委會上的發言也越來越多了。國際工業園的事情趙季廷是有發言權的,當初梁天正搞國際工業園,初期招商遇到了很大的困難,還是趙季廷幫他解決了不少的問題,雖然梁天正是最有可能取代自己位置的那個,可是在國際工業園的事情上,趙季廷和他的陣線是一致的,因為他們的政治利益擁有共同點,他們都從國際工業園受益,否定國際工業園就是否定了他們的政治成績。
    趙季廷道:「宋省長說得很有道理,在發展中認識,在認識中發展,可是我們誰都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搞經濟,古今中外的例子多了,可是我們所建設的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古今中外是沒有先例可循的,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自己的決策是永遠正確的,每個人的目光和視野都會有局限性,這是時代所決定,所以我們用現在的觀點去評論過去發生過的事情是不公平的,我們不可以只看到缺點,而忽略了那些決策本身對平海經濟的推動作用,任何事都擁有兩面性,我們的改革是一個不斷前進發展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我們也在不斷地完善自己改變自己,讓我們的政策更加的符合現實,更加的人性化,但是如果沒有過去發展中積累的經驗,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的達到現在的認識,至少我就做不到。如果徵求我對國際工業園的意見,我認為國際工業園本身對平海功大於過,我們不能因為現在發生了水污染事件就將它的作用完全否定。」
    趙季廷的這番話等於和宋懷明公然唱起了對台戲,梁天正向趙季廷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感激,這種時候,他最害怕的就是牆倒眾人推,他本來是最威脅趙季廷地位的那個人,可是在關鍵時刻,趙季廷卻站出來為他說話,這一點是難能可貴的,雖然梁天正心中明白,趙季廷的出發點不是為了幫他梁天正,更是為了幫助他自己,國際工業園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利益,宋懷明站出來否定國際工業園,等於否定了一群人的政績,否定了他們這些曾經為平海的建設發展而努力的幹部。
    梁天正承認國際工業園帶來了污染,可是他的心底深處仍然堅持認為自己功不可沒,國際工業園如果沒有興建起來,東江的經濟怎麼可能在近幾年內發展的如此迅速。
    宋懷明淡然笑了笑,國際工業園的問題剛一提出就遭到了如此激烈的反對,這是他並沒有想到的,宋懷明沒有針對梁天正或者是趙季廷個人的意思,他是就事論事,他是針對東江的現狀來談論問題。但是他在無意之中已經觸犯到了一些人的政治利益,在趙季廷和梁天正來看,宋懷明現在就是在向他們公開發難,就是在否定他們過往的辛苦和努力,否定他們曾經取得的光輝政績!
    宋懷明道:「國際工業園在東江的發展歷史中究竟會佔有怎樣的位置,我不想評判,也不用我來評判,歷史會給它一個最公正的評價,我想說的是現在,如今的國際工業園已經成為東江的一個最大的污染源,它的存在不僅僅危及到東江本身,也危及到湍江中下游地區,水污染的事情已經得到了驗證,我們不能簡簡單單的就將這一頁翻過去,就算今天控制住了水污染,明天呢?誰能確保以後同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下次發生的事情會不會更嚴重?我們平海的老百姓承受不住這樣的風險,作為平海的領導者,我們也不能讓老百姓們去承受這樣的苦果。國際工業園的問題必須要盡快解決,任何的猶豫都是對平海人民的不負責,都是對我們腳下這片土地的不負責,都是對我們子孫萬代的不負責!」
    梁天正終於開口說話了,他低聲道:「宋省長,我承認,國際工業園這次給東江給兄弟城市南錫帶來了很大的傷害,錯誤已經發生了,可是改正卻需要時間,我們當初在建立國際工業園的時候,初步規劃是五十年,招商的時候,和這些外資企業都是有合同在先的,如果我們違約,我們將會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
    宋懷明道:「長遠的利益雖然不如眼前的利益誘人,但是從發展的角度來看,眼前的利益永遠與長遠的利益無法相提並論,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去選擇。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環保標準,我們不能因為經濟上的原因,就犧牲我們生存的土地,對於重污染企業,他們不符合國家的環保標準,關閉是必然之路,如果他們能夠符合我們的環保標準,我們歡迎他們繼續在平海做下去,如果不然,他們要走就走,愛上哪兒去就去哪兒,說到這裡,我想起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許多國外無法生存下去的污染企業,會在我們的國家找到生存的土壤?就是因為我們的某些同志只看到眼前的經濟利益,而忽略了引進這些企業會帶給你怎樣的損害,我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都知道販毒是世界上最高利潤的事情,如果有毒販要在我們的土地上開毒品加工廠你們答不答應?」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不用回答,誰也不會答應。
    宋懷明道:「重污染企業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一座座的毒品加工廠,最大的分別是,毒品加工廠將毒品變成商品流入市場,而他們將毒品免費的排入我們的大氣,我們的土壤,我們的河流,毒害著我們所有人的身體健康,或許你們覺著我的話有些危言聳聽,但是污染的治理刻不容援,國際工業園區必須要馬上整改。」
    梁天正道:「宋省長,各位常委,我也不是反對整改國際工業園,我的意思是,整改需要時間,我們需要一步一步的解決這個問題,爭取既可以解決困擾我們的環保問題,又能在經濟上避免最大的損失。」
    宋懷明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麼兩全齊美的事情。」
    梁天正抿了抿嘴唇不再說話,宋懷明想要整治國際工業園的態度是極其強硬的,他爭執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喬振梁喝了口茶,輕輕地把茶杯落下,目光在現場掃了一圈道:「大家說得都有些道理,雖然觀點有些不同,可都是為了平海的未來發展。」他停頓了一下道:「東江國際工業園這次的水污染,不是偶然,而是盲目工業發展的必然結果,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回來之前,專門去湍江邊看了看,腥臭的空氣很遠就能夠聞到,我不想再說污染如何如何的嚴重,那樣味道的水,卻是南錫市民的生活水源,人可以幾天不吃飯,卻一天都不能夠離開水,讓平海的老百姓無水可用,咱們於心何忍啊!」
    梁天正的目光盯著桌面,喬振梁一開口,他就已經明白,這次喬振梁無疑是和宋懷明的觀點一致,國際工業園的整改已經無可避免了。
    喬振梁道:「我贊同懷明同志的觀點,發現了錯誤,就必須馬上改正錯誤,經濟發展絕不能以犧牲環境作為代價,即便是一個小學生都明白保護環境的重要,我們腳下的土地是祖先留給我們的財富,身為後代,我們有什麼資格去破壞它?如果我們今天破壞了環境,以後,我們將會怎樣去面對我們的子孫?」
    常委會結束之後,喬振梁和宋懷明走在了一起,喬振梁歎了口氣道:「平海不知最近怎麼了,連一刻都不讓我安寧。」
    宋懷明道:「喬書記,咱們這些人就是勞碌命,真正閒下來反而不正常了。」
    喬振梁呵呵笑了一聲,他低聲道:「懷明啊,今天你的措辭比較強硬,還是要顧及一下同志的感受,國際工業園區對東江乃至平海的經濟發展還是有貢獻的,雖然污染問題很嚴重,我們必須要改正這一點,可是還是需要時間的。」
    宋懷明道:「喬書記剛才不是已經明確表態要整治國際工業園了嗎?」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整治是必須的,我是說你要考慮其他同志的感受!」說著說著他笑了起來:「或許是我多慮了,當年很多同志為工業園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今天我們決定整治國際工業園,等於否定了他們的成績,他們的心底肯定不會好過。」
    宋懷明點了點頭,喬振梁說的這番話其實他也考慮到了。
    喬振梁道:「這次水污染的處理我有了一些瞭解,東江方面的應對並不及時,在發生水污染之後,沒有果斷停止重污染企業的生產,致使污水源源不斷的流入湍江,給湍江帶來了更為嚴重的傷害,梁天正給我的理由並不充分。」
    宋懷明在這一點上還是維護梁天正的,他低聲道:「這一點我也有責任,我並沒有意識到污染會這麼嚴重。」
    喬振梁道:「是誰的責任,就應該由誰來承擔,懷明啊,這次的水污染事件不僅僅是一起污染事件,背後還存在著相當嚴重的管理問題,今天在會上我沒說,因為我目前沒有足夠的證據。」
    宋懷明的內心突然打了個冷顫,他抬頭望著喬振梁,正遇到喬振梁深邃的目光,喬振梁這句話的背後懷有深意,難道他要利用這次水污染的機會再掀起一場政治風暴?想到這裡,宋懷明再也無法淡定了。
    喬振梁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沒多久,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就前來求見。
    夜幕已經降臨了,喬振梁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你不下班啊?你不下班我還要下班呢!」
    梁天正愁眉緊鎖,他低聲道:「喬書記,我來是想跟您說兩句話,不會耽擱你太久的時間。」
    喬振梁道:「這樣吧,咱們去國際工業園現場看看,邊走邊說。」喬振梁已經讓省委秘書長安排好了行程,喬振梁是一個想當敬業的人,今天剛剛從江城趕回來,沒顧得上回家,下班了還要親自前往國際工業園看看排污管搶修的現場情況。
    梁天正有些慚愧道:「給喬書記添麻煩了。」
    喬振梁道:「你不是給我添麻煩,是給南錫的老百姓添麻煩了。」
    梁天正上了喬振梁的紅旗車,他來找喬振梁是因為他很委屈,他也很忐忑,喬振梁今天在常委會上公開支持宋懷明的觀點,但是喬振梁說得又不是太明白,梁天正需要和這位平海的掌門人好好談談。
    梁天正道:「喬書記,國際工業園的整改方案我會集合東江市的幹部群策群力,盡早拿出來。」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不能耽擱,必須要盡快。」喬振梁的態度很溫和,這讓梁天正的內心多少安穩了一點。梁天正對喬振梁其人還算是有些瞭解的,喬振梁這個人很難捉摸,他笑瞇瞇的外表很容易迷惑別人,他的政治作風卻是極其的強硬,今天在常委會上,喬振梁雖然說話不多,可是他顯然把握住了這次水污染事件的關鍵,和宋懷明關注水污染帶來的民生問題,以及國際工業園區的改造問題不同,喬振梁看到的卻是管理和責任問題,他更關注水污染髮生後的應對和處理。
    梁天正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他應該盡早做出決斷,在污染剛剛發生的時候,如果就能果斷下令讓國際工業園的企業停工,那麼他就不會落入這麼被動的處境之中,他開始擔心自己的政治前途會不會因為這次水污染事件而受到影響。
    梁天正對宋懷明今天的表現是很不滿意的,他認為即便是自己應對不當,宋懷明也不該在常委會上公開提出來,在這種非常時刻,梁天正很需要支持,一直以來,他都是堅持在宋懷明的陣線中,而在自己遇到了困難的時候,宋懷明沒有向他伸出援手,這樣的做法讓他心寒。
    梁天正表態道:「喬書記放心,我會全力處理好這件事。「喬振梁嗯了一聲,他沒有繼續說話,合上雙眼道:「奔波了一天,真有些累了,天正,等到了地方叫我一聲。」
    梁天正愣了一下,想不到喬振梁真的坐在那裡打起了瞌睡,梁天正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累了?還是通過這樣的一種方式表達對自己的不滿,一時間梁天正變得有些忐忑不安,他又開始後悔,自己過來找喬振梁是不是有些太冒失?
    喬振梁真的累了,最近一段時間,他的血糖控制的並不是太好,這兩天去平海北部視察,今天剛剛趕回來,又聽說了水污染的事情,緊急召開了這個常委會,還要去國際工業園搶修現場看看,當省委書記並不容易,喬振梁瞇了十多分鐘,汽車已經到了地方,梁天正卻沒敢馬上叫醒他,喬振梁睜開雙目,發現汽車已經停了,梁天正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喬振梁笑道:「為什麼不叫醒我?」
    梁天正道:「看到您太累,所以沒忍心!」
    喬振梁笑著推開了車門:「打個盹兒就是不一樣,頓時感覺到精力充沛。」
    梁天正跟著走了下來:「喬書記,一定要保重身體,你可是咱們平海的總指揮啊!」
    喬振梁笑了笑,舉目向前方望去,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劉寶全和幾名開發區的官員聽說省委書記和市委書記都來了,慌忙過來見面。
    劉寶全有些激動地叫道:「喬書記、梁書記,你們怎麼都來了?」
    喬振梁道:「聽說水污染很嚴重,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空氣中仍然帶著一股腥臭的味道,喬振梁皺了皺眉頭,向前方的搶修現場走去:「怎麼?問題還沒有解決?」
    劉寶全跟在喬振梁身邊道:「喬書記,根據領導們的指示,我們已經通知國際工業園區的所有企業停止生產,停止排放廢水,現在已經沒有污水繼續排入湍江了。」
    喬振梁點了點頭。
    劉寶全又道:「排污管的另外一個洩漏點找到了,工人正在進行搶修,預計三個小時內可以修復完畢。」
    喬振梁道:「你們都沒有休息啊!」
    劉寶全道:「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我們都不能回去休息,這些工人師傅就快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喬振梁歎了口氣道:「真是辛苦了。」
    梁天正忽然發現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廖博生不在現場,省委書記過來視察,他為什麼不出面?
    喬振梁看到現場有不少警察,皺了皺眉頭道:「需要這麼多警察來幹什麼?」
    劉寶全歎了口氣道:「喬書記,今天發生了一些事,南錫來的同志和我們東江開發區的幹部發生了一些衝突,因為處理的觀點不同,鬧到大打出手,幾名工人受傷了,我們廖主任也被人打了。」
    梁天正心中一驚,他還真不知道廖博生被打的事情。狠狠瞪了劉寶全一眼,心說這種時候,你居然還在省委書記面前搬弄這些是非,還嫌目前的情況不夠亂?
    向喬振梁告狀是劉寶全個人的主意,廖博生被張揚抽了一個耳光之後,他雖然惱羞成怒,可是也沒敢把這件事上報,劉寶生不然,他被張揚潑了髒水,從那時起就記恨在心,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就想找個機會報復一下,可始終沒想好怎樣對付張揚,喬振梁來現場視察,他剛好找到了機會,於是添油加醋的將那件事說了一通,說到動情之處淚都快下來了,劉寶生當然不會說張揚的好話,把這廝說成了一個蠻不講理目空一切的狂妄小子。
    喬振梁對張揚的脾氣性格很瞭解,劉寶生說的話雖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內,不過多數都是事實,喬振梁聽完之後也有些生氣,這個張揚也太不懂事了,你以為自己有些背景就敢任意胡為?劉寶全、廖博生這幫人都是東江開發區的幹部,你一個處級幹部頂撞人家兩句就行了,居然還動手打人?眼中究竟還有沒有領導?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
    梁天正此時倒是為張揚說了一句話:「小張畢竟年輕,遇到事情容易衝動,再說了這次污染損害了南錫方面的利益,他著急上火也是難免的,是不是你們之間的溝通工作沒有做好,所以才發生了誤會?」
    劉寶全道:「對人民群眾我們可以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是他也是國家幹部,他也是自己的同志,怎麼可以這樣野蠻?廖主任都快五十歲的人了,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一個耳光就打了過去,廖主任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侮辱,死的心都有了。」
    喬振梁一言不發的向前走去。
    梁天正又瞪了劉寶全一眼,劉寶全知道自己的話起到作用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跟著兩位領導向前走去,他大聲道:「大傢伙先把手頭的工作停一停,我們省委喬書記慰問大家來了!歡迎喬書記給大家講話!」
    工人們聽說省委書記喬振梁來了,一個個都把手頭的工作給停下了,全都在哪兒列好了隊準備迎接喬振梁,齊刷刷鼓起掌來。
    喬振梁看到眼前的情景,臉色頓時變了,他轉向劉寶全,向來和藹的喬振梁此時臉色鐵青,怒吼道:「搞什麼?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停工迎接?列隊歡迎?我沒什麼話好講,你剛才說三個小時可以將排污管全部修復,好!超出一分鐘,你明天自己辭職!」喬振梁是真火了,說完這句話,再也沒有視察維修現場的打算,轉身向自己的專車走去。
    劉寶全被嚇得臉都白了,這件事怪不得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領導來了,再大的事情也得放一放,列隊歡迎有錯嗎?讓領導講話有錯嗎?我究竟哪兒錯了?劉寶全想不通,他實在是想不通。
    梁天正冷冷看了劉寶全一眼道:「三個小時,喬書記的話你聽到了!」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