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值得

    劉艷紅從宋懷明的這句話中品味到了什麼,難道張揚這小子把喬夢媛給哄上了?怪不得這廝有恃無恐呢?可轉念一想又有些不對,喬振梁今天生氣可不是裝裝樣子,他是真的要辦張揚。不過從宋懷明的這句話可以感覺到,他對張揚頗有微詞,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畢竟張揚之前是和他女兒楚嫣然相戀的,這小子感情上從來就沒有定性的時候,劉艷紅忽然意識到,前任省委書記顧允知、現任省委書記喬振梁,還有眼前這位省長宋懷明,他們的女兒幾乎都和張揚發生了感情,這廝也真是有本事啊,術業有專攻,他專攻領導幹部的寶貝女兒。
    劉艷紅道:「根據我瞭解到的情況,張揚發火是有原因的。」
    宋懷明道:「無論怎樣的原因,毆打上級領導都是不對的,官場有官場的規則,喬書記無論是真心想辦他也罷,做做樣子也罷,這次張揚的處分肯定是跑不了的。」
    劉艷紅道:「你真打算置之不理?」
    宋懷明道:「我不方便說話!」
    劉艷紅微微一怔:「可是……如果沒有人替他說話,這次的事情恐怕會很嚴重。」
    宋懷明道:「水污染事件性質雖然嚴重,可是卻很簡單,所有人都知道責任方在東江,南錫過來問責,原本就是理直氣壯的事情,可是南錫的這幫領導為什麼要派張揚過來?」
    劉艷紅道:「因為他們不敢承擔責任,因為他們害怕得罪人!」
    宋懷明道:「有這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意識到他們過來交涉,未必如張揚過來效率更高,起到的效果更好。張揚一直都是個拚命三郎,他敢作敢當,體制中這樣的年輕人很少見,也只有他在遇到阻撓之後,一級一級的告上去。」
    劉艷紅道:「因為他有個副總理的乾爹,還有你們這幫叔叔伯伯罩著他!」
    宋懷明道:「政治是公平的,也是殘酷的,在體制中如果一個人的行為蒙上了太多的感情色彩,那麼就注定他走得不會太遠。」
    言者無心聞者有意,劉艷紅從宋懷明的這句話中忽然想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她的神情不由得一黯。即使這樣的表情稍縱即逝,仍然被宋懷明犀利的目光所把握,宋懷明歉然道:「我不是說你。」
    劉艷紅笑了笑,她端起酒杯又和宋懷明碰了碰道:「水污染的事情責任方在東江,梁天正身為市委書記要為這件事承擔主要的責任,國際工業園當初就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這件事會不會對他的前途有影響?」
    宋懷明沒說話,答案顯然是肯定的,他建議整頓國際工業園也並非是針對梁天正,作為平海的領導者之一,宋懷明首先考慮到是平海的民生和未來發展,他不可能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而違心的支持梁天正,雖然宋懷明心中清楚,梁天正必然因為這件事他的仕途受到影響,甚至可能會危及到他唾手可得的常務副省長的位子。喬振梁在這次的事情上顯然又獲得了一次政治利益,在常委會上,他在整治國際工業園的問題上推波助瀾,將主要的矛盾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無論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件事都將造成宋懷明和梁天正之間的矛盾。
    自從喬振梁來到平海之後,宋懷明在政治局面上無疑是處於被動的,這次的黨代會,省領導班子將會大換血,幾個重要崗位的人選已經基本確定,宋懷明很難改變這個注定的結果。
    劉艷紅能夠體諒宋懷明現在的處境,她輕聲道:「這次的水污染事件會不會追究到底?」
    宋懷明道:「東江方面的部分領導的確在處理上存在著貽誤的嫌疑,但是如果僅僅因為他們沒有第一時間讓國際工業園區停產,而將他們問責的話,這個理由又稍嫌不夠充分。「劉艷紅道:「水污染本身就證明相關部門在管理上存在缺陷?」
    宋懷明笑道:「喬書記為什麼要鄭重其事的處理張揚?事情還沒有完全調查清楚之前,為什麼要把第一板子落在張揚的身上?」
    劉艷紅還真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在她看來張揚縱然衝動,但是張揚為的也是南錫的利益,是東江方面不對在先,所以才惹毛了張揚,張揚的衝動可以理解,但是宋懷明的話開始讓她深思,為什麼喬振梁要將第一板子打在張揚的身上,只有一個原因,喬振梁不想張揚繼續鬧下去,他不希望湍江水污染的影響繼續擴大,國際工業園的整改勢在必行,但是這次的事件不會演變成一場政治風暴,喬振梁要平息這件事。
    宋懷明道:「南錫的事情還沒有完全過去,平海的政壇實在是傷不起了。」
    劉艷紅道:「憑什麼這一板子要打在張揚的身上?開發區水利局、環保局、管委會沒有毛病嗎?」
    宋懷明微笑道:「打他這一板子或許是為了讓別人無話好說,究竟是為了維護他還是打他,只有以後才知道,不過東江方面肯定有人會因為這次的事情受到影響。」
    宋懷明這句話說得雖然很含蓄,但是劉艷紅已經從中猜想到了,受到影響最大的那個人恐怕就是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劉艷紅輕聲感歎道:「最近我忽然對政治感到了厭倦,也許我們做女人的本來就不該從事這種勾心鬥角的職業,相夫教子才是我們最適合的工作。」
    宋懷明呵呵笑道:「你是咱們平海政壇的鐵娘子,怎麼忽然說起這種話來?」他當然明白這次劉艷紅接替曾來州成為東江紀委書記的事情落空,對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心中失落也是在所難免的。
    劉艷紅道:「鐵娘子可不好當,當今的時代,鐵娘子女強人都是以犧牲家庭為代價的。」
    宋懷明端起酒杯望著劉艷紅忽然低聲道:「對不起!」
    劉艷紅愣在了那裡,她呆呆的看著宋懷明,從宋懷明的目光中瞬間讀懂了什麼,他們之間已經足夠瞭解彼此,很多話並不用說的如此明白,劉艷紅的眼圈突然紅了,她有些惶恐的垂下頭去,短期那杯酒,一口氣喝乾了,然後格格笑道:「老同學,你越來越像一個政治家了!」
    宋懷明有些內疚的看著她。
    劉艷紅道:「政治中還有真實的東西嗎?」
    宋懷明點了點頭道:「有!而且這一直是我們為之努力和奮鬥的目標!」
    春雨潤如酥,張揚就在這樣一個春雨飄搖的日子來到了紫霞湖,前來探望賦閒在家的顧允知,當然他還有一個目的,為了祭掃一下顧佳彤的衣冠塚。
    今天顧家的人很多,顧明健、柳延、還有專門從江城過來的常海天和江城製藥廠的兩名高管。他們專程過來向顧明健匯報江城製藥廠的事情的,這兩天還有一個新藥發佈會在東江進行。顧佳彤去世之後,顧明健接管了姐姐一手開創的企業,成為江城製藥廠的新任董事長。
    看到張揚過來,常海天有些驚喜,他和帶來的兩名高管都起身向張揚打招呼。
    張揚笑道:「真巧啊,想不到你們也在。」
    常海天道:「我們來開新藥發佈會,順便來向顧總匯報一下最近的生產情況。」
    顧明健笑著站起身道:「張揚,我爸去釣魚了,我讓小延去叫他。」
    張揚道:「不用,還是我自己過去吧。」
    顧明健也沒把張揚當成外人,點了點頭道:「也好,從我們家往湖邊走,老君巖附近。」
    張揚是打車過來的,好在雨不大,絲絲細雨灑落在身上,感覺到非常沁涼,身上臉上麻麻酥酥的無比受用,沿著防腐木鋪成的道路緩緩而行,很遠就看到顧允知坐在老君巖上獨自垂釣,他的身影在煙雨之中顯得有些朦朧。
    顧允知的眼神很專注,注視著湖面。
    張揚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爸!您是在獨釣寒江雪呢?還是在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顧允知的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指了指魚簍道:「釣了一斤多小魚,沒什麼成果!」
    張揚來到他身邊和他並肩坐在一起,顧允知道:「今天怎麼有空?」
    張揚道:「來東江兩天了,事情辦完才過來看您。」
    顧允知點了點頭:「湍江水污染的事情?」
    張揚有些詫異道:「您老不是退了嗎?消息這麼靈通?」他馬上想到了夏伯達,難道是夏伯達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顧允知?
    顧允知揚起魚竿,魚餌已經被吃光了,張揚幫忙裝上魚餌,顧允知重新將魚鉤投入水中,他低聲道:「電視新聞在播,我雖然不在位了,可是我還是平海的老百姓,仍然關心平海的大事。」他轉過頭看了張揚一眼:「更何況國際工業園是我在位的時候批准的項目,現在捅了這麼大的漏子,我也難辭其咎!」
    張大官人因為這句話,臉皮有些掛不住了,他乾咳了一聲道:「爸……那啥……」
    顧允知笑了:「說,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張揚道:「我只是為了南錫的利益據理力爭,我也沒想這麼多。」
    顧允知微笑道:「政壇上的事情都是絲絲縷縷相互關聯的,牽一髮動全身,從來都是如此,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我批准國際工業園這個項目的確存在著失誤。」
    張揚道:「誰都不是聖人,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知道國際工業園和顧允知有關之後,張揚開始為他說話了,這廝還是存在著不少的私心的。
    顧允知道:「改革開放剛剛開始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經濟這兩個字上面,都在想盡辦法在短時間內如何把本地區的經濟搞上去,出現了很多不符合經濟規律,不符合發展規律的事情,國際工業園成立之初,其定位還是好的,也考慮過有可能造成的污染問題,並對相關處理做出了完整規劃,可是國際工業園成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處於無人問津的狀態,投資了這麼大的人力物力,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片土地閒置下來,東江市的幹部為此也做了不少的工作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從國外招商引資了不少的項目,國際工業園也漸漸興旺起來。公平的說,國際工業園區為東江乃至平海的經濟發展還是做出過很大的貢獻的。」
    顧允知說完這番話又歎了一口氣道:「水污染的問題證明了一點,當初我們建立國際工業園區在選址和定位方面存在著很大的錯誤,這一錯誤不僅僅是項目的倡導者和執行者造成的,我作為當時平海最高的領導,也應該承擔相當的責任,經濟的發展超出我們每個人的想像,污染比起我們當初的預計更加嚴重。」
    張揚道:「聽說省裡已經下決定要重點整改國際工業園區了,這次要把重污染企業全都從國際工業園區遷出去。」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這個決定是正確的,環保是惠及子孫萬代的千秋大業,經濟的發展只在一時。」
    漁浮忽然向下一沉,顧允知雙目一凜,中斷了和張揚的談話,在漁浮再次沉入之後,開始牽拉,一條水線分開平靜的湖面迅速延伸到遠方。
    張揚看到了一條足有尺許的黑色背鰭,驚喜道:「大魚啊!」話音未落,只聽到卡啪一聲,顧允知手中的魚竿竟然斷了。
    張大官人反應神速,連衣服都沒顧上脫,縱身就跳入湖水中了。
    顧允知阻止他都沒來得及,卻見這小子迅速游向那斷裂的魚竿,一把抓住了,這條魚遇到了張大官人也合該倒霉,好不容易掙斷了魚竿,誰能想到這廝會不顧一切的跳入湖水裡把斷竿給撈起來。
    張揚牽拉著那條大魚重新游了回來,顧允知用抄網將魚給撈上來,一條足有六斤多重的螺螄青,顧允知樂得哈哈大笑。
    張揚水淋淋爬上了湖岸,顧允知道:「你這小子,值得嗎?」
    張揚笑瞇瞇道:「認準的事情,我一定要干!」,其實一條螺螄青並不值得張揚躍入湖中,他不想顧允知因為這件事而感到失落,顧佳彤離去之後,能讓顧允知開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張揚縱然一身濕透,只要能換得顧允知的開心,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欣慰,佳彤如果在天有靈,也一定會贊同他這樣做。
    顧允知收了漁具,催促張揚趕緊回去換衣,畢竟是春寒料峭,張揚雖然年輕,也要注意身體。
    張揚濕淋淋的跑回別墅,自然又招來一片詫異的目光。
    顧明健帶著他來到自己房間內,挑了一身衣服給他換上,兩人身材差不多,張揚穿上倒也合適。
    顧允知帶著戰利品也隨後趕到了,他笑道:「中午都留下來吃飯,我親自下廚!」
    常海天那些人看到顧書記親自相邀,當然不好拒絕,一個個點頭答應。
    顧明健驅車去外面買菜,柳延很乖巧,去廚房幫顧允知做菜了。
    張揚來到後院,祭掃了一下顧佳彤的衣冠塚,因為顧允知每天都會抽時間來整理這裡,所以墓碑一塵不染,張揚伸手小心擦拭了一下顧佳彤的照片,望著伊人的笑靨,他不禁眼睛又濕潤起來。
    常海天來到後院找他,看到此情此境,不敢打擾,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張揚早已覺察到他的腳步聲,輕聲道:「既然來了,就過來一起陪佳彤說說話吧。」
    常海天笑了笑,來到顧佳彤的衣冠塚前,輕聲道:「事情過去了這麼久,你就不要太傷心了。」
    張揚搖了搖頭道:「很奇怪,我總覺著佳彤仍然活著,只是她躲起來不願見我。」
    常海天以為這廝是因為思念顧佳彤而變得有些魔障了,心中暗自歎息,想不到張揚這廝平時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的,對待顧佳彤卻是一往情深,至情至性。常海天道:「佳彤要是能夠聽到你的這番話,看到你所做的這些事,心中一定很幸福。」
    張揚道:「人活在世上真的要懂得珍惜二字。」
    常海天點了點頭,他低聲道:「你失去了一個至愛,我失去了一位最好的老闆。」
    張揚從常海天的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看了常海天一眼道:「藥廠的生產還正常吧?」
    常海天道:「還好,不過我決定過些日子之後離開了。」
    張揚微微一怔,自從常海天前往江城藥廠擔任廠長之後,藥廠在他的管理之下效益蒸蒸日上,顧佳彤對他也給予了想當的信任和賞識,並給了他一部分藥廠的股份,現在常海天已經是藥廠董事會的成員之一,他沒理由離開啊,張揚很快就猜到這件事和顧明健入主藥廠有關,看來他和常海天之間的合作並不愉快。
    張揚道:「是不是和明健之間的溝通有問題,要不要我幫忙?」江城製藥廠是顧佳彤留下的事業,張揚當然不想藥廠有任何的變故。
    常海天道:「張揚,咱們是好朋友,顧總生前對我很好,我一向把她當成我的伯樂和知己,江城製藥廠能有今天的規模,是我們這些人齊心合力開創起來的,說真心話,我當然不捨得離開,可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顧總如今已經不在了,江城製藥廠交給了她的弟弟。」
    張揚道:「可能是缺少溝通吧。」
    常海天搖了搖頭道:「他這個人疑心太重,對我們這幫老臣子缺乏信任,接手藥廠之後進行了幾項改革,真正和生產銷售有關的不多,主要是針對人事方面,進了一些人,裁了一些人。」
    張揚皺了皺眉頭,顧明健接手藥廠的時間並不長,他進行這樣大規模的人事變動並不明智,即使張揚對企業上的事情不甚瞭解,也能推測出讓常海天寒心的正在於此。張揚拍了拍常海天的肩頭:「海天,咱們是好朋友,當初是我介紹你去江城製藥廠工作的。」
    常海天點了點頭。
    張揚道:「佳彤雖然走了,可是在我心中她是我的妻子,藥廠是她留給我記憶的一部分,我不想藥廠垮掉,我想藥廠仍然維持她在時候的樣子。」說到這裡,張揚明顯有些動情了。
    常海天的心裡也不好受,正如他剛才所說,江城製藥廠是他們這些人齊心合力開創起來的,在他眼中已經成為他人生的重要一部分,他當然捨不得離開,可是自從顧明健接手江城製藥廠之後,對藥廠的管理干涉太多,最近的人事變動全都按照他自己的意願進行,搞得廠內的那幫高管天怒人怨,最近已經有三名高管辭職,常海天為此專門和顧明健談過幾次,可是根本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顧明健這個人很自以為是,他認為任何企業的管理都差不多,他將在藍海的兩名親信弄到了江城製藥廠,其目的就是想逐漸的收回常海天的管理權,常海天心中明白,顧明健對自己很不信任,所以才萌生去意,這件事他早就想對張揚說,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今天遇到了,乾脆就說了出來。常海天道:「張揚,藥廠垮不了,現在藥廠的效益蒸蒸日上,我們的產品供不應求。你別留我,我已經考慮好了,與其等最後他趕我走,不如我現在堂堂正正的離開,大家賓主一場還能保持良好的關係。」
    張揚歎了口氣,看出常海天心意已決,也不好繼續出言挽留,他低聲道:「海天,你有什麼打算?」
    常海天道:「我這些年積累了一些資金,在醫藥行業摸爬滾打了這麼久給了我一份寶貴的經驗,最近國內保健品市場方興未艾,我打算進軍這一市場。」
    張揚道:「還在江城?」
    常海天道:「我打算去南錫發展。」
    張揚又驚又喜道:「你要去南錫?」
    常海天笑道:「本來想回嵐山的,可是我又害怕做事情總有人會說三道四,畢竟我爸是嵐山的市委書記,我不想別人以為我是借用他的人脈,可是我父母的年紀也大了,我也不想離開家太遠,所以就選定在南錫,如今海龍和海心都把工作重心放在了南錫,這也是我決定在南錫開廠的真正原因。」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啊,咱們兄弟又在一起了。」
    常海天道:「張揚,我走之前還有幾件事必須要解決,其中一件事就是關於你在藥廠的分紅問題。」江城製藥廠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規模,全都是依靠張揚的那些藥方,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內情,常海天就是其中之一。
    張揚搖了搖頭道:「佳彤不在了,我不會再從藥廠拿一分錢。」
    常海天道:「賬目方面我已經做得很清楚,我在藥廠一天,你的那筆收入就不會少。」常海天在這一點上並不完全瞭解張揚,張揚根本不在乎什麼金錢,即便是藥廠的分紅,也是每年顧佳彤強加給他的。
    張揚道:「做個了斷吧,佳彤給我分紅的事情,你知我知,以後不要再提,我也不會再拿!」
    常海天點了點頭:「剩下的那筆錢我會盡快打到你的賬上。」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不是要做保健品嗎?先拿去用,我有工資,平時花錢的地方少。」
    常海天倒也爽快,他點了點頭道:「那好,我把你的那些收入全都換成股份,以後等我的保健品廠開起來,你就是公司的大股東。」常海天十分的精明,他當然知道張揚的能力,投資保健品廠,在產品配方方面肯定會有求助張揚的地方,利用這件事將張揚拉到一起正是他所期望的。
    張揚道:「股東別寫我,這樣吧,還用佳彤的名字。」
    常海天有些為難道:「這恐怕不合適吧!」
    張揚想了想,的確有些不合適,他低聲道:「要不寫養養吧,以後我找機會跟她說!」
    當天中午,所有人都在顧允知家裡很開心的吃了一頓午餐,氣氛很好,無論是常海天還是張揚都沒有提起他們的談話內容,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張揚和顧明健雖然認識在先,可是他和顧明健之間並不如他和常海天更談得來,顧明健這些年的確有了不少改變,他和張揚的關係也從朋友變成敵人,又從敵人變成了朋友,不過他們之間從來都不是無話不談。顧明健比起過去的確多了些穩重和心機,這在他和人相處的時候都能夠感覺的到,張揚明確的察覺到了這種距離感。
    顧佳彤死後,張揚跪在顧允知面前叫了聲爸,從那時開始他就再也沒有改口,顧允知也認同了他這個女婿,因為顧允知知道女兒的心願,連顧養養見到張揚也不再叫他張哥,而改口叫他姐夫,但是顧明健沒有,從美國回來之後,張揚和顧明健見面的時候,感覺顧明健在刻意保持和他的距離,他不知道顧明健的真正想法,也許顧佳彤的死讓關心她的每個人都發生了改變。
    常海天等人吃過飯就告辭離去了,顧明健也和他們一起走了,下午還要去新藥發佈會的現場看看籌備情況。柳延本來想留下來刷碗的時候,顧允知讓她跟著一起去了,按照他的說法,請不要剝奪一個老人勞動的權利。
    張揚卻知道顧允知有話想單獨對自己說,所以他沒走在午飯後留了下來。幫著顧允知收拾了餐具之後,顧允知邀他一起來到露台上飲茶。
    顧允知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謝謝。
    張揚有些詫異道:「爸,您跟我說謝謝?為什麼?」
    顧允知笑道:「為了那條螺螄青,為了你讓我開心!」
    張揚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顧允知洞察。
    此時細雨漸止,空氣清新,太陽從雲層中重新露出歡顏,顧允知享受著這溫暖和煦的陽光,低聲道:「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張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您跟我說的話很多,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句?」
    「別當那個倒霉孩子!」
    張揚笑了起來,他想起來了,顧允知的確點撥過他,可是他卻不長記性,這次的水污染事件中仍然充當了一個倒霉孩子的角色,喬振梁的大板子終於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可以說這個結果是自己咎由自取。張揚道:「爸,我就是這個脾氣,我忍不住。」
    顧允知道:「廖博生這個人,我瞭解,政治修為很高,很聰明,口才很好,他的發言很會調動別人的情緒,和他相比,你太年輕了。」
    張揚對廖博生的本事已經有了切身的瞭解,他點了點頭道:「是隻老狐狸。」
    顧允知笑道:「事情很簡單,你想維護南錫的利益,而他們想要維護東江的利益,還有自身的政治利益,發生矛盾和衝突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矛盾發生之後,本來你佔據了主動,如果你能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在這次的事件中完全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但是你偏偏沒有做到,當然你本身的衝動是一個重要的原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你遇到了廖博生,他是一個政治老手,他就是要挑起你的怒氣,讓你失去鎮定。」
    張揚道:「我打完他就明白了。」
    顧允知道:「明白了又怎樣?」
    張揚道:「喬書記已經放話出來要處理我了。」
    顧允知微笑道:「在政治上你只是一個孩子,他不會當真處理你,不過這次你讓不少人在政治上陷入了困境。任何事都是有底線的,你恰恰觸及了這個底線。」
    張揚道:「發生了水污染這樣的事情,當然要有人承擔責任,他們管理上肯定存在問題。」
    顧允知道:「張揚,我感覺你從美國回來之後,心態始終沒有調整好。」
    張揚沒說話,大口大口喝著茶。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