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藝術沙龍

    張揚和查晉北同時轉過身去,卻見江光亞陪著一對男女走了過來,女的張揚認識,居然是泰鴻集團的總經理姬若雁,男子他並不熟悉,不過看那男子氣宇軒昂,也不是尋常人物。
    張揚雖然不認識,可查晉北卻認得,那男子是梁康,京城最有名的三公子之一,這樣的名號往往會和紈褲子弟聯繫在一起,不過梁康卻是一個實幹家,他的父母都是部級高官,爺爺更是共和國的開國功臣之一,雖然在八十年代初期就已經隱退,但是家族中從政者眾多,可謂是不擇不扣的紅色家族。梁康以經營鋼材發家,蘇聯解體之後,他因為中蘇貿易又發了一大筆財,財富迅速膨脹,其雄厚的財力已經成為年輕人中的翹楚,近年來更是在金融、地產、物資多方出擊,旗下的巨龍集團已經成為國內實力最為雄厚的財團之一,因為他為人高調張揚,在京城的名頭也是越來越大,有說法,他的財力已經超過了大商人何長安。
    在查晉北的眼中,梁康是個晚輩,他和梁康經營的範疇不同,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的競爭,所以也沒有什麼矛盾。
    張揚見到姬若雁,知道她肯定是來給江光亞捧場的,這件事也很正常,泰鴻的老總趙永福是江光亞的親姑父,姬若雁又是泰鴻的經理,她代表老總過來恭賀也是應當的。張揚笑道:「姬小姐對書畫的興趣越來越大了。」
    姬若雁聽到他這句話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張揚想起在南武市大筆寫出搏起那兩個字的情景,不由得有些想笑。
    查晉北也認識姬若雁,他微笑道:「姬總對這幅畫也有興趣?」
    姬若雁點了點頭道:「書畫我是個門外漢,不過聽說這畫上的字是張主任所寫,當初張主任的一幅滿江紅就賣到了兩百萬的高價,單單是這些字的價格應該不止五萬,我們都是經商之人,商人逐利乃是我們的本能。」
    查晉北呵呵笑道:「姬總是要跟我搶了。」
    姬若雁微笑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我是個小女子所以就理直氣壯的和查總爭一爭了。」
    查晉北笑得越發開心,姬若雁他並不放在心裡,雖然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泰鴻的總經理,可是泰鴻真正的決策權還是掌握在趙永福的手裡,查晉北琢磨的是她和梁康的關係。
    梁康一直都沒說話,笑瞇瞇看著他們。
    查晉北笑道:「好一句君子不奪人所愛,我還記得有一句好男不和女鬥,既然姬總喜歡,那好,我主動讓賢,你拿去就是。」
    姬若雁笑道:「謝謝了!」她向江光亞道:「為了表示誠意,我出十萬吧,反正這筆錢是捐給天池先生的慈善基金。」
    一旁梁康道:「若雁,這筆錢我來出,這幅畫算我送給你的禮物。」
    張揚道:「我說各位,你們都別爭了,我還沒答應買啊!這幅畫好像是我的吧?」一句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的確,張大官人沒說要賣,本來他是想賣給查晉北得了,可話還沒說出來呢,中途又出來姬若雁這麼一位競爭者,張大官人最討厭別人無視他,這幫人圍繞這幅畫爭來議去,可誰也沒徵求他的同意,真把自己當成空氣了。
    聽到張揚這句話,查晉北打心底樂了,心說姬若雁,你今兒是自找難看了,人家還沒說要賣呢。
    梁康雙目盯住張揚的面龐道:「朋友,價錢不是問題,我給二十萬,大家交個朋友。」梁康給的價錢的確不低,可是他的氣勢太盛,和張揚說話的時候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梁康多數時候都是這個樣子,他並不知道張揚是什麼人,以為他是這幅作品的作者,梁康也不是藝術品愛好者,他在書畫方面的修為有限,從他自身而言,他是不會花二十萬去買一幅畫的,但是姬若雁喜歡,梁康最近在追求姬若雁,為博紅顏一笑,區區二十萬對梁康來說算不上什麼。梁康的背景和自身條件決定他為人有些傲慢,他的確也有傲慢的資格,很少有人會和他計較,可是他今天不巧遇到了張大官人。
    張揚如果高興,這幅畫白送給別人都行,可是他現在有點不爽,別說二十萬,就算梁康拿出兩千萬,他都不會答應。
    江光亞不知道張揚對梁康產生了反感,他笑著介紹道:「張揚,這位是梁康,也是我的一位好大哥。」
    張揚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梁康不知他是在諷刺自己,仍然指著那幅畫道:「二十萬怎麼樣啊?」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不賣!」
    梁康微微一怔:「你嫌少?」
    張大官人笑瞇瞇沒說話。
    梁康道:「給你三十萬,看在光亞的面子上。」
    張揚越來越不爽了,麻痺,有錢了不起啊?梁康一副施捨自己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江光亞的朋友,張揚早就不客氣了。
    查薇看出有些不對,她瞭解張揚的脾氣,梁康這個人說話從來都是那樣,不熟悉的人肯定會認為他傲慢無禮,查薇笑道:「梁哥,您出手也太小氣了,這麼大的老闆,才出三十萬,我們今天義拍得到的款項是用於慈善基金的,別以為是我們貪錢。」
    梁康道:「那好,我出五十萬吧,就這麼定了。」他認為這個價格已經足夠厚道,對方沒有拒絕自己的理由。
    張揚道:「不賣!多少錢都不賣!」
    所有人都傻眼了,查晉北心中這個樂啊,其實他也看梁康這個年輕人有些不順眼,不過他作為長輩是不適合跟梁康一般計較的,張揚給梁康釘子碰,正是查晉北所願意見到的。
    梁康在眾人面前碰了釘子,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在京城的社交圈裡很少有人會這樣當眾不給他面子,更讓梁康難堪的是,姬若雁就在身邊。
    姬若雁偏偏對這幅畫愛不釋手,她輕聲懇求道:「張主任,我真的很喜歡這幅畫,可不可以割愛啊?」
    張揚覺著這件事有些奇怪,自己都說不賣了,姬若雁還要開口請求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她這樣做是不是有些跌份兒?過去怎麼不知道姬若雁是一個藝術品愛好者?
    梁康冷冷望著張揚,對這廝當眾不給自己面子相當的惱火。
    張揚腦筋也相當的靈活,這種事他知道應該怎樣處理,笑道:「姬小姐,不是我不願意割愛,這幅畫我已經答應送給我幹媽了,答應過的事情當然不能更改。」其實羅慧寧壓根還沒見到這幅畫,張揚是利用這個方法來轉移矛盾。
    姬若雁聽到張揚這句話也只能作罷,江光亞連忙帶著他們去其他地方參觀。
    等他們走後,查薇有些不解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把這幅畫送給了文夫人?」
    張揚沒好氣道:「你又不是我肚裡的蛔蟲,我什麼事情你都會知道?」
    一旁查晉北和邱鳳仙都笑了起來,查薇氣哼哼瞪了張揚一眼,去陪羅慧寧了。
    查晉北提醒張揚道:「剛才的是梁康,京城三公子之一,巨龍集團的總裁。」
    張揚道:「不熟悉!」
    查晉北道:「他很愛面子。」
    張揚笑道:「面子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掙得!」
    查晉北依依不捨的看了那幅《山鬼》一眼:「我真的很喜歡這幅畫!」
    張揚小聲道:「等會兒你捐五十萬,我讓查薇悄悄把這幅畫送給你。」
    查晉北道:「五十萬,你真捨得要。」
    張揚道:「你剛才也聽到了,梁康都出這個價。」
    查晉北笑道:「五十萬就五十萬,既得到這幅畫,又能幫助做點善事,和樂而不為之,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啊?」
    查晉北道:「幫我引見這幅畫的作者。」
    張揚道:「沒問題!」
    當天的藝術沙龍很成功,很多前來的嘉賓都買下了義拍的畫作,多數人對畫作本身是不感興趣的,只不過是通過這種方式向天池先生的基金會捐一些錢,做些善事,查晉北捐得最多,五十萬。
    羅慧寧代表基金會致辭,向大家的慷慨捐獻表示感謝。
    張揚站在人群中聽著羅慧寧的致辭,此時姬若雁來到他的身邊,微笑道:「張主任,今天你讓我好沒面子。」
    張揚看到姬若雁是一個人過來,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答應乾媽在先,那幅畫一定送給你。」
    姬若雁歎了口氣道:「作為對我的補償,你可不可以送給我一幅字。」
    張揚笑道:「之前不是寫過一幅嗎?」
    姬若雁聽到這句話俏臉有些微紅,輕聲道:「那幅字被體委劉主任拿去了。」
    張揚這個人其實是很好說話的,他對姬若雁本身並沒有什麼惡感,剛才拒絕她的要求是因為梁康表現出的盛氣凌人,張揚拒絕姬若雁之後,也覺著有些過意不去,現在聽到姬若雁的請求,自然不好意思再拒絕她了,微笑道:「好,等我回去寫好了給你送去。」
    姬若雁道:「一言為定,不用你送,我登門去拿,這樣才夠誠意。」
    張揚道:「寫什麼?」
    姬若雁脫口道:「長恨歌吧!」
    兩人聊得正熱烈的時候,梁康尋了過來,他向姬若雁道:「若雁,咱們該走了!」
    姬若雁點了點頭,笑著向梁康道:「張主任答應送我一幅字。」
    梁康淡淡笑了笑道:「好啊!」他拖住姬若雁的手向外走去。
    張揚瞇起眼睛望著兩人的背影,感覺這兩人還算般配。
    羅慧寧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微笑道:「別看了,人家已經名花有主。」
    張揚笑道:「乾媽,我可沒那種心思,您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羅慧寧呵呵笑了一聲道:「你這小子從來都不定性,對了,那幅《山鬼》是誰畫的?好多人都感興趣,連梁康也過來問我。」
    張揚內心一怔,忽然想起自己說過要把那幅畫送給羅慧寧,可這件事並沒有向羅慧寧透露,梁康找羅慧寧肯定是為了驗證這件事,看來因為這件事要把梁康給得罪了,張大官人倒不是害怕得罪人,他只是覺著沒那種必要,來到京城是為了修心養性的,可不是為了樹敵。
    邱鳳仙走過來邀請羅慧寧前往金王府吃飯,為了慶賀藝術沙龍成功開幕,查晉北特地在金王府準備了幾桌飯,宴請前來捧場的嘉賓,這也算是對侄女事業的支持。
    羅慧寧笑道:「吃飯我就不去了,我還要回去照看女兒,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玩吧。」
    羅慧寧不去,洪衛東之流卻不會輕易錯過這個結識京城名流的機會,張揚和洪衛東同車前往金王府,洪衛東在途中向張揚介紹了梁康其人,張揚和梁康發生不快的時候,洪衛東就在一旁,他看到了事情的全部,在他看來,張揚不應該得罪這位京城有名的公子哥。
    洪衛東道:「梁康是真正的太子黨,權勢很大。」
    張揚道:「他是什麼跟我都沒關係,我的工作範圍也不在京城,過不幾天我就會返回平海。」心中對太子黨這三個字卻頗為不屑,喬鵬飛算是貨真價實的太子黨吧,惹了自己,不是一樣痛揍!
    洪衛東笑道:「我還是希望你能留在京城工作,你方方面面的關係這麼廣,留在京城工作,一定會對我們駐京辦的發展起到重要的作用。」
    張揚笑道:「我還是把我的重要作用發揮到平海去吧,京城水太深,我水性不好,怕被淹著。」
    洪衛東呵呵笑了起來,他的話題回到了工作上:「史學榮貪污的事情是不是調查清楚了?」
    雖然洪衛東也來自平海,可是張揚對他還是有些戒心的,畢竟史學榮是南錫市的幹部,他貪污的罪行南錫想在內部消化,不想引起太大的影響,市裡派張揚前往駐京辦主持大局就是這個目的。
    張揚道:「具體的事情紀委再查,根據我瞭解到的一些情況來看,史學榮肯定是有問題的。市裡會做出相應的處理,不會給省裡帶來不好的影響。」張揚這番話說的委婉,意思表達的卻很明白。
    梁聯合慌忙道:「不用,我們中午嚴令禁酒。」
    張揚道:「那就不喝,吃飯總成了吧,你公務在身也得吃飯。」
    王毅答應之後趕緊去準備了。
    等王毅走後,梁聯合歎了口氣道:「張老弟,京城這個地方水很深,有些事必須三思而後行。」他說這番話是好意,可張揚卻不愛聽,張揚道:「梁局,你還是懷疑我打了嚴開金?」
    梁聯合笑道:「那件事並不重要,嚴開金在京北公司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不過你們雙方一直合作的都很好,還是好合好散吧。」
    張揚聽出梁聯合在為京北說話,他也不是故意要鬧事,指了指房間的四壁道:「你也看到了,我們駐京辦去年才裝修,花了一百多萬,他們讓我們走,是不是有點兒不講道理。」
    梁聯合道:「合約我也看過,京北方面要給你們違約金,我看這件事盡量不要傷了和氣。」
    張揚道:「那點違約金根本不夠我們的損失,想讓我們走容易,我也不訛他們,你幫我給那個鐘新民遞個話兒,除了違約金之外再拿五十萬出來,另外,我們搬家需要一個月,他要是答應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他要是不答應,我管他鍾新民還是鍾舊民,我把他變成鍾難民!」
    張大官人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梁聯合聽得也是直皺眉頭,他是這片區域的治安長官,當然不希望有事情發生,可梁聯合對張揚又是瞭解的,這廝絕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不僅如此,他還擁有超級變態的戰鬥力,梁聯合還是希望這件事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笑道:「我也不瞞你,鍾新民和我的關係不錯,這樣吧,我約他,咱們三人坐在一起談談,看看這件事能不能和平解決。」
    張揚聽梁聯合把話說到了這種地步,當然不好意思繼續讓他為難,他點了點頭道:「談談也好。」
    梁聯合當著張揚的面給京北公司的老總鍾新民打了電話,他和鍾新民是老朋友,認為這件事還是能夠幫忙說和的,可鍾新民聽到梁聯合是為了這件事,態度極其的強硬,在電話中大聲道:「老梁,你別管這事兒了,房子我是收定了,在京城的地面上他居然打我的人,你幫我告訴他,我要跟他打官司,我要把他弄進局子裡。」聲音很大,張大官人的耳力本來就好,把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
    梁聯合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新民,要不你來南錫駐京辦一趟,咱們談談!」
    鍾新民道:「有什麼好談的?幫我跟他說一聲,讓他們馬上給我滾蛋,明兒一早我就讓人去收房子,他們不搬,別怪我不客氣,明天我把他們連人帶東西全都扔出去。」
    鍾新民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梁聯合當然不好把張揚提出的條件說出來,他擔心張揚聽到,向張揚看了一眼,發現張揚沒事人一樣,在哪兒端起茶杯喝水。張大官人當然聽得清清楚楚,心裡也很惱火,可是他不能發作,梁聯合又沒得罪他,人家是好意,想幫忙活個稀泥,當當和事老,是鍾新民不給他機會。
    梁聯合笑了笑道:「你們都很固執。」
    張揚微笑道:「不聊這些事情,走吃飯去。」
    梁聯合實在是不方便吃這頓飯,他再次謝絕,張揚不由分說,挽著他的手臂,把他和同來的幾名手下請到了餐廳。王毅已經讓人準備好了,南錫駐京辦的飯菜一向都很有特色,大廚燒得一手絕佳的淮揚菜。
    梁聯合之所以一再推遲,是因為他覺著這頓飯吃得不自在,吃人家的嘴軟,他和雙方都很熟悉,實在不方便表明自己的立場,張揚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王毅開了一瓶三十年窖藏的茅台:「梁局,好酒啊,多少來一杯。」
    梁聯合道:「我們有規定,中午禁酒。」
    張揚道:「規定都是領導定的,分局的領導就是你,少喝一點,三杯成嗎?」
    梁聯合礙不住他慇勤相勸,終於軟化了下來,點了點頭道:「三杯,就喝三杯。」
    話雖如此,一旦開了戒,就有了剎不住車的趨勢,梁聯合本身就是好酒之人,喝了兩杯酒之後,心態舒緩了許多,梁聯合忍不住又勸張揚道:「張老弟,這件事我看就這麼算了,法律上你們站不住腳的。」
    張大官人居然點了點頭道:「無所謂,又不是什麼大事,回頭我就讓他們搬家。」
    梁聯合愣了,王毅和於海林都愣了,剛才張揚還堅持不搬,可突然之間就轉變了主意,難道他真的忌憚鍾新民?
    梁聯合笑道:「想通了就好,回頭我們去找鍾新民,讓他們盡量寬限幾天。」
    梁聯合併沒有想到鍾新民的態度如此強硬,他咬死口一定要讓南錫駐京辦搬家,明天上午就去收房子。梁聯合看到鍾新民如此堅決,也覺著很沒面子,他提醒鍾新民道:「張揚是文副總理的乾兒子,不好惹,這件事你是不是考慮一下?」
    鍾新民道:「我知道!」
    梁聯合道:「你知道還惹他?」
    鍾新民反問道:「你覺著我惹不起他?」
    梁聯合開始覺著這件事有些不對了,其中一定有內情,他低聲道:「新民,好像你和張揚之間沒什麼矛盾。」
    鍾新民道:「過去沒有,現在有了,我要回我的房子天經地義,他憑什麼打我的人?」
    梁聯合道:「新民,聽我一句話,賭氣沒什麼意思,張揚不好惹。」
    鍾新民道:「別人怕他,我不怕他,我就是要回我的房子,我還不信,京城的地面上還能反了他。」
    梁聯合心中暗歎,心說你鍾新民是沒見識過張揚的武力,如果你真看到張揚出手,就不會這麼說了。
    鍾新民道:「老梁,你別跟著摻和,這裡沒你的事兒,明天有多遠躲多遠,我帶人去收房子。」
    南錫駐京辦那邊,張揚的確下命令放假了,這是為了考慮到工作人員的安全問題,從週五一直放假到周曰,沒必要的話讓工作人員這兩天盡量不要到駐京辦來。張大官人雖然厲害,可南錫駐京辦的這幫工作人員沒幾個能打的,張揚已經預計到明天對方可能要採用暴力手段收回這裡,張大官人也做好了以暴制暴的準備。
    王毅和於海林都感覺到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兩人都怕事,這裡是京城不是南錫,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張揚雖然有些背景,可京北的鍾新民也不是尋常人物,能在京城把生意做這麼大,身後肯定有些後台。鍾新民雖然不是京城三公子之類的顯赫人物,可他也不是平民老百姓家的孩子。他們商量之後都覺著這件事十分的嚴重,一起悄悄去見了市委副書記吳明,向吳明詳細匯報了這件事。
    吳明這兩天恢復得不錯,就是發現周圍護士對自己的態度好像不太對,一個個戒心極重,過去負責照顧自己的那個漂亮小護士也不見過來了,吳明很納悶,閒著沒事就琢磨這事是不是跟張揚有關,聽說駐京辦又出了事情,吳明的第一感覺居然是幸災樂禍,雖然他知道,身為南錫市委領導,不該產生這樣的想法,可他還是打心底感到快慰,讓你丫囂張,現在麻煩來了,市裡讓你暫時負責駐京辦的工作,可你屁股都沒坐熱,就讓駐京辦連窩都沒了,說出去真讓人笑掉大牙。
    於海林苦著臉道:「吳書記,您得幫我們拿主意。」
    吳明道:「你們都怎麼看啊?」
    於海林和王毅對望了一眼,於海林鼓足勇氣道:「我們覺著這次的事情沒必要搞這麼大,既然人家願意付給我們違約金,咱們就別鬧了,我們來京城是為了和各方面搞好關係,而不是為了結仇。」
    王毅道:「就算是打官司,咱們贏了也就是贏得違約金,糾纏下去沒多少意思。」
    吳明道:「你們把這些話對張揚說清楚了嗎?」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道:「都說了,可是他不聽,他現在給駐京辦的所有工作人員放假,說是考慮到大家的人身安全,這三天不要到駐京辦來上班。」
    吳明笑道:「人身安全?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是法治社會,有什麼好怕?」
    於海林道:「吳書記,您還是趕緊想想辦法,京北這次鐵了心要把房子要回去,他們放話出來了,明天一早就過來收房子,張主任那脾氣你也知道,看樣子非得要跟京北公司幹上一仗才肯罷休。」
    吳明道:「那塊地本來就是人家的,賭這口氣幹什麼?這樣吧,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冷靜冷靜,你們先回去,幫我盯著他,讓他千萬別鬧出什麼亂子來,如果發生了什麼情況,趕緊向我匯報。」
    兩人離開之後,吳明並沒有馬上給張揚打電話,他想了想,還是先給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打了個電話。
    李長宇聽吳明說完這件事不由得一驚,他第一反應就是吳明沒安好心,你吳明身為市委副書記,也是張揚的上級領導,為什麼不直接找張揚,而要把這件事先說給我聽?李長宇道:「吳明同志,身體怎麼樣了?」李長宇是在打岔。
    吳明的話被他給打斷了,只能先回答李長宇的問題:「謝謝李書記關心,術後恢復很順利,剛剛拆過線,明天就準備出院。」
    李長宇道:「那就好,對了,你怎麼不直接找張揚?」兜了一圈又回到剛才的問題上,別看兜了個小圈子,李長宇卻是懷有深意的,一方面表示了對吳明的關心,二是確信吳明恢復順利,下面已經準備給這廝委派任務了。
    吳明也就是順口回答問題,可話說出口就開始後悔了,麻痺的,李長宇真是一隻老狐狸,自己一不留神被他給繞進來了。自己怎麼就說恢復順利呢,李長宇這是給他設套啊。他咳嗽了一聲道:「李書記,你也知道,張揚這個同志有點倔,認準的事情輕易不會回頭,我的話他未必肯聽。」
    李長宇道:「你還沒找他談吧?還是先找他談談,曉以利害,其實這次駐京辦那邊的事情本來是由你負責的。」李長宇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張揚現在是替你承擔責任,如果不是你吳明臨陣脫逃,張揚也不會衝到風口浪尖。
    吳明聽到李長宇的這句話頓時有些後悔了,他聰明反被聰明誤,本以為先下手為強,利用這一手把張揚的退路先給堵死了,卻想不到李長宇極其的老道,三兩句話就把這件事扯到了他的身上。吳明有種不祥的預感,如果這次鬧出什麼事情,李長宇的板子絕不會放過自己。他連忙表白道:「李書記,我就是想及時向市裡匯報一下情況,張揚那裡我馬上去談。」
    李長宇道:「辛苦你了,看到你如此關心咱們南錫的利益,我由衷的感到欣慰,吳明同志,你是輕傷不下火線啊,是條真漢子,說起來,我真是過意不去,你的身體才剛剛復原,就要你馬上投入到工作中去。」李長宇剛才詢問吳明的病情就是為了給他加擔子做準備呢,一句輕傷不下火線已經把吳明逼得無路可退了。
    吳明悔得恨不能扇自己一個嘴巴子,當初就是為了逃避駐京辦的麻煩,他才選擇住院開刀,可現在自己又把自己給送到麻煩裡了,最頭疼的是,這次張揚惹得麻煩要比上次大得多。
    李長宇道:「吳明啊,你一定要把駐京辦的事情解決好,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盡量和平解決這件事,在京城你就是最高領導,一切都以你的決定為準,你要承擔起這個責任。」最後一句話是亮點,吳明這會兒恨得牙癢癢,他恨得不是張揚,恨得也不是李長宇,他恨得是自己,自己不是犯賤嗎?這根本是作繭自縛啊!
    李長宇掛上電話,唇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吳明這廝想要搬弄是非,想通過這種方式撇開干係,哪有那麼容易?吳明住院開刀,李長宇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可心裡對這件事也抱有懷疑,他也考慮到吳明選擇在這時候開刀有逃避責任之嫌,可逃不過的注定逃不過,如果這廝老老實實在醫院裡住著,始終裝孫子李長宇也想不到他,可他非得要跳出來搬弄是非。李長宇剛好把他給揪住了,讓你丫跳,我先把責任扣在你的頭上,這次無論張揚捅了多大的漏子,你吳明都是第一責任人。
    李長宇雖然把責任推給了吳明,可張揚那邊他不能不過問,這小子的脾氣李長宇是清楚的,他真要是犯起脾氣,天王老子他也敢對著幹,李長宇必須要問清發生了什麼事,李長宇緊接著就一個電話打給了張揚。
    張揚接到李長宇的電話並不驚奇,駐京辦上上下下這麼多人,自己這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有人向領導反映,張揚笑道:「李書記,這件事這麼快就傳到你耳朵裡了,消息夠靈通的。」
    李長宇道:「吳明告訴我的。」
    張揚愣了一下,他實在想不到會是吳明向李長宇反映了這件事,他馬上就想到了兩位駐京辦的副主任,肯定是這倆貨跑到吳明那邊把事情說給他聽,張揚不屑道:「他怎麼不直接找我談?」
    李長宇道:「你以為自己很好說話嗎?」
    張揚笑道:「周圍人都說我通情達理。」
    李長宇道:「怎麼回事啊,房東如果逼得太緊,就把房子還給人家,別把事情鬧大。」
    張揚道:「我正在看咱們駐京辦去年的裝修改造支出記錄,包括房屋結構改造,庭院綠化,圍牆重修,暖氣管道更換,房屋裝修……」
    李長宇打斷他的話道:「別囉嗦,給我個總數。」
    張揚道:「一共花了一百九十七萬,這個數字裡面不包括傢俱家電這些能夠帶走的。」
    李長宇倒吸了一口冷氣道:「這麼多?」
    張揚道:「其中究竟有多少水分我不知道,不過賬目上清清楚楚寫著,我們如果現在就走,按照合約他們只需要賠給我們十八萬,也就是說,刨去折舊的因素在內,我們都要損失一百五十萬以上。」
    李長宇道:「當初租約是怎麼簽訂的?為什麼會留下這麼大的漏洞?」
    張揚道:「我看過那份租約,今年的錢咱們已經預先給過了,同等條件下咱們有優先續約權,史學榮當初和京北公司方面有個口頭協議,裝修後五年內不會有任何的變動,可那件事沒經過公證。」
    李長宇也感到這件事有些棘手了,張揚堅持不搬果然是有原因的,一百五十萬,如果他們接受對方的條件就這麼搬走了,等於給南錫市造成了一個巨大的損失,以後難保不會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李長宇身為市委書記不可能不維護南錫的利益,一百多萬的損失可不是小數目,尤其是發生在駐京辦,李長宇道:「口頭協議是不作數的,張揚,你不要硬來,還是要想些辦法,盡量和平解決這件事。」
    張揚道:「我倒是想和平解決這件事,可他們根本不講道理,這件事有些蹊蹺,我也搞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們給趕走。」
    李長宇道:「總之你記住,盡量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千萬不要衝動,你在京城也有不少的朋友,可以通過他們解決這件事。」
    張揚道:「放心吧,我心裡有回數。」
    李長宇又交代了幾句方才掛上了電話。
    張揚和李長宇通話過後不久,吳明就打來了電話,其實吳明接連打過了幾個,只是因為張揚正在和李長宇通話,所以一直都沒打進來。
    張揚已經知道這廝先把自己的事情捅給了李長宇,心中充滿了對他的不爽。
    吳明道:「張揚,你很忙啊,電話都打不進去。」
    張揚道:「沒辦法,你吳副書記生病住院,駐京辦事無鉅細全都落在了我頭上,想不忙都難。」
    吳明聽出了他對自己的怨念,笑了一聲道:「辛苦你了,小張啊,我聽說駐京辦出了點事。」
    張揚道:「聽誰說的?」
    吳明愣了一下,猶豫著是不是把王毅和於海林給賣了。
    張揚道:「聽王毅和於海林說的吧?不錯,是出了點事兒,現在房東要收回這塊地皮,眼瞅著我們就沒有辦公地點了。」
    吳明道:「沒有了可以再找,京城這麼大地方,咱們未必非得要租他們的房子。不是有句俗話嗎?叫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吳明這句話說得倒是有些氣勢,不過他的出發點是害怕這件事鬧大了,他本想利用這件事搞搞張揚,卻想不到事情捅到李長宇那裡,這隻老狐狸將計就計把責任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吳明開始有些緊張了,他已經看出,只要事情鬧大,自己只怕比張揚還要倒霉。
    張揚道:「吳副書記,聽你的意思是咱們不爭了,就這麼忍氣吞聲的把房子退給人家?」
    吳明笑道:「怎麼能叫忍氣吞聲呢?不是有合約嗎?按照合約要求他們賠償不就行了?」
    張揚道:「吳副書記,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賠償金只有十八萬,駐京辦去年才裝修,投入的資金一百九十七萬,這麼多貼到牆上地上的東西可不能帶走,這損失怎麼辦?」
    吳明可沒聽王毅和於海林說起這件事,他一聽額頭也冒汗了,難怪張揚堅持不走,這件事的確麻煩啊,一百九十七萬裝修,採用了幾個月,甲醛味兒都沒散盡呢,這就得拍屁股走人,損失也太大了,他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比想像中更加棘手,李長宇扔給他的是一個燙手山芋,如果他主張駐京辦搬離原址,就意味著損失一百多萬的責任要落在他的身上,吳明真是悔不當初,自己真是犯賤,這不是主動往槍口上撞嗎?如果他不是給李長宇打了那個電話,說不定李長宇根本就想不到他,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張揚聽到吳明那邊忽然沒了聲音,知道這廝也明白事情的嚴重姓了,張揚故意道:「吳副書記,你是領導,你給拿個主意,要是你答應就這麼算了,我可就撤了。」
    吳明一聽就慌了:「小張,別介!這件事得仔細斟酌斟酌!」,吳明這會兒感覺到刀口處有點疼痛了,他連再次裝病的心思都有了,可他也清楚,現在如果再裝病,以後在南錫的體制內就別想抬頭了。
    張揚道:「怎麼斟酌?我想和京北方面商量商量,可人家態度很蠻橫,明天就過來收房子,還說要把我們連人帶東西全都扔到馬路上去。」
    吳明怒道:「太囂張了,他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張揚道:「吳副書記,我也不瞞你了,我現在沒什麼辦法,如果不是你住院開刀,我也不會管駐京辦的事情,現在你好了,我還是把這件事交給您處理。」
    吳明道:「小張啊,你可不能臨陣脫逃啊。」
    張揚道:「我不會臨陣脫逃,可你們這些當領導的也不能讓我孤軍奮戰啊?現在整個駐京辦空空蕩蕩的,就剩下我一個人,此外還有一個廚子。」
    吳明明知故問道:「其他人呢?」
    張揚道:「其他人都讓我給放假了,我害怕他們明天採取暴力方式強迫我們搬家,身為南錫市的幹部,我得維護咱們南錫的利益,保障咱們南錫的財產不受侵犯。」這廝的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吳明雖然深表懷疑,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這廝是有勇氣的。
    吳明道:「辛苦你了。」他聽到電話中傳來霍霍地磨刀聲,吳明頓時緊張了起來:「小張,你在幹什麼?」
    「沒幹什麼,磨刀!」
    吳明一聽就慌了:「你磨刀幹什麼?張揚,你可不能幹傻事啊?」
    張揚道:「我心裡有數!」,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把手機放在小桌上,笑瞇瞇看了蹲在一旁磨刀的廚師姜四成:「老薑,不就是殺隻雞嗎?至於磨這麼大的刀?」
    老薑笑道:「張主任,這刀我用著順手!每天得空就磨一磨!」
    張揚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正琢磨著自己的客人應該來了,這時候聽到了門外的汽車聲,一輛路虎吉普車駛入了駐京辦的院子裡,汽車停穩之後,車門打開了,從車上下來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卻是張揚的老相識王學海,王學海接到張揚的電話後馬上放下其他的事情趕到了這裡。看到張揚,他滿臉堆笑的走了過來,伸出雙手道:「張主任,很久不見了!」
    張揚微笑點了點頭,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我讓餐廳準備了酒菜,咱哥倆回頭喝幾杯。」
    王學海頗有些受寵若驚,什麼時候自己享受這待遇了,王學海還沒忘記自己中了張揚的截陽掌,這條姓命還捏在人家手裡呢,自從王學海東江投資受挫之後,這兩年已經慢慢恢復了元氣,依靠投資的金礦創造了不少的利潤,張揚從他開得這輛車已經看出來了。
    王學海道:「就咱們兩個?」
    張揚點了點頭。
    王學海建議道:「其實你來京城,應該是我請你,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張揚搖了搖頭道:「在這兒吃,這兒清淨。」
    老薑已經準備好了涼菜,張揚和王學海就在院子裡支了張桌子,兩人對飲起來。王學海來之前就已經猜到張揚肯定有事情找他,他不敢不來,雖然他懷疑張揚所說的在他身上施展了截陽掌只是嚇唬他的,可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姓命做賭注,喝酒之前,先提起了截陽掌的事情:「張主任,那事兒!」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陰天下雨還是有些疼,好像就快到期了。」
    張揚笑了,扔給他一個小瓷瓶,王學海擰開,倒出來一看,是兩顆異香撲鼻的藥丸。
    張揚道:「一顆頂一年,這兩年你都不用麻煩我。」
    王學海小心將藥丸收好了,陪著笑臉道:「張主任,我這病不能除根嗎?」
    張揚道:「下次我給你四顆,然後是八顆,然後是十六顆,只要我平平安安,你肯定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王學海不由得苦笑起來,麻痺的,看來老子還得幫你買份人身保險了,他心裡罵,嘴上卻不敢說,端起酒杯主動和張揚碰了一下,王學海是個極其精明的人,他猜到張揚十有八九在各應他,可這個人生姓多疑,小心眼太多。王學海道:「張主任找我過來,不僅是為了這件事吧。」
    張揚點了點頭道:「你在京城人脈廣,方方面面都很熟,我讓你過來,是想打聽一點事。」」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