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不測風雲

    宋懷明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對張揚專程來提醒自己是感激的,宋懷明也迅速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盡快找李同育開誠佈公的談談,兩人之間這二十多年的心結應該解開了。關於自己過去的感情宋懷明今天說了很多,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對張揚坦誠這麼多的事情。今晚說的這些事,甚至連柳玉瑩都不知道。宋懷明道:「嫣然回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明天我去靜安。」
    宋懷明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感到些許的安慰,看來張揚和女兒之間仍然餘情未了,宋懷明對張揚在感情上的不專一的確很反感,可是他又無法否認一個事實,女兒的心裡容不下其他人的位置,而張揚又的的確確是一個出色的年輕人,作為父親,宋懷明希望女兒快樂,他也希望張揚通過一連串的變故之後,能夠真正懂得感情,懂得去珍惜自己的女兒,宋懷明原本想說張揚兩句,可話到唇邊他又轉變了念頭,感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就算是自己也無法改變什麼,他相信女兒已經長大了,應該有能力處理好她和張揚之間的問題。
    張揚並沒有在宋懷明家裡逗留太久的時間,離開的時候還不到晚上八點,經過陳紹斌家門口的時候,居然看到陳紹斌的車就停在那裡,難道他從上海回來了?張揚抱著試試看的想法給陳紹斌打了個電話,想不到陳紹斌果然在家裡,聽聞張揚就在外面,陳紹斌也是欣喜非常,換上衣服就跑了出來,看到張揚那輛吉普車不禁笑了起來:「我靠,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古董?」
    張揚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道:「有錢了,財大氣粗了不是?看不起我這個清貧的黨員幹部了不是?」
    陳紹斌笑道:「我哪敢看不起您吶,你現在是南錫體委主任,手握重權,幾億幾十億的工程都是你說了算,多少大財主都得看你的臉色,我這種小蝦米算什麼?」
    張揚道:「放屁,我哪有那麼大的權力啊!」
    陳紹斌跟著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我聽梁成龍說了,他在新體育中心的工程款都壓在你手裡呢,啥時候給他,還得看你的心情來定。」
    張揚道:「這個混賬玩意兒,怎麼到處糟蹋我的清譽,給他的工程款還少啊?貪心不足蛇吞象,下次見到他我非得罵他不可。」
    陳紹斌道:「梁成龍現在舒坦了,老婆兒子都有了。」
    張揚一邊啟動汽車,一邊笑道:「我怎麼聽你說話滿嘴的醋味呢?」
    陳紹斌笑道:「別胡說八道,我和林清紅之間什麼都沒有,清紅多好的一個人,你們侮辱我行,別把人家給捎上。」
    張揚道:「這兩口子也不容易,折騰了這麼久總算重歸於好了。」
    陳紹斌道:「希望梁成龍這次真的能改,能安生過日子。」
    張揚道:「我還沒吃飯呢。」
    陳紹斌笑道:「我帶你吃火鍋去吧。」
    張揚道:「我最煩吃那玩意兒。」
    陳紹斌道:「我知道剛開了一老東門,挺不錯的。」他抬起手看了看時間,向張揚道:「我說,把兆勇喊出來喝酒吧。」
    張揚知道丁兆勇在東江,可來到之後並沒有跟他聯繫,雖然說他對丁兆勇和趙靜之間的戀情並不反對,可丁兆勇忽然從朋友變成了妹夫,張大官人這裡還是感覺有些不適應。
    陳紹斌笑道:「有件事你知道嗎?」
    張揚看到他一臉的壞笑,知道這廝想說什麼,點了點頭道:「給他打電話,叫他出來。」
    丁兆勇知道未來大舅子前來東江,果然不敢怠慢,馬上就答應下來。
    陳紹斌放下電話,還是一臉的笑:「你知道了吧?」
    張揚瞪了他一眼:「知道又怎麼樣?」
    陳紹斌道:「恭喜啊!」
    張大官人道:「我怎麼看你都不像個好東西。」
    陳紹斌道:「我就是長得壞點,其實咱們哥幾個裡面我最老實,梁成龍就不必說了,丁兆勇這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啥……」說到這裡他看到張揚的臉色有些發紅,顯然是覺著臊得慌,陳紹斌並不知道趙靜懷孕,可這廝也是個有眼色的主兒,玩笑歸玩笑,現在張揚和丁兆勇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變化,自己要是說的太過分,搞不好張揚會和他翻臉,陳紹斌咳嗽了一聲:「嘿嘿,好事兒,親上加親!」
    他們來到老東門,卻發現丁兆勇已經在他們前頭趕到了,其實丁兆勇和趙靜現在就住在這兒附近,步行過來也不過十分鐘的樣子,丁兆勇提前把菜給點好了,站在門口,看到張揚的車過來,趕緊迎了上去,樂呵呵望著張揚,當著陳紹斌的面,這聲哥是無論如何都喊不出來的,有些尷尬道:「……啥時候來的?」
    張揚笑道:「剛到,今晚在東江休息一夜,明早動身去北原。」
    「出差啊!」
    張揚點了點頭。
    陳紹斌看到他們兩人的神情,不禁有些想笑,他故意道:「我怎麼覺著你們現在變得那麼客套?」
    張揚罵道:「你少說兩句也沒人當你是啞巴。」
    陳紹斌道:「得!嫌我礙眼,我撒尿去,回頭正式陪你們喝。」
    陳紹斌走後,丁兆勇又朝張揚笑了笑:「進去吧,菜都點好了。」
    張揚道:「小靜呢?」
    丁兆勇道:「她最近容易犯困,這會兒已經睡了,本來想跟過來的,我沒讓她來。」
    張揚從這句話知道現在他們兩人已經住在一起了,心中暗自歎息,女大不中留,自己也管不了了,他笑了笑道:「她不來也好,咱們哥幾個說話方便點。」
    丁兆勇笑著點了點頭。
    因為明天一早要趕路,張揚只讓他們開了一斤白酒,雖然他多喝也沒什麼影響,可是和楚嫣然見面的事情極其重要,說好了十二點,張揚只能提前不能遲到,只有這樣才能表現出自己的誠意。
    丁兆勇前兩天去南錫已經知道了喬夢媛要在南錫投資IT商業廣場的事情,丁兆勇道:「我覺著喬夢媛的想法很好,現在英德爾公司落戶南錫,這在國內計算機業的影響很大,如果喬夢媛的IT商業廣場盡快搞起來,對聚攏人氣可以起到相當大的作用。」
    張揚笑道:「她已經去香港了和小妖面談合作的事情,這麼大投資,她一個人也做不起來。」
    丁兆勇道:「可惜我沒有這麼強的實力,如果可以的話,我也願意投資。」
    陳紹斌一聽,也湊了過來:「好事兒別忘了我,張揚,什麼好生意?是不是一本萬利,穩賺不賠,是的話,算我一份。」
    張揚道:「生意上的事情,你別徵求我的意見,我負責的就是為這塊地找到一個最適合的開發商,如今喬夢媛已經拿下了這塊地的開發權,也就意味著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們想談生意,想搞合作去找喬夢媛。」
    丁兆勇道:「我還真準備找她談談,多了沒有,籌集千把萬的資金我還有這個能力,如果她願意跟我合作,我肯定毫不猶豫的加入。」
    陳紹斌道:「你電腦公司不是幹得好好的嗎?東江是省會啊,為什麼要跑到南錫去?」
    丁兆勇道:「看得出南錫市政府對高科技產業很重視,參與的越早,未來能夠獲得的利潤就越大。」
    陳紹斌笑道:「聽你說得這麼好,算我一股,我拿二百萬出來入股。」
    張揚還是那句話:「你們找喬夢媛面談。」
    陳紹斌幾杯酒下肚,話就有些多了起來,他笑瞇瞇道:「真是羨慕你們,過去是好哥們,現在是親上加親,一個成了大舅子,一個成了妹夫。」
    丁兆勇的臉紅了起來,張揚罵道:「我說你有病啊,少那我們說事兒。」
    陳紹斌呵呵笑了起來:「好,我不說你們,我就說你,張揚,你怎麼就把常海心弄過去當秘書了呢?」陳紹斌過去追求過常海心,雖然被常海心明確拒絕,可仍然對常海心還有些念想。
    張揚道:「常海心是正常的工作調動,現在是體委信息中心主任,正科級幹部,不是我的秘書。」
    陳紹斌道:「鬼才相信,我早就看出來了,她喜歡你,張揚,她之所以拒絕我就是因為她喜歡你。」
    張揚道:「喜歡我的女孩子多了,難道別人被拒絕都得把帳算到我頭上?」
    陳紹斌感歎道:「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按理說我也算得上年少多金,英俊瀟灑吧,怎麼就沒有女孩子喜歡我呢?」
    丁兆勇道:「你上次帶的那個大學生呢?」
    陳紹斌道:「有代溝,拜拜了!」
    丁兆勇道:「你不老啊!」
    陳紹斌道:「人不老,可是心老,我這顆心早就傷透了,從黎姍姍到常海心,都是我看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你們說我咋就那麼悲劇呢?」
    張揚道:「人品,一定是人品問題!」
    陳紹斌氣得抬腳踢了他一下:「你才人品有問題呢!歸根結底是因為我這人心善,有良心,沒有禍害人家的心思……」話沒說完,外面喀嚓一個震耳欲聾的春雷,嚇得陳紹斌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張揚和丁兆勇同聲大笑起來,張揚道:「你臉皮太厚,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傾盆暴雨說來就來,張揚看了看窗外,歎了口氣道:「得,咱們趕緊結束,這麼大雨,不知明天能停下來不,我得回去早點休息,明兒一早就得趕路。」
    陳紹斌道:「沒勁,好不容易才見了一面,還沒喝兩杯呢,這就散場。」
    張揚是心裡有事兒,他笑了笑道:「等我出差回來,你們全都去南錫,我叫上梁成龍,咱們哥幾個好好聚一聚,要不就清明節吧。」
    陳紹斌罵道:「呀呀呸,你丫說話能不能吉利點,清明節,你當我們是孤魂野鬼啊!」
    喀嚓又是一聲春雷,陳紹斌吐了吐舌頭,這兩聲雷打得他心裡直犯嘀咕,低聲道:「走,各奔東西!」
    張揚把陳紹斌送了回去,自己則驅車去了南國大酒店,在這裡他一直享受最高級別的貴賓待遇,雨越下越大,張揚也誰不踏實,凌晨四點鐘的時候就爬了起來,聽到窗外風雨聲仍然繼續,而且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他決定盡早出發,從東江到靜安就是不下雨也得六個小時的路程,他提前走,留出八個小時的時間應該不會晚了和楚嫣然的約會。
    南國山莊靠近高速,張揚駕車來到高速入口的時候,雨漸漸小了,他心中暗讚,天公作美,這下不用擔心路上耽擱了,可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張揚拿起電話,一看號碼是丁兆勇打來的,半夜三更的打電話肯定有急事,張揚接通了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丁兆勇驚慌失措的聲音:「張揚……趙靜摔到了,流了好多血……」
    張揚一聽就緊張了起來,他猛然踩下剎車,顫聲道:「怎麼了?」
    丁兆勇道:「你趕緊來,我送她去市婦幼保健院,光榮馬路這裡。」丁兆勇因為緊張聲音的腔調都變了。
    張揚咬了咬牙,趕緊掉轉車頭向東江市內駛去。
    當他趕到婦幼保健院的時候,趙靜已經被推進了急診手術室,丁兆勇失魂落魄的站在手術室外,臉色蒼白,手上身上還沾染著不少的鮮血。他一邊抽著煙,一邊緊張的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看到張揚,他慌忙迎了上來:「張揚……趙靜他……」說話的時候眼圈都紅了,看得出他對趙靜是發自內心的關心。
    張揚心中也很緊張,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埋怨誰都沒用,他拍了拍丁兆勇的肩膀道:「究竟怎麼回事?」
    丁兆勇道:「我不該讓她一個人去廁所的,她半夜起來去廁所,不小心滑倒了,然後就開始出血,我……我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把她送到醫院。」
    張揚道:「別難過,小靜吉人天相應該不會有事……」
    說話的時候手術室的房門開了,為趙靜手術的一名婦科醫生走了出來,張揚和丁兆勇同時迎了過去,那位婦科醫生拿下口罩道:「誰是趙靜的家屬?」
    「我是!」丁兆勇搶先道。
    「我是她哥!」張揚隨後道。
    「病人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孩子保不住了!」
    丁兆勇道:「大人沒事就好!」話雖然這樣說,仍然掩飾不住心中的失落。
    張揚道:「我們能見她嗎?」
    婦科醫生道:「馬上就會出來!」
    又過了十多分鐘,趙靜被推了出來,丁兆勇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來到推車旁,一手握住趙靜的手,一手撫摸著她蒼白的額頭。感覺到趙靜的額頭上全都是冷汗,丁兆勇溫言寬慰她道:「小靜,沒事兒,我在這裡,咱哥也在!」
    趙靜緊緊握著丁兆勇的手,眼圈忽然紅了,淚水在她的眼眶裡不停打轉。
    張揚笑道:「小靜,沒事兒,我們都在這裡陪著你。」心中不禁感歎,命運對趙靜實在是太殘酷了。
    他們把趙靜送到病房,趙靜終於哭出聲來,丁兆勇摟著她的肩膀不停寬慰。張揚也覺著非常難過,看到妹妹承受這樣的痛苦,做哥哥的心中總不是滋味兒,好不容易等趙靜的情緒平復下去,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晨八點多了,張揚忽然想起和楚嫣然的約會,就算現在片刻不停的趕過去,只怕也要遲到了,他來到病房外,拿起電話給楚嫣然打了過去。
    楚嫣然接到電話,聲音透著快樂:「張揚!」
    張揚道:「嫣然,我遇到點事兒,恐怕中午趕不到靜安了。」
    楚嫣然沉默了下去,從她的沉默,張揚已經察覺到楚嫣然的失望,雖然他認為自己的理由很充分,不過趙靜流產的事情並不方便說,張揚道:「真的發生了一些急事,等我到了靜安再跟你細說!」
    楚嫣然的聲音變得冷淡:「你會到嗎?」
    張揚道:「會,只要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馬上趕往靜安。」
    「不必了,我沒什麼要緊事,你不用太趕!」楚嫣然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放下電話,臉上不僅浮現出一絲苦笑,看來上天真的不想他和楚嫣然之間的感情路走得太順利,為了這件事張揚做足了準備,可中途還是出了問題,真正讓張揚感到不安的是楚嫣然的態度,換成過去,楚嫣然肯定要發發脾氣,使使小性,可剛才她的語氣沒有流露出任何生氣的情緒,很平淡很冷靜,或許現在的楚嫣然已經逐漸成熟了,可這種成熟卻讓張揚感到有些陌生。
    趙靜在丁兆勇的勸慰下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丁兆勇小心翼翼地從房間內出來,他向張揚小聲道:「剛剛睡了!」
    張揚笑了笑:「沒事就好。」
    丁兆勇道:「我決定了,今年五一,我就和小靜舉辦婚禮。」
    張揚望著丁兆勇,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感動,丁兆勇果然是個負責人的漢子,他拍了拍丁兆勇的肩膀:「無論怎樣,我都會祝福你們。」
    丁兆勇道:「我一直都想要這個孩子,小靜嘴上反對的很堅決,不過我知道她其實心中也想要……」
    張揚安慰他道:「你們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丁兆勇用力點了點頭,他想起張揚出差的事情:「張揚,耽誤你出差了吧?」
    張揚道:「沒事兒,什麼事也不如小靜平安重要。」說這句話的時候,張揚的心中不禁有些慚愧,自己對楚嫣然食言了。
    丁兆勇道:「你走吧,這裡有我照顧,醫生說小靜已經渡過危險期了。」
    張揚剛才也查探過妹妹的脈搏,知道她的身體不會有大礙。
    丁兆勇看出張揚仍然顯得猶豫,他笑道:「快去吧,萬一耽誤了你的公事,我可承擔不了這個責任,對我你還放心不下嗎?」
    張揚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此時卻又接到宋懷明的電話,宋懷明問他離開東江沒有,如果沒有離開東江,讓他去省政府一趟,捎一封信給嫣然,這一折騰又耗去了半個多小時。
    張揚再次進入高速路口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他給楚嫣然打了一個電話,這次楚嫣然沒有接,任憑電話鈴聲在那裡響著。
    張揚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將手機扔在車座上。從這裡前往北原靜安,就算一刻不停的趕路,到那裡也要下午四五點鐘了。
    楚嫣然沒接他的電話,證明還是生了他的氣,張大官人感覺到這應該是好事兒,如果連他遲到都不在乎了,就證明他們之間真的存在很大的問題。
    中間來到休息站的時候,張揚又打了電話,楚嫣然仍然沒有接。
    其實楚嫣然就在電話旁,聽著手機鈴一遍遍響起,楚嫣然輕咬著嘴唇,她的內心也在猶豫。楚鎮南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嫣然,為什麼不接電話?是不是張揚打來的?」
    楚嫣然道:「我不想聽他解釋!」
    楚鎮南道:「也許他真的有事!」
    楚嫣然道:「他總是有成千上萬個理由。」
    楚鎮南笑道:「很多事情誰也無法預料,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
    楚嫣然道:「一個連時間觀念都沒有的人,證明他根本不尊重別人!」
    楚鎮南呵呵笑道:「嫣然,你已經是跨國財團的執行總裁了,怎麼忽然變得像個委屈的小女孩?」楚鎮南明白,孫女仍然深愛著張揚,不然她不會表現的如此在乎。電話鈴再度響起,楚鎮南道:「接電話吧,我想他一定在趕來靜安的路上,你這樣對他,他心神不寧的開車也不安全。」
    聽到爺爺這樣說,楚嫣然有些猶豫了,手機鈴響起了幾聲之後,她終於拿起了電話。
    楚鎮南走上樓梯,回身笑瞇瞇看著孫女,忽然感覺胸口一陣劇痛,眼前金星亂冒,雙腿一軟,從樓梯上滾落下去。
    楚嫣然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聽到動靜後迅速轉過身去,當她看到眼前情景的時候,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張揚聽到了楚嫣然的那聲尖叫,他大聲道:「嫣然!嫣然!發生了什麼事?趕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楚嫣然抱起爺爺的身軀,發現他已經失去了知覺,尖聲叫道:「快來人啊,幫幫我!幫幫我!」
    張揚的內心頓時緊張了起來,他的腳下意識的將油門踩了下去,油門踩到最大,他知道一定出了很嚴重的事情,否則嫣然的聲音不會變的如此緊張。張揚所能做的只有盡可能的加快車速,他要在最短的時間趕到楚嫣然的身邊。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張揚終於趕到了靜安,他打楚嫣然的電話無人接聽,只能給時任靜安軍分區司令員的洪長武打了個電話,洪長武的聲音沉痛而悲愴:「我們都在軍區醫院。」
    張揚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隱然覺察到事情很不妙,當他來到軍區醫院重症監護室的時候,聽到楚嫣然悲痛欲絕的哭聲,張揚的腳步變得異常沉重,他一步步走了過去,看到醫護人員正推著一輛推車從裡面走出來,推車上躺著楚老爺子,白色的被單蒙上了他的面孔,楚鎮南因為心臟病突發被送來這裡,經醫護人員全力搶救,可是仍然沒能挽救他的生命。
    楚嫣然悲痛欲絕,一面叫著外公一面撲向推車上楚鎮南餘溫猶在的身體,在這個世界上和她最親近的人就是她的外公,母親離去之後,楚嫣然和外公相依為命,卻想不到最最親近的外公突然離開了自己,一切都毫無徵兆,楚嫣然感覺到自己的世界頓時崩塌了,她無法承受外公離去的痛楚。
    張揚走了過去,扶住楚嫣然的肩膀,楚嫣然看到了他,心中的悲傷忽然化成了無盡的怨恨,如果他能夠如約前來,或許外公還有救,憑他的醫術,外公或許就會沒事,楚嫣然憤然甩脫開張揚的手臂,怒斥道:「你還來幹什麼?你來幹什麼?」
    張揚的嘴唇抽搐了一下,他的內心刀絞般疼痛,他知道楚嫣然為何會如此憤怒,如果不是因為趙靜的事情耽擱了,如果不是他去拿宋懷明的那封信,如果他能夠早一點到來,也許楚鎮南還有救,他痛苦的咬著雙唇,走向推車,從被單下拉出楚鎮南的手,餘溫猶在。
    楚嫣然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不要碰我外公,你沒資格碰他!」她衝上去揮動雙拳憤怒的砸在張揚寬闊的背脊上,張揚沒有動,仍然握住楚鎮南的手腕,楚嫣然一邊哭一邊打,洪長武實在看不下去了,過來抓住楚嫣然的雙手,他是一個局外人,他和楚嫣然的想法不同,在洪長武看來,生老病死任何人都逃脫不了,楚鎮南已經年近八旬,這樣的年紀,生死已經不能由自己操縱。
    張揚的眼圈紅了,他聲音低沉道:「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機會……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這句話,可所有人都認為張揚在說傻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並不是人力能夠挽回的,楚老爺子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經停止了,醫院已經宣佈他死亡。
    張揚抱起了楚老爺子的屍體,醫護人員和楚老爺子的警衛員同時衝上來阻止他,張揚怒吼道:「讓開!我不會讓他死,我不會讓他死!」張揚明白,如果老爺子就這麼死了,同時死去的還有他和楚嫣然的感情。
    楚嫣然看到爺爺的面孔,她的精神再度崩潰,趴在洪長武的懷中大聲哭泣起來。
    張揚血紅的眼睛盯著眾人,他彷彿瘋魔一樣,一字一句道:「我要救他!」
    楚鎮南的警衛員已經去摸腰間的手槍,洪長武制止了他,無論張揚的動機何在,他顯然對楚老爺子沒有任何的惡意,他輕輕拍著楚嫣然的肩頭,低聲道:「我給你十五分鐘!」
    張揚抱著楚鎮南的屍體走入了病房,房門在他的身後關閉,所有人都站在窗口前,楚嫣然哭得天昏地暗,此時楚鎮南過去的那幫部下已經先後趕到了,荊山市公安局局長謝志國和他的妻子林秀也來到了現場,謝志國問明情況之後,不由得埋怨道:「長武,司令已經去世了,你怎麼可以讓他的遺體受到這樣的折騰,這是對他的不敬!」謝志國轉向他的幾名戰友道:「咱們衝進去,把司令的屍體搶回來!」
    洪長武道:「可我答應給他十五分鐘!」
    謝志國怒道:「荒唐,人都死了,怎麼可能復生!」
    一旁醫院的領導和搶救小組的主要成員都在,他們也表現的頗為無奈,不知洪長武為什麼會答應張揚這個荒唐的要求。如果換成是普通病人的家屬,他們院方肯定要阻止這種行為,可死的是前北原軍區的總司令,眼前這群人都是軍界警界顯赫一方的人物,他們不敢輕易得罪,反正也只是十多分鐘,那小子估計也是受不了這個刺激,就給他一個機會換取一個心安理得。
    林秀摟住楚嫣然,小聲安慰著她,楚嫣然只是哭,林秀向謝志國道:「反正已經這樣了,給他一次機會。」
    每個人都知道根本不會有什麼機會,即便是張揚自己也沒有任何的把握,他將楚老爺子抱到床上,脫去他上身的衣服,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依次刺入,天突、中極、期門、大巨、膻中、氣海……,胸部穴道瞬間刺完之後,他脫去鞋襪來到床上,扶起楚鎮南的身軀,又用金針刺入他背後的大椎、陶道、神道、志陽、命門……繼而用金針刺入楚鎮南頭頂的陽白、印堂、四白、百會、後頂、風府、天柱……張大官人在室內行針之時,軍區醫院診療小組的這幫人都沒有離去,他們開始的時候以為這個年輕人悲傷過度,所以失去理智了,竟然在死人身上動針,可當他們看到張揚行雲流水的針法之後,方才意識到,這個年輕人竟然真的是一位針灸高手,診療小組內就有中醫科主任,他行醫這麼多年,還從沒有見過如此精妙熟練的針法,低聲道:「高手啊!」雖然知道這年輕人是醫國高手,可是他並不相信張揚擁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張揚行針完畢之後,盤膝坐在楚鎮南的身後,摒棄腦海中的一切雜念,內息在體內運轉流淌,他必須要用自身的真力將楚鎮南已經四散奔逸的內息重新聚攏起來,然後回歸於他的氣海之中,以此激發他的生命力,張揚不知能否成功,只能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念頭。張揚更清楚,即使自己內力渾厚,想要做到這一點必須要拼盡全力,張揚調息片刻之後,霍然睜雙目,運指如風,指點楚鎮南全身穴道,體內渾厚的內息也在點穴之時注入楚鎮南全身的十二經脈,太陰肺經,陽明大腸經、厥陰心包經、少陽三焦經、少陰心經、太陽小腸經、太陰脾經、陽明胃經、厥陰肝經、少陽膽經、少陰腎經、太陽膀胱經。
    人體內的經脈有如羊腸小道,脈絡之中的氣息猶如低壓的電流,十分微弱,楚鎮南已經被醫學宣佈死亡,張揚之所以要冒險嘗試的根本原因是楚鎮南死後不久,他的呼吸心跳雖然消失,可是體內的經脈不會瞬間閉塞,張揚要搶在經脈閉塞之前,將這些已經幾不可聞的微弱氣流全都收集起來,重新匯入丹田,想要做到這一點,不但要擁有渾厚的內力,而且還要對穴道的認識達到精深的地步,而十二經脈又分陰陽,陰經屬髒,陽經屬腑,為了喚醒經脈中的微弱氣息,張揚在以內力打通楚老爺子經脈的時候,必須採用陰陽不同的兩種手法,內力上陰陽變幻冷熱交替,這對任何高手來說都是一件嚴峻的考驗,而且充滿著危險,稍有不慎,甚至會走火入魔,墜入到萬劫不復的深淵。
    外面變得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房間內的情景所吸引,卻見張揚雙手翻飛,手指靈動的遊走於楚鎮南身體的各大穴道之上,隨著進程,張揚半邊身體開始升騰起白色的蒸氣,而另半邊身體卻冷氣森森,眉毛頭髮之上竟然凝結出白色的霜華。為了挽救楚鎮南,張揚已經完全拋棄了生死,他的經脈在陰陽交替,冷熱循環中遭受著煎熬,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要努力一試!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