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都有一本賬

    張揚明白,陳崗在泰鴻建廠的事情上起不到關鍵的作用,在這件事上只有市委書記項誠才擁有決定權,而項誠現在的目光只盯在泰鴻建廠後有可能帶來巨大經濟增長上,他會盡全力創造條件留下泰鴻。
    週三的時候,杜瓦爾從澳洲趕回,帶著他已經完成的設計,有平面圖,有三維動畫,張大官人特地邀請濱海市常委在小會議室觀賞了杜瓦爾的規劃圖演示。
    整個保稅區的規劃貫徹了當初的設計理念,綠色環保,開始的效果圖從空中俯瞰,保稅區宛如一隻白鴿展開雙翅翱翔在綠色的叢林中,其中的一隻翅膀就是藺家角,在杜瓦爾的規劃中,藺家角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在他分別講述了工業園、福隆港、物流園的規劃後,最後將藺家角部分的規劃放大,重點說明這裡打造綠色工業園和企業辦公總部的想法,在杜瓦爾的構想中本來是將整個藺家角劃入保稅區的,要在藺家角周邊打造北港最大的綠地公園,這也是程潤生給他的建議。
    杜瓦爾講完他的規劃之後,現場常委都陷入沉默之中,即使一直都站在張揚對立面的許雙奇也不得不承認杜瓦爾的這個規劃非常的完美,從宏觀到微觀的佈局都無懈可擊,在綠色環保的理念下,如果在藺家角突然出現了一座大型鋼鐵廠,那麼必將破壞杜瓦爾已經完成的整個規劃,而保稅區綠色環保的概念也無從談起。
    濱海保稅區建設指揮部總顧問常海天應邀出席了會議,在張揚的暗示下,他第一個站出來發言,常海天走向投影,拿起激光筆,用激光束指向藺家角的位置畫了一個圈道:「藺家角在行政劃分上分為兩個部分,南部屬於北港,北部約十平方公里的範圍屬於濱海。根據我們現在瞭解到的情況,現在藺家角的這片區域的歸宿出現了一些問題,市裡傾向於將藺家角交給泰鴻集團建設鋼鐵分廠,不僅僅是原本屬於北港的部分,還包括本屬於我們濱海的那十平方公里的土地,如果市裡堅持這麼做,勢必破壞我們已經完成的規劃,影響到整個保稅區的佈局。」
    杜瓦爾皺了皺眉頭,他插口道:「如果北港市政府堅持這麼做,我不會繼續和貴市合作下去,我不可能將我的工作重新來過,還有一點,我想問一句,你們北港的領導們懂不懂規劃?要把鋼鐵廠建在一座新興保稅區的旁邊,要建在兩座城市的中心位置,這根本是個天大的玩笑!」
    所有常委都看著張揚,他們都在等著張揚說話,張揚向濱海城市綠化的總設計師程潤生微笑道:「程教授,您說幾句。」
    程潤生點了點頭,他取下老花鏡,輕聲道:「既然張書記讓我說,我就說兩句,城市要發展,引入大型鋼鐵企業,倒也無可厚非,我幹了一輩子的園林綠化設計,所以我從環保的角度來說這件事,大家都應該知道,工業有三廢,廢水、廢氣、廢渣,這三廢鋼鐵廠全都具備了,說現在環保工藝進步了,可以做到零污染,這種話我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相信,換成我是絕對不信的。改革開放後我國的工業處於迅速發展階段,但是我們的環保事業卻剛剛開始,比起國際先進水平還差了很多,即便在環保方面做到一流的國家,他們在鋼鐵廠選址方面也是慎重的,往往建設在遠離城區的地方,有多遠?國際上沒有明確的標準,但是根據我的綜合調查,在環保上做得比較好的國家,都採取距城區三十公里的規則,不要小看這三十公里,我可以拿出一堆數據來證明它的科學性。」
    張揚適時的補充道:「我補充一句,南武市提供給泰鴻的工業地塊,距離城區大概三十五公里,符合程教授所說的規則。」他笑了笑示意程潤生繼續。
    程潤生道:「我認為北港市領導對這一行業是缺乏認識的,在環保方面的理念是薄弱的,至今為止,沒有一家鋼鐵企業可以做到絕對的零污染,泰鴻建設在藺家角可能看中了藺家角距離海岸線較近,地理環境比較優越,但是他們並沒有考慮到當地的生態環境。藺家角是整個北港地區生態環境最好的地方,不但擁有北港最好的沙灘,還擁有北港最美的一片森林,如果泰鴻在這裡建設鋼鐵廠,必然嚴重破壞當地的生態環境。我不是危言聳聽,我是有據可查的。或許有人會問,建設保稅區會不會影響當地的生態?我說不會,因為我們在規劃之處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我們在藺家角的企業和辦公總部不會有任何的污染,我們會最大限度的保存藺家角的森林區,會將我們的建築融於自然之中,打造北港乃至全國的第一個生態辦公區。我真心的希望,相關領導能夠以更長遠的眼光來看待建設和發展,我們的建設不是為了改變自然,而是為了適應自然,融入自然,成為自然的一部分,最後我送給大家一句話,只有你尊重自然,自然才會回饋給你更大的財富,否則你能夠得到只會是大自然殘酷的報復!」
    張大官人第一個鼓掌,常委們也紛紛鼓掌。
    掌聲平歇之後,張揚站起身來,從常海天手中拿過激光筆,沿著投影上保稅區的輪廓遊走著,他低聲道:「大家看,我們的保稅區像不像一隻振翅翱翔的白鴿?」
    常委們都點了點頭。
    張揚道:「這只白鴿是我們的心血,現在有人想折掉白鴿的一隻翅膀,你們答不答應?」
    常務副市長董玉武大聲道:「不答應,當然不能答應!」這廝現在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投向張揚的陣營了,每次第一個跳出來支持張揚的都是他。
    張揚道:「我認為這份規劃非常的完美,在事業上,我從來都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我認準的事情,不會因為任何的外部壓力而改變,這份規劃,我會分別送給市裡和省裡,藺家角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屬於濱海老百姓的,只要我在任一天,就決不允許有人損害老百姓的利益!」
    「他真這麼說?」市長宮還山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濱海市長許雙奇在電話中感歎道:「宮市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現在很多同志對市裡的意見很大,認為市裡在政策上太偏向泰鴻集團,認為市裡在建設鋼鐵廠的問題上考慮不周……」
    宮還山道:「我知道了,老許,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許雙奇愣了一下,他過了一會兒方才低聲道:「宮市長,其實我也認為在藺家角修建鋼鐵廠有些不妥……」
    宮還山道:「你們這些人都被他成功洗腦了,這小子除了誇大其詞,危言聳聽還懂什麼?即便是帶來一些弊端,但是和泰鴻帶來的巨大效益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宮還山說完,有些不耐煩地掛上了電話。
    他拿起遙控打開了電視,央視正在播放著今日焦點,宮還山本來沒有提起注意,可是當他聽到畫面中傳來泰鴻鋼鐵集團幾個字的時候,馬上聚精會神的盯住了屏幕,今日焦點上是專門採訪南武市泰鴻鋼鐵集團周圍農民的新聞,專題從泰鴻周圍的樹木大片死亡開始,採訪當地群眾,又挖出了前年泰鴻因為違規排放廢水,導致當地養殖戶魚蝦大量死亡的舊事。
    宮還山仔細看了看台標,沒錯,的確是央視的今日焦點,他頓時感覺事情有些不妙了,宮還山起身換上了衣服,向樓上叫了一聲道:「我出去一趟!」
    項誠和宮還山住在隔壁,宮還山來到項誠家裡,聽到今日焦點結束的音樂聲,他知道項誠也一定看到了這則新聞。
    項誠的臉色也很難看,看到宮還山來找自己,他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讓保姆去給宮還山泡杯茶過來。
    宮還山坐下後禁不住歎了一口氣,項誠關上了電視機,低聲道:「泰鴻在南武的幾次污染事件被人捅到了央視。」
    宮還山道:「肯定是他幹得!」他沒有證據,所以沒有直接說出張揚的名字。
    項誠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雙手抱在一起,眉頭緊皺著:「想不到他還真是有些能耐。」張揚的能耐他早就領教過,不過他沒有想到張揚這次的出手如此果斷,直接將泰鴻過去的幾起污染事件捅到了央視,並成功播出。
    宮還山道:「他這麼干很可能會觸怒泰鴻方面,趙永福一怒之下或許會改變在北港建廠的初衷。」
    項誠忽然感到一陣心煩意亂,他閉上雙目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宮還山道:「項書記,您真的甘心這件事被他給攪黃了?一個年產幾百萬噸的鋼鐵企業意味著什麼?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項誠道:「我看出來了,這次他是鐵了心要和我們對著幹。」
    宮還山道:「奇怪,泰鴻那邊反倒沒有動靜了,難道趙永福真的準備放棄了?」
    項誠道:「還山,以趙永福的性情未必甘心就這麼算了,我看這件事可能還會再起風波。」
    宮還山道:「張揚這小子真是個刺頭,不是已經答應他用雙倍的土地換藺家角的那塊地,這麼好的條件,他居然不同意,項書記,我看他根本就是想藉著這件事製造事端。」
    項誠道:「製造事端也罷,真的在意那塊土地也罷,現在事情已經搞得滿城風雨了,肯定沒那麼容易收場。」
    宮還山道:「項書記,您真的打算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任由張揚胡作非為?」
    項誠道:「最早牽線的是宋書記,張揚這麼幹,等於給宋書記難堪。」
    宮還山道:「宋書記到現在為止對這件事都沒說一句話。」
    項誠道:「沒說是因為他不方便說,我們過去說得太多,在外人看來這件事成了我們和張揚之間的矛盾,其實我們是對事不對人,我們圖什麼?還不是為了北港以後更好的發展,我們希望能夠和平解決這件事,能夠達到一個共贏的結果,可是這小子軟硬不吃,非得要把這件事鬧大,非得要跟泰鴻拚個你死我活。」
    宮還山道:「對於他這種不顧大局觀,只顧自身利益的行為我們應當給予嚴肅批評甚至處理。」
    項誠道:「已經夠亂了,我們就別跟著添亂了。」
    宮還山微微一怔,項誠的態度是他沒有想到的,他本以為項誠會因為這件事而大發雷霆,可是項誠卻突然表現出意興闌珊,大有放手不管之勢,宮還山感到奇怪,不過他很快就想透了一件事,項誠在市委書記的位子上注定要走到底了,還剩下一年多的時間,向上已經沒有任何的提升空間,政績對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泰鴻這件事成功與否對他已經沒有太大的影響。可自己卻不同,他必須要一個亮眼的政績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項誠一天沒有把市委書記的位置讓給自己,就一天存在著變數,誰也不能肯定,這個位子一定會屬於自己,畢竟覬覦這個位子的有很多人。
    宮還山道:「項書記,如果我們在這件事上不做任何的反應,那麼以後別人會認為張揚已經失去了控制,濱海失去了控制……」
    項誠看了宮還山一眼:「還山,你別著急,鬥爭的主角並不是我們,我們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絕不要輕易參與到鬥爭中去,張揚這小子最大的強項就是死纏爛打,而且不惜一切,泰鴻想把我們推到前面,我們要是站出來和張揚去爭,豈不是讓外人笑話?無論你心裡怎麼想,北港和濱海都是一個整體,我們之間的矛盾如果激化,甚至公開化,讓上頭看來,首先會認為我們的領導能力有問題,你明不明白?」
    宮還山現在才明白了項誠的本意,項誠不是要不聞不問,而是他不想衝到矛盾的第一線,不想和張揚發生正面衝突,在這種時候,迴避矛盾,將鬥爭的焦點集中在泰鴻和濱海之間,他們只需要做一個旁觀者,無論他們心中多麼偏向泰鴻,在表面上都要做出公平公正的樣子,項誠在政治手段上的確比自己要老道得多。
    宮還山還是有些擔心的,他低聲道:「項書記,可是泰鴻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放棄在北港的建廠計劃?」
    項誠低聲道:「趙永福是個從不服輸的人,這件事鬧得這麼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濱海遇到了阻礙,今日焦點這件事上十有八九是張揚在背後操作,你以為趙永福會輕易嚥下這口氣?」
    宮還山道:「那……豈不是還要有大事發生?」
    項誠道:「不管他們怎麼鬥,我們首先要擺正自己的心態,一碗水端平了,不要讓別人說閒話。」這是項誠今晚才悟出的道理,無論張揚還是趙永福都是不好對付的,這兩人遇到一起,必然要分出一個勝負,既然戰爭已經打響,自己就沒必要摻和進去了,萬一被流彈誤傷,那可就划不來了,狗咬狗一嘴毛,無論他們最終是誰勝利,對自己都沒什麼損失,想透了這個道理,項誠的內心頓時變得坦然起來。
    姬若雁也看到了今日焦點,她氣得身軀發抖,重重將手中的酒杯頓到了茶几上。
    梁康被嚇了一跳:「幹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姬若雁指了指電視機屏幕:「央視怎麼播出這樣的新聞,根本是在損害我們泰鴻的名譽。」
    梁康搖了搖頭,攬住姬若雁的肩頭道:「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們一定要藺家角那塊地,北港這麼大,可選擇的地方多了,你們卻非得挑中這麼一塊麻煩的地方。」
    姬若雁道:「趙總定下來的!」
    梁康道:「和氣生財,做生意一定不能帶著怨氣,張揚這個人什麼樣你比我還清楚,他活著就是為了鬥爭。」
    姬若雁不屑道:「一個縣處級幹部而已,真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嗎?」
    梁康端起紅酒喝了一口道:「我可不這麼認為,一個人的能力不僅僅要看他的官位,還要看其他的附加值。」
    「你很看重他!」
    梁康道:「我跟他交過一次手,我沒佔到便宜,如果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不會選擇這樣的人做敵人。」
    姬若雁道:「並不是我們要跟他作對,這場紛爭根本是他主動挑起的!」
    梁康把玩著酒杯,看著杯內的紅酒搖曳出美妙而變幻的曲線,低聲道:「真的這樣嗎?趙總選擇藺家角,事先不會不做調查,藺家角土地的所有權一部分屬於北港,一部分屬於濱海,在你們的規劃內,要把屬於濱海的十平方公里土地劃入你們的建設範圍,而在濱海方面的規劃中,藺家角的土地卻是保稅區的一部分,如果北港把這塊土地給了你們,濱海方面就不得不改變他們的保稅區規劃。在本質上,泰鴻是在要求濱海犧牲自己的利益成全你們。」
    姬若雁道:「選擇藺家角是我們綜合考察後的結果。」
    梁康道:「一個明智的企業家絕不會選擇一塊有爭議的土地,你們的談判方是北港,而選擇的地塊卻涉及到濱海,此前你們不可能沒有考慮到因此可能產生的麻煩,據我說知,最早的時候,你們選定的建廠地址在新港以南,從企業發展的前景來看,那片土地更大,未來的擴展性更好,可是為什麼會突然改變?」
    姬若雁秀眉顰起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是我們泰鴻在故意製造事端?你究竟站在誰的立場上?」
    梁康道:「你不要生氣,我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我的立場和你們是相同的,因為我準備投資鋼管廠,我和泰鴻在未來會擁有共同的利益,正因為如此,我才更關注這件事,若雁,你做企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應該清楚,在生意場上,決不能因為個人的愛恨而影響到對局勢的正確判斷,生意就是生意,不能摻雜任何的感情因素。」
    姬若雁猛然甩脫開梁康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臂,怒道:「你根本就是站在張揚的角度上說話,你怕他是不是?」
    梁康道:「若雁,我是就事論事!」
    姬若雁道:「沒人請你投資鋼管廠,我一個人也左右不了泰鴻的決定,這件事是綜合考慮的結果。」
    梁康咬了咬嘴唇道:「若雁,我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姬若雁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
    梁康歎了口氣:「在你心中始終放不下趙國梁,事情過去了那麼久,為什麼你還走不出來?如果那樣,你這輩子都無法真正得到快樂……」
    姬若雁尖聲道:「你住口!我的事情不要你過問!」
    梁康表現的出奇的冷靜,他輕聲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既然你們聲稱如果北港不願意將藺家角劃給你們,你們就放棄建廠的計劃,為什麼到現在還在堅持?是不是有些前後矛盾?無論泰鴻擁有怎樣的實力,你們以為就一定可以在和地方政府博弈中佔到上風?」他搖了搖頭道:「我決定放棄鋼管廠的投資!一個可以拿企業利益去冒險的領導者,絕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合作夥伴。」
    姬若雁道:「悉聽尊便!」
    梁康起身離開了她的房間,走到門前,他停下了腳步:「若雁,很多事我早就清楚,我不說,是因為我不忍心傷害到你,我忍耐是因為我期待你的醒悟,現在看來,或許我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抱有太多的希望。」
    姬若雁道:「今天以後,或許我們之間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的這句話說得相當絕情。
    梁康點了點頭,他已經沒有說下去的必要。當房門在梁康的身後關閉,姬若雁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水從她的雙眸中奪眶而出。
    張大官人已經明確宣佈,在藺家角的問題上沒有任何退讓的可能,他向省市各級領導送去保稅區規劃的同時,做出實際行動,在藺家角突擊搭建了一棟活動板樓,並將保稅區建設指揮部的牌子掛了上去,張大官人利用這件事向所有人表明了態度,保稅區的規劃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這廝從初到濱海的低調迅速恢復了他的強勢狀態,現在這種強勢更變得侵略性十足。
    張揚也知道這件事隱患不少,其中最大的隱患就是華光在濱海的五百畝土地,如果那五百畝土地的所有權被趙永福成功得到,那麼趙永福就有了和自己討價還價的資本,張揚可以製造輿論,可以對抗上級領導,但是他掌控不了蕭國成,蕭國成才是那五百畝土地的實際持有人,如果蕭國成堅持把那塊地轉讓給趙永福,那麼這件事就會變得更加棘手。
    可是張揚和蕭國成素昧平生,唯一的聯繫就是薛世綸,他希望通過薛世綸的關係能夠說動蕭國成,就算不能讓蕭國成將土地轉讓給政府,至少也要讓他在這件事上保持中立,總而言之,只要這塊地不落在趙永福的手上,事情就會好辦的多。
    週四的時候,蕭玫紅打電話給張揚,告訴他蕭國成已經抵達北港,現在正在休息,她已經幫張揚約好了下午四點鐘來白島見面。
    張大官人聞言也是激動非常,後天就是慶典日,方方面面的嘉賓就會陸續到來,現在和蕭國成見面最合適不過,趙永福目前還沒有回到北港,自己和蕭國成只要談妥這件事,就等於完全掌握了先機。
    為了和蕭國成的這次見面,張揚特地準備了一番,事先做了一些功課,對蕭國成,對他的華光集團做了一些瞭解,不過蕭國成這個人很神秘,有關他的資料很少,張揚又特地給薛偉童打了個電話,向她詢問蕭國成的一些喜好。薛偉童告訴張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蕭國成喜歡書畫。
    其實很多富商對書畫都有著相當的偏愛,藝術品這玩意兒不但可以凸顯自身的素養,選對了還能保值升值。
    張大官人投其所好,特地寫了一幅字,這幅字也是蕭國成最喜歡的《琵琶行》,應該說張大官人對今天的見面還是很用心的。
    張揚準時來到白島觀邸一號,蕭玫紅在門前等著他,微笑道:「張書記很守時!」
    張揚道:「求人辦事,怎麼都得表現出誠意。」
    蕭玫紅笑道:「我叔叔還在睡呢,時差沒倒過來。」
    張揚道:「沒關係,我等他!」
    蕭玫紅將張揚請到客廳內,給他煮了一杯香濃的咖啡,張大官人抿了口咖啡,輕聲道:「蕭先生這次準備在北港呆多久?」
    蕭玫紅道:「後天就走,不過他會在國內呆一段時間。」
    張揚點了點頭。
    蕭玫紅喝了口咖啡笑道:「最近的新聞報紙我都看了,泰鴻的負面新聞不少。」
    張大官人道:「我倒沒留意這方面的事情,都說泰鴻什麼?」這廝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蕭玫紅意味深長的看了張揚一眼,她心中早就猜到這一系列針對泰鴻集團的事情都是張揚做出來的,張揚裝得倒是挺像,彷彿這一切都跟他無關似的,蕭玫紅道:「趙叔叔很生氣。」
    張揚道:「他生不生氣和我無關!」
    蕭玫紅歎了口氣道:「他那個人的脾氣你可能不瞭解,認準了的事情肯定會一條道走到底。」
    張揚微笑道:「聽起來和我有幾分相像,不過有些路太窄,容不下兩個人並排走。」
    蕭玫紅道:「所以就得有人讓步,一前一後走就沒問題了。」
    張揚道:「我沒有讓步的習慣。」
    兩人說話的時候,聽到樓上傳來咳嗽聲,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出現在樓梯上,蕭國成五十三歲,頭髮花白,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看得出他的健康狀況並不好,身體偏瘦,後背微駝,臉上卡著一副板材架的黑框眼鏡,灰色襯衣,黑色褲子,腳上蹬著一雙黑布鞋,從他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富豪氣質,給人的感覺甚至有些寒酸,這樣的一個人,你會認為他是一個學者,總之絕對聯想不到一個成功商人。
    張揚跟著蕭玫紅站起身來,蕭國成緩步走下了樓梯,他微笑著向張揚伸出手去:「張書記,幸會幸會,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張揚笑道:「從西半球飛到東半球,總得要有一個適應時間。」
    蕭國成邀請張揚坐下,他留意到張揚手中的卷軸,指了指道:「字還是畫?」
    張揚道:「這是我寫得《琵琶行》,特地送給蕭先生。」
    蕭國成饒有興趣道:「我看看!」
    張揚讓蕭玫紅幫忙展開了這幅卷軸,蕭國成的目光明顯一亮,他在書法鑒賞方面造詣頗深,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幅不可多得的書法作品,蕭國成一直看到落款,看到上面張揚的名字和印章,這才相信如此氣勢磅礡的一幅字真的是眼前這個年輕人所寫,蕭國成點了點頭,他讚了一聲:「好字!」並沒有做其他的評價,有些惜字如金的味道。
    張揚重新將這幅字捲好,交給蕭玫紅保存。
    蕭國成微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書法?麥琪兒告訴你的?」
    張揚笑道:「是偉童告訴我的,我們是結拜兄妹。」張大官人通過這種方式和蕭國成套近乎,蕭國成是薛老的乾兒子,自己和薛老的孫女是結拜兄妹,依著這層關係,張揚叫蕭國成一聲叔叔也是應該的。
    蕭國成道:「張書記,咱們中國有句老話,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其實你這次前來的目的麥琪兒已經跟我說了,你的禮物我本不想收,可是我沒想到你會送給我這樣的禮物,這幅字我實在太喜歡,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張揚笑道:「喜歡就留著,你放心,我絕不會因為這幅字而讓你一定要為我做什麼事情。」
    蕭國成呵呵笑道:「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我收了你的禮物,這心裡總覺著欠你點什麼。」
    張揚道:「蕭先生,既然你知道我這次前來的目的,我也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最近和泰鴻因為藺家角地塊的事情發生了一些摩擦。」
    蕭國成微笑道:「我有所耳聞,不過我實在不知道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在藺家角並沒有任何的物業。」
    張揚道:「蕭先生過去在濱海買下了一塊地,現在那塊地已經被規劃到保稅區的範圍內。」
    蕭國成點了點頭,他低聲道:「其實你薛叔叔之前給我打過電話……說到這裡,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嗽的時候,腰背躬得越發厲害,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蝦米,因為咳嗽他的面部泛起了一絲紅意,良久方才平息,喘了口氣,接過蕭玫紅遞來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方才道:「不好意思!」
    張揚道:「蕭先生的咳嗽很重啊!」
    蕭國成歎了口氣道:「老毛病了,每年春秋季都會發病,這也是我在這種季節很少回國內的原因。」
    張揚點了點頭,本想提出幫他診脈,可是話到唇邊又改變了主意,他輕聲道:「薛叔叔怎麼說?」
    蕭國成道:「他讓我不要把那塊地賣給泰鴻,可惜晚了一步,我已經答應過老趙了。」
    張揚聞言內心不由得一沉,蕭國成已經答應了趙永福,以蕭國成的身份,說出去的話很難收回,也就是說事態正向最壞的方向發展,張揚道:「泰鴻的目的您清楚嗎?」
    蕭國成道:「泰鴻雖然是國有企業,可是經營的手段也逃脫不出商業規律,這件事我的本意是不想介入的,你算得上我的世侄,老趙又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肯定會兩不想幫,可惜世綸跟我說得晚了一些,我已經答應過了老趙,一個商人最重要的是誠信,我不可能反悔,張書記,真是不好意思。」
    張揚道:「沒關係!」
    蕭國成道:「其實保稅區和泰鴻之間可以和平共處。」
    張揚道:「我帶來了一份保稅區的規劃,蕭先生如果有時間可以看一看。」他將事先準備好的光盤遞給蕭國成。
    蕭國成道:「好,回頭我一定好好看看。」
    張揚道:「保稅區的規劃是不會因為泰鴻改變的,無論泰鴻是否拿下了那五百畝地,我都會堅持下去,我不會讓他們在藺家角設廠。」張揚起身告辭。
    蕭國成又咳嗽了起來,他讓蕭玫紅代自己送張揚出門。
    來到觀邸一號外面,蕭玫紅望著張揚道:「不好意思,沒能幫上你。」
    張揚笑道:「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如果你不說,那五百畝地的事情我還蒙在鼓裡。」
    蕭玫紅道:「可是那塊地終究還是落在了泰鴻的手裡。」
    張揚微笑道:「那又怎樣?我不信他趙永福敢在那塊地上建設焦炭廠,他要是敢建,我就敢拆!」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