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愛子心切

    在她的追問下,張大官人唯有保持沉默。
    羅慧寧道:「我既然能夠查出她的身份,有些事想要查出來並不難,一直以來我都感到奇怪,秦萌萌何以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哥哥?就算秦鴻江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秦家對她也有養育之恩,按理說本不該如此。」
    張揚一顆心怦怦直跳,羅慧寧果然智慧過人,她應該已經看破了其中的秘密。
    羅慧寧道:「現在看來秦振東死得不冤,秦萌萌有殺他的理由。」
    張揚道:「乾媽,有些發生過的事情,還是不要再提了,說出來只是徒增傷害。」
    羅慧寧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有些事我永遠不會向別人說,再說秦家的事情本來和我就沒有什麼關係。」
    張揚明白羅慧寧不會將這件事透露出去,這才放下心來,他低聲道:「我有些擔心她,留在國內對她來說危險很大。」
    「為父報仇是做子女的本分,我看你說服不了她,張揚,你幫我安排一下,我想和她單獨談談。」
    張揚有些為難的看著羅慧寧,羅慧寧道:「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幫我安排。」她的話充滿了不可違抗的成分。
    張揚本以為秦萌萌不會去見羅慧寧,卻想不到她居然答應了,張揚安排兩人在香山別院見面,這裡地處偏僻,周邊幽靜,是個暢談心事的好所在。
    從秦萌萌進門的那一刻起,羅慧寧的目光就沒有離開她的俏臉,不得不承認,秦萌萌整容前後一樣的美麗動人,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跡,她臉上的改動都是恰到好處,讓她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是不會讓人產生任何的不自然,一個人的面貌就算可以改變,可是氣質風度是無法改變的,就算你竭盡努力去掩飾,仍然會在不經意中流露出來。
    羅慧寧想要捕捉的正是那熟悉的目光。
    秦萌萌已經清楚羅慧寧洞悉自己真正身份的事實,在羅慧寧的注目下,她稍稍有些不安,不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輕聲道:「文夫人好!」
    羅慧寧點了點頭:「別來無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包含著太多的含義。
    張大官人將秦萌萌送進門後,轉身就出去了。這種時候,他並不適合在場,留給她們一個單獨的空間才是最佳的選擇。
    羅慧寧邀請秦萌萌坐下,天氣有些陰沉,氣溫頗高,即使坐在院子裡也感覺不到一絲風,讓人的心頭有種沉悶的感覺。秦萌萌的心情因為天氣而感覺到越發的壓抑,她甚至有些後悔答應和羅慧寧見面了,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展開兩人之間的話題。
    羅慧寧的表情溫和而平淡:「小歡還好嗎?」開門見山,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等於直接道破了秦萌萌的真正身份。
    秦萌萌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羅慧寧等於在告訴她,在她的面前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羅慧寧拿出的態度極其明確,省略了相互試探和閃躲的步驟,直接切入主題,秦萌萌是個聰穎的女孩,既然羅慧寧已經攤牌,自己也沒必要閃爍其詞,她點了點頭道:「很好,無人打擾的生活非常寧靜。」
    羅慧寧微笑道:「每個孩子都應該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每一個父母都應該守護在他們的身邊。」
    秦萌萌聽出了羅慧寧的言外之意,她笑了笑沒說話。
    羅慧寧道:「何先生是我們文家多年的老朋友,我代表我們全家對他的離去深感難過。」
    「謝謝!」秦萌萌小聲道。
    羅慧寧望著秦萌萌,想起她過去的樣子,又想到了何長安,很快就找出了很多相似的地方,這麼多年,她從未想到過何長安和秦萌萌之間會有這樣的關係,世事難料,這個世界上果真會有這麼多巧合的事情。羅慧寧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秦萌萌點了點頭道:「知道!」
    「那你還要回來?」
    秦萌萌道:「我要為我的父親討還公道!」
    羅慧寧輕聲歎了一口氣:「仇是永遠都報不完的,如果你父親在天有靈,他不會想讓你去復仇,冤冤相報何時了,為了上一代的仇恨,你或許可以犧牲你的生命都不足惜,但是,如果你死了,誰去照顧小歡?而他又會擁有一個怎樣的童年?」
    秦萌萌的眼圈紅了,羅慧寧的話顯然擊中了她的短板,但是秦萌萌的目光很快就變得堅定:「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羅慧寧點了點頭道:「其實很多的恩怨都是因為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一報還一報,其根本原因還是內心的怨氣在作祟,我不是想教你怎麼做,我只是從一個母親的角度來出發,我想勸你在決定去做一件事之前,先考慮一下小歡的感受。」
    秦萌萌道:「他雖然沒有給我一個幸福的童年,但是他給了我生命,如果沒有再次遇到他,我或許早就已經死了,小歡也不會有什麼幸福可言。」她抬起頭,勇敢地望著羅慧寧的雙眼:「文夫人,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我可以坦白地說,您多慮了,我對文浩南從未產生過任何的情愫,當初也是經由別人介紹而見面,我從未有過高攀之心。」
    聽到秦萌萌這樣說,羅慧寧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許歉疚,平心而論,她這次約秦萌萌見面,出發點不僅僅是出於對老朋友何長安後人的關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兒子文浩南,她清楚兒子對秦萌萌的感情,害怕秦萌萌的出現會讓兒子深藏心底的感情死灰復燃。
    羅慧寧低聲道:「我承認,我這次約你相見的確有不小的私心。」
    秦萌萌道:「我明白,因為我是一個母親,為了兒子,我可以不惜任何的代價,所以您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感到意外,我也能夠理解您的想法,您放心,我會避免和文浩南見面。」
    羅慧寧輕聲歎了一口氣道:「有些事注定是無法逃避的,你還這麼年輕,好不容易離開了這裡,好不容易擁有了全新的生活,為什麼要回來,仇恨可以改變一個人,即使你可以成功復仇,等你完成心願之後,你也會發現一切都已經變了,也許會發現一切都不值得了。」
    秦萌萌道:「值得的!」
    「如果你出了事情怎麼辦?」羅慧寧已經是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秦萌萌道:「揚哥會幫我照顧他!」這句話脫口而出,並沒有做太多的考慮。
    羅慧寧卻從她的這句話中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她望著秦萌萌的雙目,低聲道:「你喜歡張揚!」羅慧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感到一陣輕鬆,可馬上心頭又是一緊,她也不明白何以會產生如此大的心理變化,說完這句話,她看到秦萌萌的一張俏臉紅了起來,羅慧寧從她的表情變化已經斷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她並沒有感到意外,張揚多次挽救秦萌萌於水火之中,自古美人愛英雄,像他這樣的小子原本就討女孩子喜歡,秦萌萌對他生出愛慕之心也實屬正常。
    秦萌萌卻因為羅慧寧的這句話一陣心慌意亂,在她的內心深處的的確確是喜歡張揚的,可是她知道張揚已有愛人,自己又不是清白之身,從未產生過其他的奢望,現實中,她是徐立華的乾女兒,張揚的乾妹妹,早已決定將那份愛意深鎖在心底,除此之外再也不會去想什麼。一直以來她掩飾的都很好,可以說羅慧寧是點破這件事的第一個人。
    秦萌萌搖了搖頭道:「文夫人誤會了,我一直都將他當成親哥哥,我能夠活到現在,全都靠了他的幫助,如果沒有揚哥,小歡只怕早已死了,如果那樣,我也不會獨活。」
    羅慧寧那裡肯信,但是她也不忍繼續追問下去,心中暗歎冤孽,張揚這個小子啊,處處留情,惹得多少女孩子為他傾心,真不知道以後他該如何應對這麼複雜的局面。她隨即又想到,年輕人感情的事情真的不需要她過問,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羅慧寧低聲道:「你父親的死和查晉北有關嗎?」因為昨晚慈善晚宴現場,羅慧寧親眼目睹了秦萌萌和查晉北的角逐,所以才有此問,其實她已經猜到了其中的關竅。
    秦萌萌道:「沒證據的事情我不能亂說。」她看了看時間,提出告辭道:「文夫人,我待會兒還有生意要談。」
    羅慧寧點了點頭道:「你去吧,剛才我所說的那些話,你好好考慮。」
    「我會的!」
    送走了秦萌萌,張揚來到羅慧寧身邊,看到羅慧寧眉宇籠罩著淡淡的憂色,低聲問道:「乾媽,談得怎樣?」
    羅慧寧道:「看來她這次不會輕易離開。」
    張揚歎了口氣道:「我也因為這件事頭疼呢,很多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如果這件事傳到秦家那裡,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她。」
    羅慧寧望著張揚道:「浩南也知道了這件事?」
    其實羅慧寧早已預料到了這件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兒子對張揚的仇恨絕沒有那麼簡單。因愛生恨!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想不到出現在了自己的家裡,或許她要好好和兒子談談了。
    張揚道:「乾媽,您放心,我會保持克制。」
    羅慧寧道:「我擔心的不是你,浩南如果知道她返回了國內,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
    張揚道:「他和蘇菲的感情已經穩定了,按理說這件事不會對他造成過大的刺激。」
    羅慧寧道:「張揚,我始終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查晉北不是一個傻子,他是一個商人,而且家世非凡,劫持殺人這種事按理說他不會去做,何長安的死太過明顯,別人輕易就會想到他的身上。」
    張揚道:「我也覺得他沒那麼傻,如果何長安的事情不是他做得,那麼秦萌萌豈不是選錯了復仇的目標?」
    羅慧寧道:「無論怎樣,這件事你都要盡快搞清楚,如果可以說服她離開最好不過,我們既然能夠識破她的身份,別人一樣也能夠,秦家對秦振東之死一直耿耿於懷,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我看她就麻煩了。」
    查晉北和大哥查晉南一起坐在院子裡喝茶,對自己這個大哥查晉北向來是佩服的,他永遠做不到大哥那樣四平八穩,以大哥的年齡能夠做到目前的位置已經很難,更難得的是每一個派別對他都非常的欣賞。
    查晉南抿了口茶,抬起雙眼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天氣並不好,烏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他低聲道:「京城的空氣大不如從前了。」
    查晉北嗯了一聲,腦子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查晉南的目光在弟弟的臉上打量了一下,輕聲道:「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查晉北道:「有嗎?」
    查晉南笑道:「這麼多年的兄弟,你有什麼心事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總覺得你是時候該休息一下了。」
    查晉北道:「我是個無業遊民,整天都在休息。」
    查晉南道:「所謂的休息並不是指身體上,而是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頭。
    查晉北道:「你這麼一說,我真的感覺自己有些累了。」
    「聽說你在慈善晚會上遇到了點麻煩?」
    查晉北搖了搖頭道:「算不上什麼麻煩,只是被一個晚輩搶去了風頭。」
    查晉南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你也不再年輕了,何苦跟這些後輩做意氣之爭,為什麼不考慮組織一個家庭,咱們查家下一代還沒有男丁呢。」
    查晉北呵呵笑了起來:「大哥,想不到你這麼封建,都什麼時代了,男女都一樣,如果你真的這麼在意,讓嫂子再生一個了。」
    查晉南也笑了:「你嫂子只怕是生不出來了,我看你和邱鳳仙還是蠻登對的。」
    查晉北道:「我們就是合作關係,感情上沒有任何的糾葛。你這麼在意,乾脆讓小薇招個上門女婿,以後生了兒子跟咱們查家的姓。」
    提起女兒查晉南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歎了口氣道:「真不知道這丫頭是怎麼想的?別的孩子到了她這種年齡誰不是出雙入對的,只有她整天形單影隻的,我就不明白了,她怎麼就一點都不著急。」
    查晉北道:「也許她心裡已經有人了。」
    查晉南望著他瞇起了雙目。
    查晉北咳嗽了一聲道:「我看她跟張揚倒是蠻親近的,不過……」
    查晉南道:「那小子不是宋懷明的女婿嗎?」
    查晉北道:「聽說最近和宋懷明的女兒分了。」
    查晉南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他,聽說過他的一些事,這小子在感情上並不靠譜。」
    查晉北道:「年輕人的想法咱們捉摸不透,其實就算想透了,他們也未必肯聽咱們的。」
    查晉南道:「明知道沒可能的事情一定不能任由發展下去。」
    查晉北道:「本來江光亞倒是挺好的一個小伙子,可惜他和查薇之間不來電。大哥,其實還有一個人選,邱鳳仙的堂弟邱啟明,那小伙子是牛津藝術學院的高材生,又是鑽石王朝的未來掌門人。」
    查晉南皺了皺眉頭道:「有錢人家的孩子未必靠得住。」
    查晉北道:「那孩子我還是瞭解的,品性很不錯。」看得出查晉北對這件事非常熱心,很想將查薇和邱啟明撮合到一起。
    查晉南對這件事並不是太感興趣,淡然道:「選誰主要還是在她自己,我很開明的,對方出身家世都無所謂,關鍵是要對小薇好。」
    查晉北的手機此時響了起來,他接通電話卻是張揚打來的,不由得向查晉南笑了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剛剛兩人正談起張揚呢。
    張揚只說有事找查晉北談,查晉北道:「這樣吧,你來我大哥家吧,我在這裡,咱們中午剛好一起吃個飯。」
    張揚應承下來。
    查晉北放下電話對大哥道:「張揚找我有事,我讓他直接來這裡。」
    查晉南道:「我只怕沒時間見他了,回頭還有個會要去開。」
    查晉北道:「該不是故意躲著他吧。」
    查晉南笑道:「他又不是什麼瘟神,我躲開他幹什麼?」
    張揚來到查家的時候發現只有查晉北在,查晉北仍然坐在花園內,已經為張揚準備了一套新的茶具,看到張揚進來,他笑著招了招手道:「過來坐。」
    張大官人笑道:「查總這麼清閒啊!」
    查晉北道:「忙裡偷閒,如果終日忙碌,那麼人生就失去了意義。」
    張大官人在查晉北的對面坐下:「跟查總談話總是能夠取得意想不到的收穫。」
    查晉北微笑道:「捧殺!張揚,你找我為了什麼事情?」他已經猜到張揚這次的來訪十有八九和秦萌萌有關,但是他不會主動點破。
    張揚先送上了兩盒茶葉,這倒不是因為他對查晉北恭敬,而是來到查家畢竟不能空手登門,這兩盒茶葉原本是送給查晉南的,可查晉南不在,就順手送給了查晉北。
    查晉北看了看茶葉道:「無功不受祿,你送茶葉給我是不是有事情找我辦?」
    張揚笑道:「別多想,這茶葉是為了感謝你幫我加工那套翡翠首飾的。」
    查晉北道:「你這麼一說我收得就心安理得了,不過那件事我沒幫什麼大忙,你應該感謝的人是查薇。」
    張揚道:「她不在啊?」
    查晉北道:「我也不清楚,你們這些年輕人比我還要忙,又是工作又是戀愛,我也有幾天沒見到她了。」
    張揚從查晉北的話裡聽出了某種暗示,他對查晉北還算是瞭解的,這廝奸猾似鬼,他的話未必可信,張揚如果順著他的話問就中了他的圈套了,張揚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這茶不錯,鳳凰單樅。」
    查晉北微笑道:「識貨!」
    張揚道:「查總聽說何長安去世的事情嗎?」
    查晉北歎了一口氣道:「我也是剛剛知道。」
    張揚仔細觀察他的神情,並沒有看出太大的玄虛,查晉北應該沒有說謊。張揚道:「查總聽誰說的?」
    查晉北道:「昨晚慈善晚宴上發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何雨濛一出現就針對我。」
    張揚笑道:「查總昨晚表現的非常大度,看得出你很喜歡那尊玉佛,不過仍然忍痛割愛。」
    查晉北道:「談不上忍痛,我活了半輩子,總不能越活越回去,和一個年輕女孩子一般計較。」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這件事非常的奇怪,我並沒有得罪過她,如果說有些糾葛,也就是我接手了何長安在非洲的金礦,可是那金礦我也並不是從她手上直接得到的,當初我開出極其優厚的條件想從她手裡接下,她都不願意,可前不久,她突然將金礦轉手出去,我是於東川那裡得到了消息,輾轉將金礦買下,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什麼好事,我剛剛才查到何長安去世的消息。」
    張揚道:「何長安在加拿大被人綁架,綁匪提出讓何雨濛轉讓非洲金礦,何雨濛為了救何長安,同意將金礦無償轉讓,可綁匪並沒有信守承諾,在拿到轉讓合同之後,卻將何長安撕票。」
    查晉北歎了口氣道:「這根本是往我的頭上栽贓,我做生意從來都是奉公守法,怎麼可能去做綁架殺人的事情?」
    張揚望著查晉北,目光顯得莫測高深。
    查晉北道:「你不信我?」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信不信你並不重要,關鍵是何雨濛不相信你。」
    查晉北道:「你以為我會幹這麼蠢的事情?我承認我很想得到何長安的那座金礦,但是我不會通過非法手段,何長安死了,金礦如今在我的手裡,我為什麼要做得這麼明顯?為什麼要主動惹上這個麻煩?如果我知道這些事,就算是將金礦白白送給我我也不要。」
    張揚道:「你是通過誰買下的這座金礦?」
    「於東川,他說何雨濛要將金礦轉讓,還說何長安放言,他不想繼續經營下去了,轉手只有一個條件,就是不轉給我,所以於東川想了一個方法,層層轉讓,轉手了好幾次金礦才到了我的手中,我本以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卻想不到撿來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張揚道:「於東川這個人明明是何長安的律師,卻吃裡扒外,幫著你去圖謀何長安的金礦,這種人多數是不可信任的,你現在遇到了麻煩,並不是壞在任何人的手裡,而是壞在貪慾這兩個字上。」
    查晉北歎了口氣道:「我承認這次的麻煩的確是自找的。」他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表情凝重道:「張揚,你來找我應該不是專門為了看我笑話的吧?」
    張揚道:「我是那種人嗎?」
    查晉北搖了搖頭道:「你信不信,聽到何長安的死訊,我心中並沒有感到開心,反而感到難過,這句話如果被別人聽到,或許會說我虛偽,又或者會說我矯情,但是我真的一點都不開心,我和何長安雖然在生意上有過競爭,但是我對他並沒有什麼私怨,我欣賞他的經商能力,我也承認,在商場上我不如他。」
    張揚道:「惺惺相惜,可能是你們身上有很多類似的東西。」
    查晉北道:「利益!我們都是商人,我們看到的是利益,其實並不是每個商人都薄情寡義,只是我們從事了這一行,就必須要學會控制感情,其實真正的感情在我們的心中一樣是無價的,只是別人把我們想得市儈,別人認為我們心中最親的就只有金錢,你應該能夠理解我,就像外人看待你們官員,認為你們眼中只有權力一樣。」
    張揚笑了起來。
    查晉北道:「我現在真的有些笑不出來,何雨濛找到了何長安昔日的幾個老朋友,現在正在密謀收購我的星鑽。」
    張揚道:「我不清楚商場上的事情,我只知道何雨濛認為是你害死了她的父親,她要找你報仇。」
    查晉北道:「商人的朋友真的很少,既然於東川可以背叛何長安,那麼其他人一樣可以背叛,我並不怕何雨濛……」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道:「其實她是誰,我也查得清清楚楚,我不會說破,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則,我尊敬何長安,所以我對他的後代手下留情。」
    張揚緩緩落下酒杯道:「查總是想讓我把剛才的話轉告給她嗎?」查晉北的這番話已經講得清清楚楚,他早已知道了何雨濛的真實身份,張揚對此並不意外,羅慧寧能夠查出,別人一樣可以查出,現在連文浩南都已經知道了秦萌萌仍然在世的事實,那麼沒多少人可以被瞞住。
    查晉北道:「傅正聲也是一隻老狐狸,何雨濛找他來主持公道,千萬不要被這老傢伙利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何長安將他的巨額財產全都留給了何雨濛,我可以說老何的這步棋走得並不高明,如果我是他,我不會留給子女太多錢,留的錢越多,子女所承載的風險就越大,這個世界最沒安全感的就是有錢人,如果何雨濛是我的女兒,我保證她一生衣食無憂足矣。」
    張揚沒說話,卻感覺到查晉北的這番話很有道理。
    查晉北道:「你的話她應該能聽進去,張揚,我不想背這個黑鍋,你幫我解釋一下。」
    張揚道:「我看她現在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查晉北道:「張揚,我不瞞你,我雖然可以保持克制,但是我的克制也會有個限度,如果她真的觸犯了我的利益,我不會始終這樣忍下去。」
    張揚道:「威脅嗎?這種話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說,因為我會盡一切可能去維護她的安全。」
    查晉北笑了起來:「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的坦白。」
    張揚道:「往往欣賞別人的某處地方,一定是自己缺少的。」
    查晉北哈哈大笑,笑得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我不夠坦白?哈哈,你說我不夠坦白?」
    張揚道:「我認識查總也有許多年了,可是我始終都不瞭解你。」
    查晉北道:「一個人把自己藏得越深,就證明這個人越是害怕被傷害,我是個感情上很脆弱的人。」他望著張揚不置可否的表情,知道張揚不相信,但是查晉北懶得解釋。
    張揚道:「我該走了。」
    查晉北道:「我已經讓人準備午飯了,陪我喝兩杯,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暢所欲言了。」
    張揚猶豫了一下,還得點頭答應下來。
    吃飯的時候,查晉北回憶起過去與何長安爭鬥的情景,想想彷彿就發生在昨天,言語之中飽含唏噓之意。
    張揚道:「原來這世上不僅僅有同行相嫉妒,也有惺惺相惜。」
    查晉北的笑容多少顯得有些苦澀:「你心中八成在說兔死狐悲吧。」
    兩人都笑了起來,張揚心中的確這樣想。
    查晉北道:「人活在世上,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哪天倒霉,何長安縱橫商界這麼多年,他沒有倒在競爭對手手下,最終還是倒在了權力的面前。」
    張揚道:「商場上每一步也需要謹慎。」
    查晉北搖了搖頭道:「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何長安能夠積累起來這麼大的財富,僅憑著規規矩矩的做生意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肯定幹過很多遊走在法律邊緣的事情,甚至很多違法的事情,這不是我在他死後說他的是非,而是在國內做生意無法迴避和官員發生聯繫,一旦發生了聯繫,往往會埋下隱患。何長安當初被抓,我並不意外,如果我一直在這條路上走下去,說不定有一天我會和他一樣面臨這樣的狀況。」
    張揚道:「這種不吉利的話還是不要說了,我還是希望我認識的每個有錢人都平平安安的,否則以後哪還有那麼多人請我吃飯?」
    查晉北大笑起來,此時外面傳來查薇銀鈴般悅耳的聲音:「二叔,什麼事兒把你樂成這樣?」
    查晉北將酒杯向張揚一舉道:「他嘍,酒逢知己千杯少!」
    張大官人向查薇笑道:「沒經你允許就來你們家吃飯,勿怪,勿怪!」
    查薇接著查晉北剛才的話道:「話不投機半句多!」
    查晉北道:「小薇,吃飯了沒有?」
    查薇道:「吃了!」
    「那坐下來喝杯酒吧,反正張揚也不是外人。」
    查薇有些好奇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搞得那麼親近了?」
    張揚道:「我和查總一直關係都很親近。」
    查薇對他的這話嗤之以鼻,此時張揚的電話響了,卻是薛偉童找他過去,只說有急事,張揚藉機起身告辭。
    查薇主動送他出門,來到門外發現張揚並沒有開車過來,查薇道:「你不是習慣性酒駕嗎?怎麼?今兒轉性了?」
    張揚道:「打車過來的,我不喜歡占公家便宜。」
    「真是高風亮節啊!我送你!」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道:「算了,我怕你半路把我再給趕下來。」
    查薇笑著在他肩頭捶了一拳:「我說你這人怎麼心眼兒這麼小?」
    張揚也笑了起來。
    於是查薇把她的甲殼蟲開了過來,張大官人這次改到了後座坐了下來,查薇道:「喲呵,真把我當司機了。」
    張揚道:「我一身的酒氣,怕把你給熏到了,那啥,天窗打開啊!」
    查薇道:「你找我二叔有事?」
    「沒什麼事兒,就是閒聊,感謝他……」大官人正想說感謝他幫忙加工那套翡翠首飾的事情,話到中途趕緊又嚥了回去,自己這不是沒長記性嗎?上次就因為這件事得罪了查薇,查大小姐一生氣就把自己從車上趕了下去,同樣的錯誤咱可不能犯第二次了。
    查薇從後視鏡內看了看張揚,已然猜到他想說什麼,輕聲道:「別怕啊,這次我絕不會趕你下車了。」
    張揚道:「我沒怕啊!」
    查薇道:「有句話說的好,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努力也是白費。」
    張揚道:「聽不明白,繞口令嗎?其實咱倆你的我的還不是一樣。」
    查薇道:「張揚,我越來越發現你不是個好東西。」
    張揚道:「查薇,咱好歹也朋友一場吧,你不能每次見我就出口傷人啊,我好歹也是個有點自尊心的人。」
    查薇道:「我就不明白了,楚嫣然哪點兒不好,你跟人家說分就分啊,這邊分了沒多久,就去勾搭喬夢媛,還煞費苦心的送定情信物給人家。」
    張揚苦笑道:「天地良心,那套首飾是喬老委託我幫忙定做的,查薇啊,你這麼大醋味兒,看來對我是情根深種啊。」
    查薇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我會愛上你?」
    張大官人果然伸手去解褲帶。
    查薇驚呼一聲,一腳捫下剎車:「你幹什麼?」
    張揚道:「不是你讓我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嗎?」
    「流氓你!大白天的就敢耍流氓,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張大官人也就是做做樣子嚇嚇她,光天化日之下脫褲子,他可幹不出那麼低俗的事兒,張大官人笑道:「你都報過一次警了,我信,我信你能幹出來。」
    查薇道:「噯,我說你怎麼有點二皮臉啊?」
    張揚道:「咱倆認識這麼久,我什麼樣,你還不早就知道啊?知道我二皮臉,你還對我這麼好,證明我這張臉還是有些吸引力的。」
    查薇啐道:「噁心,我真是受不了你了,你去哪兒?到現在都沒跟我說呢?」
    張揚道:「名車匯!薛偉童那兒。」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