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王永郴說,主要在網上提交。文舒說,如果是縣裡還好說,但在鄉鎮怎麼辦?現在鄉鎮的辦公條件不是太好,可能沒有電腦,甚至沒有上網o他們怎麼提交?王永郴說,現在鄉鎮不是沒有電腦,是沒有條件每位幹部配一台電腦,當然,也沒有必要。但是,小鄉合併大鎮之後,鄉鎮的財政實力增加了,辦公條件得到了一定改善,每個鎮,都有那麼幾台電腦,實行電腦化管理的可能性是存在的。退一步說,就算鄉鎮沒有電腦,私人電腦在鄉鎮的普及程度也非常高,除了極個別經濟狀況非常差的,鄉鎮幹部家裡也都是有電腦的。又有人提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省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處長樂朝炎終於觸及到本質了,他說,我仔細聽了,也認真看了這些表格,我得承認,這些東西做得很細緻,很全面,所有需要考慮的,全都考慮進去了,而且非常實在,一點都不來虛的。不過,我這裡有個疑問,你們這一改革,我們組織部門,好像就沒什麼事幹了。哪個崗位需要人,只要通過電腦這麼一搜,人就出來了。全省各級組織部門,恐怕很多人要下崗吧。唐小舟聽明白了,樂朝炎所說,並不是組織部門沒事做,而是他這個市縣幹部處處長,沒有權力了。省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管著全省市縣的所有幹部。名義上,幹部是分級管理的,有省管幹部、市管幹部和縣管幹部區別。但也不絕對,比如省委組織部有個市縣幹部處,如果僅僅只是管到市一級,何需要掛個縣字?許多時候,縣委書記、縣長甚至副縣長,也都需要市縣幹部處管的。在整個省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管的人最多,而且所管的人,全都是下面的實職,手握重權。因此,市縣幹部處處長職位,官不大權不小,是最實惠的。顯然,他擔心這一改革方案如果在全省鋪開,自己的職權,就等於被這個方案剝奪了。王永郴解釋說,組織部門並非沒有事幹了,而是事更多了。別的不說,每年,要對幹部進行兩類考核,一是日常考績,二是提拔考核。以前,我們的做法,往往是要提拔幹部的時候,進行一次突擊性考核。按照我們現在的這個方案,組織部門必須對所管幹部鎮交的表格,進行逐項核實,這是日常考績。等要提拔的時候,還要針對提拔對像以及崗位要求,進行一次專門定點考核,也就是提拔考核。比如說,同一職位,可能有很多人符合條件。我們設計的方案,是由符合條件的幹部自己報名參與競爭,然後由組織部門根據各項標準,先篩選一遍,淘汰一批,再對留下來的人進行重點考核。最後將考核情況提交常委會。我們這個方案,並沒有改變幹部任用程序,只是改變了任用考核辦法,從而更加直觀和量化。
    大家提了很多問題,市委組織部的千部一一作答。馬昭武見時間差不多了,下面該由趙德良總結了,他說,我來說幾句吧。該問的大家都問了,該答的,你們也答了。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你們搞的組織人事制度改革是怎麼回事了。我只談兩點感受,第一點,戎菲同志呀,我感到很震驚,很意外,你搶了我的飯碗啊吉戎菲顯然有些緊張,這可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在說話,他手裡掌握著全省幹部呢,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他對自己的印象不好或者對這個方案印象不佳,吉戎菲今後想更上一層樓,就非常難了。馬昭武說了這話之後,稍停了停,吉戎菲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竟然沒能接話。馬昭武繼續說,這個改革方案,原本應該由我這個組織部長來搞嘛,結果,被你這個市委書記搞了。你說,你是不是搶我的飯碗呀?我告訴你,趙書記如果讓我下崗,我到你家吃飯去。這次,大家都明白了,許多人暗鬆了一口氣。吉戎菲也完全放鬆了自己,說,馬部長要到我家吃飯,好呀,我請都請不到呢。馬昭武說,第二個感想呢,這個工作做得很扎實。儘管市裡的同志也說了,這只是一個方案,目前還只是在兩個縣開始試點,可能還有很多方面需要完善。我的總體感覺是,這是個好東西,好就好在系統性強,操作起來,也相對簡便,對我們的組織工作改革,絕對是有益的嘗試。今天聽的東西很多,我的思考也很多,總體來說,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消化一下。所以,我也就談這兩點。下面,請趙書記作指示。趙德良擺了擺手,說,這樣吧,今天我就不說了。我想花兩天時間,到你們的試點縣去看看,等看過了再說吧。吉戎菲連忙進行佈置,要求市委秘書長安排相關行程以及確定市裡的隨行人員。趙德良擺了擺手,說,別搞複雜了,你們都忙,就不去了。告訴縣裡一聲,我們自己去走走看看就行了。吉戎菲知道趙德良說一不二,自然不再堅持。省委書記的時間,是權力蛋糕的一部分,省委書記往哪個市跑得多,說明對這個市的工作重視。除非極其特殊的情況,省委書記下基層,也要搞平衡的,將自己的時間平均地分配給每一個市縣。上次去高嵐一天以及此次來東漣三天,都已經破例了。這等於一個信號,在未來的權力蛋糕分配中,東漣是完全有可能拿到最大一塊的。只有那些屁股上屎太多的市委書記,才會害怕省委書記在沒有安排沒有陪同的情況下自由行動。吉戎菲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整個江南省,她這裡是最穩定的
    一個市,矛盾相對較少。何況,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畢竟還有縣裡負責接待以及唐小舟在暗中幫她。陪書記下基層,晚上的活動,基本沒有太大變化,千篇一律。他坐在房間裡,下面各位領導前來拜訪。能獲准進入的,都是相當級別的人,級別太低又沒有特殊關係的,想進入都不可能。偏偏趙德良不是江南人,想和他征上關係,還真是不容易。能夠見到他的,肯定是相當職位的。想想他這種生活,對於有些人來說,可能枯燥煩悶得要死,一點樂趣都沒有。但官場中人,卻樂在其中。世上的事,其實就是一種哲學,在有的人眼裡,某種很浪漫的事,在另一些人眼裡,可能是弱智。平常人覺得枯燥無聊的事,官場中人,卻樂此不疲。你喜歡什麼樣的行為方式,和你喜歡什麼樣的異性,是一樣的道理,因為你的意識強加給你一個印象,你就喜歡了這種類型。或許有一天,你的意識改變了,強加給你的是另一個印象,你喜歡的,就是另一種類型。人們之所以癡迷遊戲,是因為遊戲具有複雜多變的設置。而官場,是比任何遊戲都複雜的設置,使得這種遊戲,比任何一種遊戲,都具有魅力。趙德良每次下來,總是不斷地和人談話。有些是他安排的,有些是別人硬鑽進來的。每次談話,都需要調動巨大的智力資源,不知會死掉多少腦細胞。與趙德良不同,唐小舟的愛好是關注趙德良和每一個人談話的時間。吉戎菲幾點幾分進了趙德良的房間,幾點幾分出來。孟小波幾點幾分進了趙德良的房間,幾點幾分出來。這是一些無聊透頂的數字,擺在任何人面前,都覺得無趣。惟獨擺在唐小舟面前,才會覺得這些數字是活的,充滿了官場感覺,越品嚼,覺得越有意味趙德良和吉戎菲有很長時間的談話,他們到底談了些什麼,唐小舟完全不清廷,就算他和吉戎菲的關係非常特別,事後,吉戎菲也不可能告訴他。但唐小舟可以猜,從他們談話的時間去分析判斷,能夠得出很多想像。唐小舟雖然獨自留在房間裡,卻一點都不會孤獨,更不會無所事事。他的事多得很,幾乎所有的事,差不多也就是看短信發短信接電話之類。董有志和文傑明又一次分別給他打電話。他們希望唐小舟想辦法說服趙德良到滬4去看看。唐小舟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宗盛瑤被雙規後,省委常委會至今沒有研究滬源的班子。趙德良會把這個位置給誰?任人惟親?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別說趙德良在江南省無親無故,就算有親有故,又能有多少親多少故?任人惟賢?那實在是一個笑話,誰賢誰不賢,又沒有寫在臉上。惟才是舉,也不現實,官場集中的全都是精英,隨便抓一個,也是人尖中的人尖。這時候,你只
    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感情。誰跟你靠得近,你就用誰。官場中,誰會和你靠得近?無非幾類人。人們往往將會拍的列在第一類,那恰恰錯了。列在第一類的,往往是能夠替你辦事,善於為你排憂解難的。官場就是一個矛盾場,很多矛盾糾葛在一起,有許多事,你自己並不適宜出面,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你什麼話不說,他早已經知道你希望做什麼,並且悄無聲息地替你辦好。這樣的人,你不用才怪,一定會重用,而且會永遠把他留在最重要的位置。其次,還是用那些會辦事的,這種事,不是替領導辦私事,而是辦公事。能夠把公事辦得漂漂亮亮,讓你政績斐然,卻又不對你形成任何威脅,這樣的人不用?才怪。第三,大概才是會拍的,平民反感領導身邊有那些阿議之人,可他們從來不知道,領導身邊,恰恰需要這樣一些人,否則,領導的意圖,誰來宣傳誰來貫徹。靠那些所謂的忠耿之士?那些所謂的忠耿之士自以為是,不太會在領導的意圖上面花心思,很難真正理解領導的思想,且不說他們肯不肯替領導去吹這個喇叭抬這個轎子,就算他們願意去做,因為沒有深刻領會,往往會走形。領導身邊,如果沒有一圈惟馬首是瞻者,領導的威信,怎麼能樹立起來?類似的例子,俯拾即是。某領導希望宣示某種政綱,又不方便自己站出來說,便找機會,在會議上說。講話稿洋洋灑灑,長達幾萬言,關鍵其實只是幾個字。可說了也就說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幾個字。於是,領導換個地方再說,還是沒人能明白。領導只好再換地方說,終於有一次,有人明白了,在當地發動宣傳機器,大肆宣揚。這就是典型的撓政治癢,想撓准位置,絕對是需要技術的。最後一類,便是聽話的。自古至今,自國內至國內,不聽話的下屬,肯定不可能得到信任,這就是千古一律。你怎麼鑒別這四種人?很簡單,領導如果和你多說幾句話,你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唐小舟之所以要計算首長會見的時間,正是要以數據分析的方法得出一個結論,趙德良對哪一位領導,更為重視。接近十二點,該是領導休息的時間了,所有要求面見領導的請求,唐小舟一概回絕。送走最後一個人,趙德良說,小舟,來,我們喝兩杯酒,晚上好睡覺。唐小舟知道,趙德良是有酒癮的,量也很大。但是,他非常自律,平時都能很好地克制自己,只有在非常興奮的時候,才會想到喝上兩口。唐小舟說,那好,我打電話叫他們弄兩個菜來。趙德良說,要什麼菜?這裡不是有花生米嗎?還有蘭花豆和水果,簡單一點
    ,就用這個下酒。唐小舟靈機一動,說,我們兩個喝沒勁,要不,我把徐記者叫來?趙德良說,這麼晚,人家早睡了吧。唐小舟知道,徐稚宮肯定沒有睡,說不準,還想等著大家都睡了,趁機和他幽會呢。他說,要不我試試看。趙德良沒有反對,他便拿起電話,撥了徐稚宮的手機。
《二號首長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