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唐小舟說,你是我哥,我不對你說假話,這件事,你想都別想。
    鍾紹基說,正因為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才不向你隱滿,我有難處。
    唐小舟想了想,說,我知道。
    鍾紹基說,現在雷江的情況非常複雜。雷江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來雷江的時候,只是一個人。當時的處境極其艱難,每次開常委會,幾乎都要拍桌子,罵娘,劉延光和我對著幹,常委裡面沒有一個人支持我,我成了絕對的少數。後來是你幫忙,替我密劃了一番,我才調整思路,改變方法,漸漸掌控了局面。即使如此,這種局面,還是不穩定的,隨時都可能發生變化的。去年的黨代會,我其實是想對班子進行一次大動的,可是,省委沒有同意我的方案,其他市的班子動得比較大,基本沒有動的,只有雷江和陵丘。雷江只動了一個副書記,陵丘只動了一個常務副市長和一個紀委書記。坦率地說,我對於這種搞法,是保留意見的,雷江只動了一個副書記,這實際不是在穩定班子,而是在增加班子的不穩定因素。現在,雷江又有人傳說,我在省裡失勢了,就要被雙規了。我再在班子裡說話,幾乎沒有人聽了。
    唐小舟不是很想聽這些話。官場本來就是這麼個場所,你一呼百應,並不是你真的有多大的能力,更重要的,在於你手裡有多大的權力。換句話說,人家眾星拱月,拱的也不是你這個月亮,而是你屁股下面的那個位子。這就像是一場賭博,願賭就要服輸。你原本有大好形勢,可因為你自己的原因,將這種形勢丟掉了,你能怪得了別人?比如說蔣介石,曾經一度是整個中國的領袖,民心所向,江山一統,形勢多麼好?可沒幾年,一切都變了,不僅變了,連江山都丟了。原因何在?怪日本人還是怪共產黨?只能怪你自己。你不自省,不自覺,不想到辦法重振旗鼓,僅僅只是埋怨或者自怨自艾,是絕對沒有意義的。
    另一方面,鍾紹基畢竟是封疆大吏,畢竟和他的關係非同一般,是他所發展的人脈網中極其重要的一環。他不可能直截了當地打斷鍾紹基,只好藉故站起來,替兩人的茶杯續水。
    鍾紹基繼續說,兄弟,你不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不妙了,完全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四面廷歌。劉延光下面有一幫人,四處告狀,發誓要把我搞倒。我如果沒有什麼鐵脆手段,這次說不定就真的倒了。
    唐小舟忍不住問,你想到什麼鐵脆手段了嗎?
    鍾紹基說,想到了。
    唐小舟十分好奇,問,什麼手段?
    鍾紹基說,只一點,如果趙書記能夠公開支持我,我就能力挽狂瀾唐小舟心裡覺得好笑。這算什麼鐵腕手段?這只是在運用一個普通的動力原理而已。權力場中,牆倒眾人推,也是牆倒一人扶。趙德良如果出手去扶,那些推的手,立即會縮去。相反,趙德良如果不扶,那些推手,就會越來越下力。
    關於趙書記公開支持的話,唐小舟自然不能說,他換了個話題,問,雷江三正四以七星江南活動開展情況怎麼樣?
    鍾紹基說,坦率地說,我現在在火上烤啊,哪還有心事顧別的事?
    唐小舟真想把鍾紹基痛罵一場,但礙於身份,他還是忍了,說,哥,這件事你得好好想一想,這是兩大書記一起抓的全省大事。
    鍾紹基若有所思,半天沒有說話。
    唐小舟也不打斷他的思考,站起來,去上廁所。
    正在放鬆的時候,電話響了。拿起一看,是家裡的電話。女兒成蹊在電話裡說,爸爸,你還回不回來?唐小舟說,爸爸在外面有點事,過一會兒回來。寶貝,怎麼了?女兒說,家裡有好多人等你,奶奶叫我打電話問問你。
    家裡有很多人等?看來,自己回高嵐的消息,不僅市裡的高層知道,整個高嵐縣都知道了。他問,都是些什麼人?
    女兒把聲音壓低了說,我也不認識,沒來過的。一屋子人,吵死了,吵得我都沒法看書了。
    又有電話進來,唐小舟看了一眼,是容易的電話。他立即對著電話說,寶貝,有電話進來,是容易阿姨的電話,我不和你說了。
    女兒說,等等,等一下。
    唐小舟問,還有什麼事?
    女兒說,是公安廳的容易阿姨嗎?
    唐小舟說,是。
    女兒說,你幫我問一問容易阿姨,看她知不知道媽咪的情況。
    唐小舟心中再次一緊,說,好。
    按了一個鍵,開始接聽容易的電話。
    容易在電話中說,小舟,你在哪裡?
    唐小舟說,我在高嵐,回家看看父母和成蹊。
    容易說,成蹊還好吧?
    唐小舟說,挺好的,各方面都不錯,人也長大了。
    容易說,那就好。又說,對了,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池仁綱車禍案的兇手抓到了。
    唐小舟大吃一驚,說,兇手?難道真是謀殺?
    容易說,是啊。公安廳早就懷疑是謀殺,所以調動了大量的警力偵破這件案子。只不過因為池仁綱屬於高級領導幹部,牽涉的背景可能極其複雜,楊書記有指示,偵查工作,一定要在高度保密的狀態下進行。所以,外界一直以為這只是一起車禍案。
    唐小舟問,你們怎麼會懷疑是謀殺?
    容易說,說起來話就長了,細節我也不十分清廷。好像說,那起車A的發生以及肇事者逃逸的細節,計劃性太了,引起了警方的懷疑。
    唐小舟問,我注意過與此案有關的報道,不是說,你們一直沒有發現線索嗎?又是怎麼找到兇手的?
    容易說,一直沒有發現線索,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我們這樣公佈,是為了麻痺某些人。另一方面,也確實沒有發現直接線索,對手太狡猾,做得太乾淨。不過,刊警介入之後,很快就有了新的線索。春節期間,曾經有人通過黑道買兇,據黑道傳說,是要去殺一個人,而且,這個人的身份不低。我們就是根據這一線索,找到了駕車行兇的兇手。
    唐小舟再問,已經查明了買兇的人了?
    容易說,目前還沒有開始審訊。剛剛在外地把他抓獲,大概要明天才能鉀回雍州審訊。
    唐小舟想,這件事又複雜了。有那麼一瞬間,唐小舟腦中閃過一念,此事與余開鴻有關嗎?最近一個時期以來,余開鴻的情緒極其不溫定,唐小舟一直以為是為了搶棺之事。難道說,還有比搶棺更嚴重的刊事案?曾經出現在網上的官員腐敗日記,唐小舟一直關注的。最初,他認定此事是池仁綱所為,可在自己暗示之後,日記仍然往外貼,他又開始迷惑。直到池仁綱出車禍死亡,那些日記再沒有更新,唐小舟才最後認定,確實是池仁綱干了此事。那麼,池仁綱惹來凶身之禍,與這些日記有關嗎?
    從衛生間出來,唐小舟對鍾紹基說,哥,真對不起,我家裡有一堆不知什麼人等著,我得回去看看。
    他也不是真的想走,只不過,留在這裡,不知接下來怎麼和鍾紹基談。與其在這裡當聽客,還不如找個借口逃開。反正,該說的話,自己已經說了,能不能明白,看他的悟性了。這件事,自己能做的,也只能是如此了。
    剛剛下車,就有好幾個人圍上來。他一看,全是高嵐一中的同學,有五六個他覺得奇怪,問,你們怎麼在這裡為什麼不去家裡坐其中一個同學說,我們來的人太多,坐不下。
    另一個同學說,聽說你回來了,所以,大家來看你。
    第三個同學說,以前你當記者的時候,我們還聚過幾次,現在難得見上你了根本不需要唐小舟回答,自然有人幫他答了,說,那是當然,他現在是二號首長,當首長的,肯定不像我們,白天沒烏事,晚上烏沒事。
    唐小舟有些怕這些人,口無遮攔,想說就說,說了也不用負責任。唐小舟說話是要負責任的,因此,他不得不對自己所說出的每一句話異常慎重。
    果然如同學所說,家裡坐不下,分成了兩伙。一夥在客廳,另一夥在房間。都是同學,還不是一所學校的同學,房間裡一夥,是唐家襖的同學,客廳裡這伙,是縣一中的同學。但這兩伙人中,又有些相互認識的,客廳裡的人實在太多,就有些坐到了房間裡。加起來,有幾十個。
    唐小舟是在家鄉唐家坳讀的初中,後來又到縣一中讀高中。在唐家坳,他的同學並不多,從小學到初中畢業,班上從來都沒有超過二十五人,目前在高嵐或者雷江的,也沒有幾個人。這些人雖少,卻出了三個人物,一個自然是唐小舟,一個是唐小舟的妹夫任大為,第三個人是曹歡喜。其中唐小舟和任大為既在家鄉讀過書也在縣一中讀過書,和這兩伙人都熟。只不過,任大為沒有回高嵐。曹歡喜在雷江已經是個響噹噹的人物,雷江市或者高嵐縣,稍有點地位的人,他都熟。唐小舟的高中同學之所以有幾個人坐到了房間,便因為曹歡喜坐在房間裡。
《二號首長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