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賈宇革笑了笑說,當時我們錄了像,你看一看,就知道他有沒有喝醉。朱麗依說,那他們在房間裡幹什麼?賈宇革再一次笑了,說,他這樣一個花叢中的男人,你想他會幹什麼?肯定是把那個財務經理給辦了。朱麗依說,是你猜測吧。賈宇革說,我們確實沒有看到,但是,從那天以後,他們兩人的關係,就不一樣了。那天晚上,財務經理不是凌晨三點才離開嗎?第二天早晨,不,應該說當天上午,她在七點一刻,又到了酒店。結果,他們又在酒店裡待了兩個多小時,才一起出來吃早餐。三天後,兩人一起去銀行轉了一筆賬。他指著面前那些複印件說,我們後來花了一筆錢,買到了其中的一些轉賬憑據的複印件。
朱麗依說,是嗎?他們一個副總經理,一個財務經理,一起去銀行辦理業務,應該很正常吧?
賈宇革說,你這樣說,證明你完全不瞭解這個人。我剛才不是說過嗎?他是一個雁過拔腿的人。他和財務經理走到一起,並且單獨在一個房間裡,我們就猜到,他其實是用手段把財務經理騙上床,然後和她一起合夥弄錢。後來,那個女經理需要交一筆保釋金,財務經理拿不出錢,就把他叫出去商量。兩人在咖啡廳裡吵了起來,他把財務經理罵了一通,財務經理當時就哭了。我們有錄音,你可以聽到他們當時的談話。當天晚上,財務經理就外逃了。所以,我們想辦法弄到了銀行的這些複印件。
朱麗依說,那這樣吧,你整理一下這些複印件,然後交給我。
賈宇革說,這個簡單,這個文件夾裡面全都是。說著,他將外面幾份複印件收進文件夾,遞給朱麗依。朱麗依接過時,他看到她的手在顫抖。她很艱難地將資料袋裝進包裡,然後向他告別。可是,她站了幾次,竟然站不起來。賈宇革只好發揚紳士風度,一邊伸手去攙她,一邊問,你不要緊吧?她說,我沒事,可能是坐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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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麗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南雍資訊調查公司的,她就像大病了一場,渾身無力,連邁步都困難。坐到車上,她覺得自己最後一點力氣也用完了,連抬抬手,都是一件無法做到的事。她在車上坐了足足四十分鐘,才極其勉強地驅動汽車。回到別墅,將自己扔在沙發上,再也不想動了,眼淚止不住嘩嘩地往下流。
她覺得自己一直都是堅強的,這麼多年,守著已經成為廢物的丈夫,帶著年幼的孩子,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前趕。她總有一個信念,自己不比別人差,別人能做到的,自己一定要做到,並且要比別人做得好。結果她真的做到了,且看起來,往後的日子有驚無險,再無後顧之憂了。可她又哪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一連串的錯誤,將她打到了谷底,陷入了空前的絕境。
細想想,這些錯誤,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在此之前,她雖然也多次反思,可並沒有找到最根本的癥結。只有現在,她才豁然明白,這一切,都因為自己認識並且愛上了楊大元。她原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風裡雨裡泥裡雪裡摸爬滾打,吃了太多的虧吃了太多的苦,最終能夠有一個真正愛自己的男人相伴著,哪怕這個男人是個窮光蛋,哪怕這個男人一身的毛病缺點,只要他對自己這份情是真的,那也該滿足了。她不是不知道楊大元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那又怎樣?人的身體和人的智力一樣,同樣是資源,在這樣一個資源為王的時代,是資源就要好好開發充分利用。看看這個社會,哪一個人不是在出售自身資源來贏得生存資本?有智力的賣智力,沒有智力的賣體力,出售智力體力之外,若想再增加附加值,那就看你是否還有其他資源了,比如女人的身體資源。為什麼不賣呢?女人的身體資源是一種時效性資源,就像外面商店裡賣的食品,標有保質期的,過了保質期,就算是減價大甩賣,也沒人肯出價了。商場中人,最善於計算資源成本,商業原則之中,有一條最重要的原則,那就是趁著商品緊俏的時候,趁早出手。正因為這一觀念,朱麗依把自己也一同賣了,並且覺得賣的價錢還相當不錯。相對而言,楊大元或許也在出售自己的身體,只不過,他獲得的回報不是金錢,而是身體的愉悅。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明白,自己搞錯了方向,楊大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才是因為情,至少是純粹為了性,和她在一起,卻是盯著她口袋裡的錢。盯著她口袋裡的錢或許沒錯,她和某些男人在一起,也一樣盯著人家的錢或者權,可是,君子愛財,你得取之有道呀。兩人在一起的兩年多時間,她在他身上花的錢少嗎?
她仔細算了一下賬,此前替他買衣買帽吃飯喝酒不算,自從和歐陽佟斗上以後,更是開始大筆地花錢了。為了德山市慶項目,陪睡就不說了,還花了一百多萬通關,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了購買博億公司19%的股權,她拿出了六十萬。當時還覺得這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豈知這六十萬最後為自己換回的,卻是七百多萬債務。另一筆大開支,是在處理文雨芳案上花掉的。前後兩案,如果不是過硬的關係,可能要花掉三百萬,最後也花了接近一百萬。
朱麗依縮在沙發上,哭了想,想了哭,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變化,連天黑下來也不知道。後來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她才嚇了一大跳,驚醒過來,猛然發現,自己的周圍已經是一片漆黑,只有外面的燈光從窗口射進來,令面前的世界顯得猙獰可怖。她自然知道是楊大元來了,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他有這裡的鑰匙。她想逃走,遠遠地避開他,永生永世,不再見他。可是,她動了動,發現這只是一個動的意識,她的身體根本不受意識指揮。她仍然縮在那裡,雕塑一般。
燈開了,楊大元急急地邁進來,向四周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緊縮在沙發上的她,幾步跨過來,說,你怎麼啦?一整天不開手機,快把我急死了。
朱麗依想起來了,去南雍資訊調查公司的時候,為了不被打擾,她把手機關了。後來,她已經沒有力氣打開手機,當然,也根本沒有想到要打開手機。與外界的聯絡對她已經沒有意義,她只想縮到一個無人知的角落,甚至讓自己成為一縷空氣,從這個令人憎惡的世界消失。
楊大元說,你是不是病了?說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試她的體溫。如果是從前,這樣一個體貼的動作,會令她的心跳加速。一直以來,她覺得自己的情感世界就像一眼枯井,漆黑漆黑的,深不見底。哪怕一星半點的親暱、愛撫、體貼,猶如枯井中細微的響動,均能產生巨大的轟鳴,均會在枯井中久久縈蕩。可現在,她憎惡這隻手,她想擺動身體,脫離這只骯髒的手,可是,她做不到,她的身體已經背叛了她,不再聽從她指揮了。
楊大元在她面前說了很多話。她一句都沒有回答,也再沒有眼淚,甚至沒有意識。她永遠都未能再想起,當時自己腦子裡到底想過一些什麼。
或許,楊大元意識到了什麼,對她說,是不是因為那條短信?我急著找你,就是想告訴你,別聽那些胡說八道,那是造謠中傷,是無中生有,是別有用心,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敢肯定,那東西是歐陽佟弄出來的,他的狼子野心,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這就是楊大元,大概在部隊的時候,他極其努力地背成語辭典,此後,便喜歡出口成章,一串一串地丟成語,也不管丟得對還是不對,也不管堆得是否令人心煩。此前,朱麗依倒是很欣賞他這一點,常常覺得,他一個初中未畢業的人,竟然能夠一出口就說出一串一串的成語,說明他聰明好學。而現在,朱麗依的想法又完全不同,她覺得,楊大元之所以背了那麼多成語,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哄騙那些容易輕信的女人。天啦,認真想一想,這個人男人每做一件事,背後都藏著一個巨大的自私的目的,私慾指揮著他所有的行動,他還會極其努力極其細心地掩飾,讓這種私慾導致的行動,盡可能看上去光明一些、優雅一些、正面一些。虛偽,這是一種極度的虛偽,是一種深入骨髓融入血液的虛偽。
朱麗依恨死了自己。按說,楊大元的這一切表演,只不過是非常淺薄的伎倆,哄一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尚可。自己是什麼人?說得文雅一點,是資深美女,說得世故一點,是老江湖,說得粗鄙一點,世事洞明呀,她的那口飽經世事的洞,啥事不明?可怎麼就一時被他這個小騙子蒙住了眼睛?
楊大元說了很多,見她無動於衷,大概也意識到她心裡認定了什麼。頓時換了一副嘴臉,雙膝一軟,在她面前跪了下來,開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泣。他說,都怪他鬼迷心竅,一失足成千古恨。同時,他也哭訴著為自己辯解,他說,他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為她著想,他怕她進去就出不來了,所以,他想暗中轉移些財產,以便幾年後,她出來時,不至於成為窮光蛋,不至於讓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他這一跪,將朱麗依的心,徹底地跪冷了。此前,她還覺得,無論他有多麼壞,總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就是這一跪,徹底顛覆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原來,他竟然是一個如此令人不齒的人,一個自己這輩子最鄙夷的人。正因為他的這一跪,朱麗依最後下定了決心,要將這件事交給公安局去解決。
第二天,朱麗依只做了三件事,一大早,她便找人將別墅的鎖換了。接下來,她去了公安局,將賈宇革給她的那些證據,交了上去。第三件事,約王禺丹出來談一談。
王禺丹接到她的電話時,立即想到了歐陽佟。她說,要不,把歐陽佟也約出來?朱麗依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或者說,她來不及思考自己是否有見歐陽佟的必要。王禺丹說,你不覺得,你和歐陽佟之間有些結,現在正是解開的時候?朱麗依說,恐怕解不開了吧?王禺丹說,別把所有人都想成是楊大元。聽到楊大元的名字,朱麗依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後說,好吧,我聽你的。同時她心裡想,不可能再壞了,還怕什麼?
接到王禺丹的電話時,歐陽佟正和駱虹商量道隆股份在滬交所掛牌的一些細節,因此沒有立即趕去喜來登。他到達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此時,王禺丹和朱麗依早已將一壺極品普洱喝得辨不出味來了。當然,朱麗依也向王禺丹談到昨天楊大元跪在她面前哭求她的細節,後來,王禺丹又將這件事轉告給了歐陽佟。
見歐陽佟進來,王禺丹便叫服務員換了一壺新的普洱。服務員要替他們斟茶,被王禺丹制止,她親自提起茶壺,往朱麗依和歐陽佟面前倒了,說,我這人,有兩件事是不做的,一不做紅娘,二不做和事老。為什麼?因為做這兩件事,其實是給自己惹事。比如說做紅娘吧,人家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把你晾在一邊,沒你什麼事。可等他們從神仙變回人,開始食人間煙火,麻煩來了矛盾來了甚至是吵吵鬧鬧來了,這時,他們就想到你了,甚至開始恨你了,覺得你害了他們一生。當和事老也一樣,今天這事和了,明天又有新的事出來了。吃力不討好。不過,今天我破個例,替你們兩個做點事,是紅娘也好,是和事老也好,都無所謂了。來,把這杯茶喝了,相逢一笑泯恩仇。
朱麗依倒是豪爽,王禺丹的話音剛落,她便端起茶杯,舉到了歐陽佟面前,說,佟哥,在整個江南新聞界,你是我最佩服的三個人之一。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搞得我們朋友不成朋友,兄妹不成兄妹。現在想想,都是我不好,小妹在這裡向你說聲對不住。
歐陽佟還真不想和朱麗依喝這杯茶。可他要收購人家的公司呢,沒有表面上的和解,又怎麼可能有更進一步的深入?他也端了茶杯,說,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知道我這個人,個子小,所以,我平生只佩服或者喜歡兩種人,一是身材高大的人,一是性格堅硬的人。你是後者。歐陽佟說的倒不是假話,他確實佩服或者說欽慕這兩種人,今天之所以能和朱麗依坐在一起,與朱麗依堅如石頭般的性格,絕對是有關係的。
王禺丹說,好了好了,喝了這杯茶,過去的一頁,就永遠翻過去了。我是大姐,我在這裡說一句話,以後,大家都成了好朋友,誰都不准再提這件事。你們兩個,誰還在這件事上糾纏,我就和誰絕交。
朱麗依也說,禺丹姐說得對,我聽禺丹姐的。再說,佟哥現在是春風得意,我是落難鳳凰不如雞,我想和佟哥糾纏,也沒這個能力了。
王禺丹趁機轉換了話題,說,對了,麗依,你的公司現在到底怎麼樣?
朱麗依歎了一口氣,說,兩句話,病入膏肓,回天無力。
歐陽佟故作驚訝地說,你太誇張了吧?星期七可是江南省廣告界的老大。
朱麗依說,大家都是最好的朋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幾個月,你們知道我進賬多少?不到十萬。可支出呢?原來只要門一開,任何大的支出不付,日常費用就需要四十多萬,現在一再壓縮,也還要十多萬。王禺丹說,你那麼大間公司,十幾萬也不算多呀,而且,你以前總有些老底子吧。朱麗依說,禺丹姐,你是大公司老總,哪裡知道我們這種公司的苦處?佟哥自己搞廣告公司,肯定知道的,許多時候,一筆業務,利潤可能只有幾十萬甚至幾萬,回扣可能是幾百萬。我怎麼辦?只能在公司裡多留點現金。加上我老公那種情況,隨時都可能用大錢,所以,我們公司的流動資金,從來都沒有少過四百萬。結果你們也知道了,那兩個王八蛋不光把公司所有的現金轉走了,還把那一個多月進賬的三百多萬也弄走了。那三百多萬,我還必須付七十多萬的回扣,可公司賬上是空的。
歐陽佟覺得自己不說話不好,便說,這麼多年了,你總還有些固定資產什麼的吧。
朱麗依說,什麼固定資產?我最大的固定資產,就是一套別墅,市值四五百萬吧。這次,要交保釋金,只好拿去抵押了。另外還有三套房產,加起來,大概也只有一百多萬。再其他的什麼一些值點錢的東西加起來,最多也就二百多萬不到三百萬。這點資產有什麼用?和佟哥那場官司下來,真是把我害死了,一下子欠了佟哥七百多萬,我現在是資不抵債了。
王禺丹說,那你有什麼打算?
朱麗依說,我真不知道有什麼打算,打算大概就是等死。王禺丹說,也不需要這麼悲觀吧?朱麗依說,我也樂觀地想呀,最樂觀的結果,就是有人收購星期七。一個月前,我就已經放風出去了,想把星期七轉手。也有幾家來談的,可人家一聽說和博億公司的債務,頭都不回地走了。
王禺丹便對歐陽佟說,小佟子,你不是有個朋友想搞廣告公司嗎?不如問一問你的朋友,有沒有興趣接手星期七?
歐陽佟說,上次,我和我的朋友說過這件事,她還是有興趣的。現在的關鍵是,怎麼接手?大概還需要有一個方案。
朱麗依說,如果佟哥同意接手,那是最好,只要把那筆債務抵消了,我一分錢不要。
歐陽佟說,僅僅這樣說,恐怕不行,還是需要找家財務公司核一下賬。
朱麗依說,這件事,我已經做了。會計師事務所的財務報告,就在我的車上。當然,如果你們不信任,還可以再委託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王禺丹說,你是早就準備好了今天的談判?朱麗依說,那倒不是,上個月,有一家公司想接手,所以,我們雙方委託了一家財會師事務所。財務報告出來後,我們進行了談判,但差距太多,沒有談攏。王禺丹說,那你去拿來,我們看看。
朱麗依離開後,王禺丹和歐陽佟繼續著剛才的話題。王禺丹問,你的朋友心裡的目標是什麼?歐陽佟說,其實,關關的優勢是做節目,對於經營廣告公司,她沒有概念,主要還是我在給她建議,她被我說動了。王禺丹說,你這張嘴,能把稻草說成金條,要說動一個女人,那是小菜一碟。歐陽佟說,哪裡是我說動了她?是你說動了我。王禺丹說,又與我有關?扯遠了吧?歐陽佟說,怎麼沒關?你忘了,是你說,這家公司的IPO前景很好,現在的關鍵,是要把盤子做大。
王禺丹笑了笑,說,看來,你還蠻聽話的嘛。
歐陽佟說,那要看誰的話。
王禺丹說,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是我的話,你就聽?
歐陽佟應,難道你沒有感覺到?
王禺丹又轉移了話題,說,就算收購了星期七,盤子還是小了點。尤其是要IPO的話,固定資產不上點規模,那就等於是個殼資源。歐陽佟說,不是鬧了好多年的創業板嗎?說不定,等我們把這間公司整合好了,創業板就推出了。如果在創業板IPO,應該沒有問題吧。
王禺丹說,創業板推出,不知還要多長時間。說了幾年,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我的意思是,將目標盯準中小企業板。如果盯著中小企業板,那麼,我們就還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其一,公司的固定資產要大幅度增加,提高資產淨值。其二,最好還能夠收購一兩家企業或者平台資源,當然不是隨便什麼企業都收購,要與創業板或者中小企業板以及現公司經營方向一致或者接近的企業。總而言之一句話,盤子要紮實,概念要新銳,IPO之後,才有題材。
歐陽佟說,那是下一步的計劃吧。
王禺丹說,是下一步。等你們收購了星期七,我們就坐下來討論下一步計劃。上次,我和楊樹森在省裡開會碰到一起,我談起過這個計劃,他的興趣也很大,關鍵是方案。
歐陽佟說,我有一個初步想法,教育是一個很大的產業。我們要進入正規全日制教育不容易,但進入職業教育或者其他教育行業,沒有問題。比如現在全民健身,瑜伽非常熱門,一些培訓瑜伽的學校,收益情況相當不錯。我們能不能辦一個瑜伽培訓的連鎖機構?投入幾千萬,在全省範圍內,迅速鋪設幾十個瑜伽教學點,盤子就出來了。
王禺丹說,這是一個想法。到時候,大家都可以提出一些方案,一起討論一下。
兩人正說著,朱麗依返回來了。她將財務報告交給王禺丹,王禺丹沒有接,而是指著歐陽佟說,你給我幹什麼?他才是老闆。朱麗依又將報告交給歐陽佟。歐陽佟接過,翻著看了看,說,按你這個報告,把博億的那筆債務算進去的話,你們公司的資產是負二百七十多萬。朱麗依說,是的,這是賬面數字,沒有計算星期七的品牌資產。歐陽佟說,星期七還有品牌資產嗎?王禺丹說,在前端難說,但在終端,也就是普通受眾那裡,星期七的名聲,應該還是很響的吧。
歐陽佟把報告往前面的茶几上一放,說,我有三個問題,需要你現在就回答我。第一個問題,如果收購完成後,仍然聘任你擔任總經理,你幹不幹?第二個問題,如果擔任總經理,肯定需要一筆資金周轉,這筆資金,最少需要多少?第三個問題,現在入不敷出的局面,你認為最快需要多長時間扭轉?扭轉需要哪些條件?
朱麗依說,我可以回答你。第一個問題,我還真沒有想過。如果現在想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對於星期七,我是有感情的。如果我擔任總經理,前提是保留星期七品牌。否則,就沒有意義了。其次,我不當純粹的職業經理人,要干,我就必須是董事總經理,也就是說,我要佔有相應的股份。
歐陽佟說,你很爽快。好,現在談第二和第三。
朱麗依說,第二個問題和第三個問題,其實是關聯的。星期七之所以無法再經營下去,一個極其重要的原因,是我本人在江南官場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影響,有些人害怕惹火燒身。星期七被收購以後,我們可以進行適當的宣傳,以便消除我個人的某些影響。估計以前有些客戶,我們還是可以留住的。比如禺丹姐的江南煙草,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吧?
王禺丹立即回答說,這個我可以考慮。
朱麗依說,所以,我個人認為,大約需要兩百萬周轉,一百萬用於做廣告消除影響,一百萬用於公司費用。明白了這兩個一百萬的分割,你也就明白了我對第三個問題的答案。一百萬費用,其中大約一半,用於某些關係的維護,一半用於辦公費用以及人員工資等。此外,這個時期,應該還有些收入,可以彌補關係費的不足。因此,最保守的估計,扭轉局面的時間,應該是四到五個月。
歐陽佟還想問一問,可他說過只有三個問題,一時不知怎麼開口。王禺丹自然也有些問題,畢竟,公司收購之後,還會進行另一次收購,這次收購的關鍵,恰恰是星期七未來幾個月之內的經營形勢。如果未來幾個月之內,星期七不能創造利潤,甚至可能繼續虧損,那麼,他們的整個計劃將不得不放慢進程。所以,她同樣有關心的問題。
王禺丹說,我比較關心你會怎麼操作。
朱麗依說,這件事,我還真沒有想過。這幾個月,搞得焦頭爛額,我就像個消防隊員一樣,到處救火。我考慮最多的問題,不是怎麼救活公司,而是怎麼渡過難關,也就是把公司出手。
王禺丹說,現在有時間,你可以想一想。
朱麗依說,臨時想,肯定就不是真正的辦法了。不過,我倒是想過一件事,公司可以不改名,但我本人一定要改名。歐陽佟問,這是為什麼?朱麗依說,我也和很多以前的客戶以及關係戶聯繫過,他們並不是不願意和我做生意,只是朱麗依這個名字在反貪局掛了號,那些人都怕產生連鎖反應。如果和他們做生意的並不是朱麗依,情況自然就不一樣了。
王禺丹認同朱麗依的說法。她認為,人們忘掉某些事,確實需要一段時間,而朱麗依改名,實際是在幫助人們遺忘,這個辦法是可行的。至於以後,最好還能有一個更為詳細的計劃。
歐陽佟說,你們說的這些,我基本同意。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王禺丹問,什麼問題?歐陽佟說,關鍵是博億公司這邊和星期七有合同呀,楊大元還是博億的總經理。這件事,如果不處理好,我怕會有變數。楊大元這個人,你們也是清楚的,他是個無賴,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到時候,聽說星期七被收購了,而且,又涉及博億的債務,他可能糾纏不休。我現在是怕了他了。
朱麗依說,這個應該不是問題。第一,他的總經理,是我任命的,我可以免掉,他在星期七並沒有股份。第二,他和劉嚴萍串謀轉移公司資產,我已經獲得了確鑿證據,並且已經交給公安機關。我問過辦案人員,他們說,會就此進行調查,一經證實,很快就會批捕,估計最多也就是十來天的事,今年他大概沒法在家過年了。
歐陽佟說,那好,該瞭解的,我也瞭解得差不多了。我提一個方案,按照你提供的財務報表,沒有計算品牌資產的情況下,你的公司實際上負資產。我的方案是,第一,博億公司或者說我本人的債務,作為入股星期七公司的本金。第二,我的朋友再提供二百萬現金,用於星期七公司周轉。第三,我和我的朋友,佔有星期七公司90%的股份。你佔10%。至於我和我朋友的股份劃分,我們自己商定。董事長由我本人擔任,這一點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財務總監,由我們派出。這也應該可以理解吧。公司仍然由你擔任總經理、CEO,經營決策權在你手裡。
朱麗依說,我沒有意見,坦率地說,如果在此之前,有這樣的方案,我早就已經簽合同了。你去和你的朋友商量。我能留住星期七,並且佔有一定的股份,也不枉這些年我所付出的心血。
歐陽佟不想在這裡留太長時間,他說還要和關關商量,告辭先走了。臨走之前,歐陽佟對朱麗依說,最近一段時間,我建議你最好住進賓館裡去,楊大元是一個抓救命稻草的人,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四處找你和纏你。你不想被他煩,那就躲著他。
他肯定和要關關商量,不過,他也清楚,有關這方面的事,關關並不太在意,主要還是他拍板。關關所關心的只是兩點,其一,自己是否能繼續做節目,並且把節目做好;第二,自己的資產能不能增值。對於歐陽佟來說,意義自然不一樣。將博億文化傳播的那筆債務變成了星期七公司的股份,他等於一分錢沒花,輕而易舉地拿走了星期七廣告公司。當然,歐陽佟自己並不能完全得到這90%。博億的那筆債務,許問昭是立了大功的,怎麼說,收購星期七的時候,得算上她一份。
因此,歐陽佟最需要考慮的,並不是怎樣收購的問題,而是收購之後怎麼辦的問題。正如王禺丹所問的,能有什麼辦法,在較短時間內,徹底扭轉星期七目前的局面?有關這一點,歐陽佟其實並不十分擔心。畢竟,他手裡有德山市慶項目,雖說這個項目在江南省已經分包給了兩家廣告公司,並且已經做了好幾個月,但星期七以整合後的資源,應該還是可以拿到一點業務的。即使不能令公司很快扭轉局面,能夠增加點費用以及增強信心,也是一大作用。此外,與星期七相比,博億畢竟是一家小公司。只要楊大元的事處理完畢,他可以對這兩家同質化的公司進行重組。將來,資圓公司肯定會更大地發展資源整合業務,至於具體的傳統公司經營,歐陽佟一定會逐漸剝離。當然,隨著公司的進一步發展,下一步,歐陽佟會花很多的財力精力,組建一支自己的職業經理人隊伍。這支隊伍所起的作用,是他每收購一家公司,便將根據不同人才的能力和特點,派往這家公司擔任相應的職務。而在職業經理人之上,他還需要加強目前的決策團隊,如果能夠找到帶資股東,且具有廣泛的人脈和豐富的經營經驗的話,他是不會排斥的。
二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是道隆股份正式掛牌的日子。
駱虹一行去了滬交所,她需要在那裡敲響代表財富的鑼。駱虹原本希望歐陽佟和她一起去,畢竟他也是公司大股東嘛。但是,歐陽佟這邊要和星期七簽約,而德山市慶開始倒計時,雖然有胥曉彤等全權負責,現在又有朱麗依加盟,確實可以替他分擔不少,畢竟,他是公司法人,有些事,他必須盯緊一點。
這一天,歐陽佟在喜來登包了一個房間。他包下這個房間有兩個作用,一是看道隆股份的掛牌價,一是和星期七舉行簽字儀式。
《陽謀高手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