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解除隔離日(二)

在江南地產這種家族企業裡,用財務人員來作為牽制和監控的棋子是常見之舉,梁期羅就是張躍武放在江南地產的棋子。有的棋子聰明,上下關係抹得平。有的棋子沒有擺正位置,處處以資方代表自居,和所處企業弄得很僵。

梁期羅就是那顆沒有擺正位置的棋子。

侯滄海很厭惡地看了梁期羅一眼,道:「你再說一遍?」

梁期羅感受到了來自侯滄海的壓力,略為退縮,還在自言自語道:「這樣搞,金山銀山,也要被用光。」

侯滄海放下手中的筆,心平氣和地道:「梁科長,你的勞動關係在江南地產,是江南地產的員工。如果我作為總經理的決定得不到執行,那麼,我們兩人之間會有一人捲鋪蓋滾蛋。你仔細考慮一下,滾蛋的是你還是我。恕我直言,你的水平就是財房先生水平,距離一個合格財務科長還有很大差距。你現在當務之急是多學習,提高本事,而不是處處和一個沒有任何財務問題的總經理死磕。識時務為俊傑,否則你只有捲鋪蓋走人一條路。我今天把話說得很直接了吧?聽懂了嗎?」

他是用平和語氣說出這一番話。如果語言可以化成匕首,這幾句話就已經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梁期羅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剛要開口講話,又被侯滄海打斷。

侯滄海道:「這十來萬解決的是整個鎖廠隔離區穩定之事,事涉全局,不僅是江南地產的危房改造工程,還有大張總的煤礦,不容討論。在今天之內,梁科長要將錢備好,交給蒲小兵。我不想看到任何亂子。」

坐在梁期羅身邊的老戴用力踢了梁期羅一腳。這一腳踢得很重,梁期羅疼得抬了膝蓋,撞在桌上,發動咚地一聲響。

梁期羅明白老戴的意思,被迫屈服,道:「那讓蒲小兵來辦手續。」

侯滄海道:「這是你的事。你給蒲小兵打電話,今天之內必須把錢給蒲小兵。我不管銀行是不是準備了現金,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幾天前我就給你打了電話,你早應該和銀行聯繫。」

談了這筆錢後,會議話題轉到進度計劃。

江南地產採用的是傳統水平進度計劃,也就是橫道圖法。每項內容後面是年度和月份,用純黑表示進度計劃,用灰色表示實際進度。

第一項內容是項目評估,因為已經完成,則全是黑色。

第二項土地,已經完成,用純黑色。

第三項是資金籌措,則黑色進度下面是灰色進度,籌措情況一目瞭然。

以此類推,將房地產開發項目的二十一個內容用一張大表格完全展示出來。

其缺點是從圖中看不出各項工作之間的相互依賴和相互制約關係,看不出一項工作的提前或落後對整個工期的影響程度,看不出哪些工序是關鍵工作。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侯滄海將政府機關的管理模式移植到了江南地產:通過定期召開工作例會,各部門匯報情況並提出問題,然後統一安排。

非典隔離,打亂了整個安排。今天是解除隔離第一天,儘管張小蘭不辭而別,侯滄海還是立刻全面恢復危房改造工作,履行了總經理職責。

會議結束以後,工程科老戴開始給三個建築商打電話,交待會議情況。打完電話後,他見侯滄海開車離開,將梁期羅叫到了自己房間。

梁期羅猶在生氣,而且是氣得渾身發抖,道:「侯滄海是崽賣爺田不心疼,拿著公司的錢收買人心。我要回江州,把這些事情原原本本向大張總和楊局長反映。」

老戴慢條斯理地道:「老梁,我們都是老同事了,有幾句話我想勸你。別跟侯總找彆扭了。大張總派他來當總經理,肯定經過多方考慮。如今,侯滄海和海強書記關係不一般,又和蒲小兵結成了同盟。只要他不貪污,沒有做明顯禍害大張總的事,他的地位穩如泰山。你如果繼續和侯總鬧得不可開交,你自己坦白地說,大張總是要動他,還是動你。侯總今天把說得難聽,實際上挺實在,你要三思而後行。」

梁期羅唉聲歎氣地道:「大張總讓我來,就是讓我把錢看住。有些事情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不說出來,過意不氣。特別是楊局長三番五次打招呼,要我隨時給她匯報。我現在是老鼠鑽冰箱,兩頭受氣。」

老戴道:「我們都是打工仔,做好手中事就行了。手別伸得太長,地球離了誰,都一樣轉。」

梁期羅憤憤地道:「侯滄海掛著總經理的名字,實際上也是打工仔。」

老戴道:「老梁啊,你的情商太低。你仔細想想小張總和侯總的關係,說不定他們就搞成了一家人。你和我這個外人,鹹吃蘿蔔淡操心。」

梁期羅情商確實不高,仔細回想侯滄海和張小蘭在一起的情景,仍然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侯滄海作為總經理,沒有用人權,面對這個眼力界不夠高的刺頭只能發出威脅,心裡也不痛快。他決定等到張小蘭回來,好好和她談一次,爭取增設一個財務總監。

接任總經理職務後,他一直在思考需要什麼樣財務總監。

在其心目中,梁期羅就是一個賬房先生式的財務人員,工作範圍擴張的極限就是編製報表、制定制度、會計核算、資產管理、稅務管理和內部控制。而且這個梁期羅屁股坐歪了,不以大局為重,一心只想討好張家。

另一種是總會計師式的財務人員,除了以上職責外,還有財務預算、融資活動、資金管理、產品定價和成本控制。

一個大型企業真正需要的財務人員是懂得財務戰略、資本運營、績效考核、企業及財務風險管控,以及企業價值。

這三個模式是他參考了一些書目,結合自己經驗,對未來企業所需要的財務總監大體進行的設想,雖然還是空中樓閣,很粗陋,但是若有機會發展起來,財務上的設想大體如此。

他準備勸說張小蘭引進位總會計師的財務人員,地位在梁期羅之上。這樣一來,梁期羅就會淡出決策層,成為純粹執行人員。

越野車一路穿山越嶺,從江州市遠郊區進入高速路,在下午五點來到南州。

小車來到南州二院家屬院,周鑫接到電話後,來到樓下等候滄海。兩人見面也不客套,直接時入主題。

「小吳狀態怎麼樣?」

「我這個外甥女沒有福氣,剛過幾天好日子,就遇到這事。馬忠真是傻,省衛生廳的副廳長打了一個電話,熱血上頭,立刻傻乎乎衝到第一線。他被評為烈士又能怎麼樣,留下老父老母和孤兒寡母。」

「小吳是什麼情況?」

「小璐狀態不好。為了照顧她,我們千說萬勸,才把她弄到我姐家裡。現在她發呆,不說話,也不哭。」

「他爸來沒有?」

「來了,沒用。」

侯滄海跟著周鑫進入周瑛的家。周瑛比上一次見面至少老了五歲,愁眉不展,精神焦慮。她見到侯滄海,歎息一聲,打個招呼,坐到一邊不說話。

周鑫將侯滄海帶到房間門前,敲了敲門,然後推開門。

侯滄海進屋不到兩分鐘,屋內傳來吳小璐的號啕大哭聲。

周瑛立刻站了起來,緊張地道:「小璐哭了?」

周鑫點頭,道:「哭了。哭出來就好了,比憋在心裡強。她再不哭出來,我們就要哭了。」

《侯滄海商路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