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省紀委盯上沙州市 第一回合的較量

侯衛東見小佳站在門口,就道:「你先回臥室,我把稿子看完就過來,這是明天下午周書記要用的稿子。」

小佳回到臥室,又覺得無聊,侯衛東在臥室裡實行了清空運動,除了手電筒和檯燈,其他家用電器統統搬出了臥室,免得電磁輻射對母子有影響。

侯衛東對於此事很執拗也很認真,這讓小佳感覺很好,只是,房間裡只剩下手電筒和檯燈,未免有些無聊。小佳靠在床上,不一會兒,倦意又來了。

正在迷糊間,侯衛東走了進來。小佳睜開眼睛,道:「陪我說會兒話。」侯衛東就躺在小佳身旁,道:「朱言兵把爸弄回廠裡,他是確實需要技術力量,還是別有企圖?」

小佳道:「能有多大的企圖?再說,他即使留有什麼心眼,也是為了廠裡好,支持支持又有何妨?」

「以後別人朝家裡送錢,我們一定不能收,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侯衛東想著孔正義站在樹下可憐巴巴的樣子,便告誡起小佳來。

小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話等你當了一把手再說不遲,目前為止,基本上沒有人到家裡來行賄。」

侯衛東問道:「記得今年春節,我收了不少紅包,一共有多少?」在春節期間,沙州有頭有臉的單位都要找準機會給個紅包,這屬於灰色收入。作為市委辦副主任,紅包在一般情況下是五百元,大方一點的,也給一千元,侯衛東只記得收了不少,並不在意紅包裡的錢有多少,回家以後,就統統交給了小佳。

小佳捂著嘴笑道:「你猜一猜收了多少?」她當過辦公室主任,也送過不少紅包,這種灰色地帶的錢屬於禮尚往來,並不需要擔心。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清理過。」侯衛東回想了一下所收紅包,道,「可能有一兩萬吧。」

小佳湊到他耳朵邊,悄悄說了個數字。

侯衛東吃了一驚,他現在月工資加上電話等幾樣補貼也就一千多元,一年正式的收入不會超過一萬五,聽了小佳所說的數字,道:「這個未免太多了。」

小佳當過建委辦公室副主任,也送過不少紅包,對此亦有深切體會,道:「發紅包是灰色收入,更是典型的看人下菜,一般人沒有這麼多。大家給你送紅包,是看在周書記的面子上。如果你不是周書記的專職秘書,仍然擔任市委辦公室副主任,恐怕這個紅包也要少三分之二,如是你只是市委辦一般工作人員,紅包恐怕只有現在的幾十分之一。」

小佳又道:「建委給你的信封裡等同於市政府秘書長級別,那一年我給市政府秘書長蒙厚石送的也就這麼多。在政法委、黨工委、團委、婦聯這些部門,恐怕就沒有幾個紅包,還有很多無職無權的幹部,根本就收不到紅包。同樣在機關,同樣進出一個大院子,相差何止百倍,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

這種年終紅包現象,在沙州甚至在嶺西都比較普遍。當然,能得到體制外紅包的人,都是領導和職權部門要害人物。水至清則無魚,周昌全知道這個情況,只要大家不超出標準,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會太認真。

此現象有歷史傳承。在封建王朝素來是給官員的薪水不高,明代相當於地廳級官員的月工資按實物折算也不過一千多塊,而他們還得負責發放手下師爺、長隨的工資,所以就有冰敬、炭敬之類,這個傳統遺留下來,就形成了過年過節的紅包。

侯衛東收入頗豐,不太在意這些紅包,感歎了幾句,對小佳道:「這錢你就收著,隨你怎麼用。不過,除了這種灰色收入,有人如果給家裡送錢,你一律不許收。我們不缺錢,千萬不要因小事而亂大謀。」

到家裡來看望小佳的同事挺多,小佳的消息亦不閉塞,她道:「沙州流傳一封檢舉信,是針對財政局孔正義的,你聽說過沒有?」

侯衛東將臉貼著小佳隆起的肚子,感受著肚皮裡小傢伙的運動節奏,口裡道:「有這麼一回事情,八毛錢一封信,誰不會寄?不必太當真。」又特意交代道,「我的身份特殊,你別去傳這些話。同事們議論,你聽著就行了,如果你也跟著說,傳到某些別有用心的人耳朵裡,恐怕要起事端。」

小佳故意撇了撇嘴,道:「你以為你是明星,走到哪裡都有花邊新聞?」嘴上雖然這樣說,她也明白,自己老公所處的位置敏感,盯的人著實不少,有些話確實不能亂說。

省紀檢監察一室到達沙州的消息被控制在極小的範圍內,可是消息就如遊蕩在四野的風,總是無孔不入。當然,大部分傳說都是失真,更有甚者傳出了沙州市主要領導涉嫌其中的誇張傳言,而人們總是對最誇張的傳言津津樂道。

第四天上午,陳再喜與濟道林一起來到周昌全辦公室。

周昌全在辦公室裡與客人見面,通常不會離開辦公桌,今天卻破例起身。三人就坐在寬大的皮沙發上,如老朋友一樣聊天。侯衛東給三人泡了鐵觀音,便拿了筆記本坐在一旁。

正式談問題時,陳再喜挺直了腰身,打開筆記本,道:「通過調查,檢舉信上反映的問題與事實有較大出入。

「第一個虛列支出問題。1996年12月,孔正義確實讓出納為其辦了一張信用卡,存入六萬元,後來用五萬元發票來沖賬,另外剩餘的一萬元在四個月後沖賬,沒有什麼問題。

「1997年5月,到歐洲考察,借走現金三萬,後來報銷了六萬塊,這六萬塊錢也符合報銷手續。

「第二是受賄七萬元的事。查無實據,汽修廠當事人否認了此事。

「第三是新房裝修的報賬問題。去年財政局大樓進行了部分裝修,也沒有什麼問題。

「第四是收受拜年錢問題。查無實據。」

周昌全早就料到了這種結局,他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小口,等著陳再喜的下文。

陳再喜正顏道:「雖然孔正義同志沒有檢舉信中所指出的違法違紀行為,可是我們在調查中,也發現了一些不好的現象,比如大吃大喝、大手大腳。信用卡上的六萬元,其中有四萬元是用於吃喝,雖然都有經辦人、分管領導簽字,手續是全了,可是這個吃喝的數字未免太大了。還有財政局的裝修,雖然外表看起來和普通辦公傢俱相差不大,但是全部都是名牌,價值不菲……」

陳再喜講完具體情況,總結道:「以上列舉的幾個問題,雖然還不至於給予紀律處分,但是這個苗頭值得注意,此情況向廖平副書記作了匯報,這也是他的意見。」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最好的部門。在物質匱乏的時代,糧食、食品、供銷社等部門是最熱門的。改革開放以後,物質短缺成了歷史,這個時代最缺的是資金,管錢的部門如銀行、財政局、稅務局便炙手可熱,每一個地區,最巍峨、最富麗堂皇的建築絕對是這三個部門。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財政局用錢素來大手大腳,這是嶺西全省的通例,省財政廳當然也不例外。

周昌全深悟其中三味,他自然同意陳再喜代表省紀委指出的問題,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

濟道林見火候差不多了,道:「正事談完,我有一個提議,沙州新開發出來一處大溫泉,陳主任去泡泡澡,洗去四天來的勞累。」

陳再喜任務完成,渾身輕鬆,爽快地答應了濟道林的提議。

「小侯,你是陳主任的同學,今天就交給你這個任務,去陪同陳主任泡澡,泡了澡,中午回小招用餐。」周昌全臨行前又把任務交代給侯衛東。

溫泉位於南部新區,名為脫塵,倒有些意思,前年動工,今年4月20日才正式開業。

由於調查組已經作出了「查無實據」的基本結論,因此大家都沒有心理負擔,曬陽光、泡溫泉,聊了一些與官場無關的話題,輕鬆而愉快。到了11點20分,濟道林一行這才從溫泉中起身,前往小招待所。

午餐時,賓主言談甚歡,其樂融融。

下午,省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陳再喜率隊回到了嶺西。剛進入市區,陳再喜就接到了省紀委廖平副書記打來的電話:「陳主任,你在哪裡?回來了,好,立刻到我的辦公室來,我要聽一聽具體的情況。」

放下電話,原本心情輕鬆的陳再喜又有些納悶,心道:「這是怎麼回事?廖書記對這個小案子這麼看重。」陳再喜原本想回家休息,接到了廖平的電話,不便耽誤,直接開車到了省紀委。

稍作寒暄,廖平言歸正傳,道:「你仔細談一談調查的詳細過程。」

陳再喜不知廖平是何意,理了理思路,就將這幾天的調查情況一一道來。

廖平不動聲色地問道:「在沙州,除了周昌全、濟道林,還有誰知道此事?」

「沙州市紀委副書記鍾洋、沙州市委辦副主任侯衛東,他們兩人一直參與了此事。」

「你們這次調查有什麼感覺?只談感覺,不必有明確的證據。」

陳再喜道:「這一次調查,第一紀檢監察室抽調的全部是精兵強將,依據檢舉信的提示,我們查得很徹底,確實沒有發現違紀行為。當然,在沙州財政局存在著超標配車、配備辦公用品以及生活費過高等不良現象。」

廖平再問:「檢舉人說得這麼清楚,這封信寫到如此程度,估計是沙州財政局內部人所為,我個人感覺真實性很高。」

聽廖平如此說,陳再喜盡量客觀地道:「檢查組憑證據說話,從賬面上確實沒有問題。」

廖平又仔細地詢問了陳再喜查案的細節,特別是周昌全和劉兵兩人的態度:「沙州兩位主要領導,周昌全和劉兵,對此事是什麼態度?他們說過什麼話?在接待工作上如何操作?」

「我在沙州五天,與市長劉兵沒有見過面,都是由周昌全和濟道林聯繫。」陳再喜又解釋道,「我們到沙州時,就與周昌全見過面,特意交代要保密,所以政府那一邊就沒有接觸,是由沙州紀委副書記鍾洋幫著協調。鍾洋是老紀委,協助省紀委辦了不少案子,應該能夠信任。」

整整聊了一個半小時,陳再喜這才離開了省紀委廖平辦公室。廖平同志略為反常的行為讓他若有所悟,省紀委高層已經盯上了沙州,這次追查只是一個試探性動作。

廖平在辦公室整理了一會兒思路,從鐵皮櫃裡取出一份沒有封面的檔案,來到了省紀委書記高祥林辦公室。

進門之後,他特意關上了辦公室大門。

高祥林是1996年從鄰省調來的,1997年查處了省交通廳窩案,1998年將茂雲查了一個底朝天,引發了茂雲地區官場大地震。這位年近六十的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聲名大振,一時之間在嶺西被尊稱為「白包公」,白指其膚白,包公是指其辦案時雷厲風行,令貪官紛紛落馬。

「怎麼樣,有收穫嗎?」

廖平在皮沙發上挪了挪屁股,尋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這才道:「高書記,你還真是料事如神,那些賬目做平了,孔正義的關係網果然深厚。」

高祥林很自信地笑了笑,道:「你要認識到辦理此案的難度。孔正義雖然只是處級幹部,但是他當了多年財政局長,關係網結得很深,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紀檢幹部不僅要敢於辦事,更要會辦事,否則打蛇不死反而被蛇咬。」

他伸出右手,在空中虛點兩下,道:「當紀檢幹部必須具備兩要,一是眼光要准,二是下手要狠。眼光准既能發現腐敗分子,同時又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下手要狠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讓腐敗分子沒有喘息的機會。因此,在我們決心沒有下夠、證據不太充分之前,就沒有必要讓陳再喜知道孔正義的其他事情。」

這一次到沙州,按理說也很隱蔽,卻仍然讓孔正義將以前查實的賬冊改掉,這讓廖平對高祥林心服口服,他掰著指頭算了算:「陳再喜這次下去,沙州市方面知道情況的就只有兩位主要領導、紀委正副書記,再加上市委辦副主任,這五位同志說不定就有人向孔正義通風報信。」

高祥林搖頭道:「不見得,這封檢舉信範圍很廣,憑孔正義的關係網,肯定會提前得知消息。不過從這次試探的情況看,周昌全、劉兵等主要領導的反應很好,這與我們掌握的情況一致,下一步開展工作就能避開一些環節。」

廖平繼續匯報道:「這次藉著查檢舉信,小江按照事前交代的任務,調出了財政局的收入支出憑證、往來賬目以及銀行存款,還真發現一些問題。」

小江並不是第一紀檢監察室的人,這一次查案,涉及財務比較多。臨行前,廖平以此為借口,特意將精通財務的小江加入這個小組中。這種臨時成立小組的事情在省紀委很平常,陳再喜也不會覺得有異常。

就在高祥林和廖平閉門談事時,周昌全帶著侯衛東視察了沙州煙廠的廠址,在回來的路上,小車又拐到了南部新區。周昌全臨時起意,要查看四大班子的擬選地點。

兩人站在擬選點,吹著風,曬著太陽,侯衛東覺得周昌全有心事。此時他與周昌全的關係已經大大進了一步,顧忌也就少了許多,他很有技巧地問道:「周書記,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早點回去休息?」

周昌全突然問道:「對省紀委的調查,你有何看法?」

侯衛東直言道:「第一紀檢監察室三年沒有到沙州查過案子,這次過來查案卻是這種小案子。我個人覺得這種小案子,直接交給市紀委就行了,完全沒有必要由陳再喜親自跑一趟。」

周昌全讚許地道:「你也注意到這事,說明你很有政治敏銳性。」他臉色隨即嚴肅起來,道,「當陳再喜宣佈調查結果以後,我就覺得此事不太對勁兒。高祥林是什麼人?他是嶺西的白包公,他辦的案子多數是出其不意,只怕這一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侯衛東對於高祥林倒沒有直觀的認識,他順著周昌全的思路道:「莫非省紀委掌握了什麼情況?」

周昌全道:「打鐵還須自身硬,只要問心無愧,就不怕半夜有人來敲門。」

侯衛東最瞭解周昌全的真實想法,想了想,道:「穩定壓倒一切。沙州正處於高速發展期,如果有市級領導或重要部門領導出了問題,將對沙州造成不可挽回的政治影響,我建議在近期市委可以專門談一談廉政的問題。」

周昌全搖頭道:「如果真被省紀委盯上了,那肯定不是一般人物,要談廉政教育,也只能在正處級以上幹部中進行,看看這些同志的悟性如何。」

檢舉信事件在沙州就漸漸沒有了聲音,這很正常。沙州有數百萬人口,數萬國家公職人員,每年寄到上級部門的檢舉信著實不少,如果都被大家記住,沙州的工作就沒有辦法開展了。

只有少數人記著這封信,這少數人都與這封信利益相關,例如孔正義,他是當事人,自然不會忘記這事。檢舉信事情之後第一次黨組行政會議,他鐵青著臉,拿眼光掃射著手下幾個副職,在心裡罵道:「別他媽的人模狗樣,內鬼就是你們其中之一。」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副局長梁朝身上。梁朝是常務副局長,最有可能接替自己的位置,因此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梁朝似乎感受到了孔正義陰森的目光,他和孔正義曾經同為副局長,只是孔正義跑得稍快一些,當了局長,他跑得稍慢一些,結果委屈地成了副局長。

在財政局班子成員裡,一把手孔正義最矮,二把手梁朝最高,兩人站在一起,梁朝比孔正義至少要高大半個頭。他和孔正義一起出差,接待方十有八九會將相貌堂堂的梁朝當做一把手,這讓梁朝和孔正義都有些尷尬。

孔正義人雖然矮小,脾氣卻大得緊,稍不如意,便出口批評,遇到煩心事,還要罵幾句,財政局眾人在孔正義面前個個都有幾分膽怯。

梁朝恰恰與之相反,臉上表情總是笑瞇瞇的,說話也是輕言細語,很有幾分親和力。

由於兩人差異較大,就有好事之人將兩人進行比較:「如果梁局長是一把手,我們的福利肯定要好得多」,「如果梁局是一把手,我們的……」

在沙州官場,孔正義緊緊跟著周昌全,所以梁朝很有自知之明,盡量不跟孔正義正面衝突,忍耐和等待是官場中人必備的素質。可是轉眼間就過了七年,七年時光,雖然不能讓滄海變成桑田,卻足以讓一位優秀的年輕幹部變成中年幹部。

幹部提拔有許多條件,年齡是其中一個關鍵條件,梁朝當副局長時三十三歲,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年齡,如今已滿了四十,仍然是副局長。這七年的蹉跎,或許就會讓梁朝的仕途提前到達終點。

因此,當社會上流傳著周昌全的種種傳言時,梁朝就將鬥爭的矛頭對準了孔正義。這幾年來,他在暗處,孔正義在明處,他著實收集了不少關於孔正義違法之事。

在3月,他向省委書記蒙豪放和省紀委書記高祥林寫了兩封檢舉信,鋒芒直指孔正義挪用公款以及參與私分國有資產的兩大罪行。他完全沒有料到,省紀委的調查是如此走馬觀花、如此馬虎,而且根本沒有任何回應,這讓梁朝很是失望。

當孔正義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了梁朝臉上,梁朝穩住心神,在心裡將自己分管的預算科、國庫科等幾項主要業務科室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準備按正常程序發言。

掃射了一陣,孔正義終於開始說話,道:「半年時間已過,大家成績如何,不用我說,都心中有數,我只能用馬馬虎虎四個字來總結。」

將各分管局長的工作一一進行了點評,照例是五分表揚,五分批評,正要佈置工作的時候,辦公室工作人員拿著電話記錄本走了進來,有些畏縮地走到孔正義身邊,道:「孔局長,市政府會議通知。」

孔正義皺著眉頭看著電話記錄本,雖然他在骨子裡只買周昌全的賬,可是在明面上還必須得聽市政府的招呼,他刷刷地寫了幾個字:「請梁朝同志參會。」

梁朝離開財政局會議室時,似乎還感到一絲陰冷的目光盯著他,當走出財政局大門時,背後陰冷的感覺才減少,天空彷彿一下就變得亮堂了,空氣中負氧離子彷彿也濃了起來,讓人呼吸順暢,身體鮮活。

市政府會議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都是業務上的事情。梁朝一邊收拾提包,一邊考慮是否回去繼續參會,市長劉兵的秘書小秦走了過來,低聲道:「梁局長,劉市長請你到辦公室去一趟。」

梁朝有些奇怪,問道:「劉市長找我是什麼事?」小秦笑了笑:「我也不清楚。」

跟著小秦進了劉市長的辦公室,小秦手腳麻利地泡了茶,就從正門出去,經過走廊,再從秘書室正門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在沙州,黨政領導辦公室與秘書辦公室都是相連的,劉兵卻不喜歡這種佈置,他並不想標新立異,也就沒有封閉這道門,但是與秘書室相連的那道門很少打開,小秦進出都很自覺地走正門。

作為財政局的常務副局長,梁朝在劉兵面前露面的機會很多,兩人並不陌生。談了沙州上半年的財政資金情況,劉兵便取出了一個文件夾,道:「你看看這封信,有什麼看法?」

梁朝以為這是自己寫的檢舉信,心裡一陣狂跳,強自鎮靜,打開文件夾,稍加瀏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上的心就收回到肚裡,暗道:「難道省紀委是來調查這封信的?這封信的內容簡直是隔靴搔癢,豈能扳倒根深葉茂的孔正義!」

梁朝仔細讀完信,道:「從這封信的內容來看,應該出自財政局。」說到這裡,他略為停了停。

劉兵鼓勵道:「此事省紀委已經有了結論,查無實據,我只是私下瞭解情況,有什麼看法可以直說。」

梁朝一直以來都與劉兵走得較近,這也是兩人的共同需要,只是梁朝還沒有完全投入到劉兵的陣營,或者說,很多事情還隔著一層紙沒有捅破。

「沙州財政在嶺西還是排在前面的,雖然比起沿海同等級的城市要差很多,可是每年過手的經費是數十億,用這些事來檢舉一位財政局長,確實有些小兒科。」梁朝對於這封信的水平很有些瞧不上眼。

劉兵道:「按你的說法,孔局長確實是有這些事,只是與過手的資金量相比,這些事不算事?」

梁朝深知劉兵與孔正義面和心不和,聽其口氣,似乎還真希望孔正義有事,便試探著道:「財政局做賬的高手很多,真要作假,外人很難查出來。」

劉兵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道:「梁局長,我是瞭解你的。財政局同志為你總結了三點,第一是精通業務,你是科班出身,當常務副局長都七年了,當副局長三年,加上當科長、科員的經歷,在財政局工作十八年,年輕的老資格啊。」

梁朝謙虛地道:「我談不上精通,只是比較熟悉。」

「第二,你為官廉潔,這是群眾公認的……

「第三,能團結同志,不像某些人飛揚跋扈,目中無人。

「你這種德才兼備的同志,早就應該放到更重要的崗位上了。」

梁朝心裡明白,這是劉兵在向他封官許願。

劉兵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道:「財政局是管錢的單位,一定要記住一句話,『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你們一級班子領導成員更要以身作則。我在這裡給你提一個要求,也是一個特殊待遇,凡是財政局的大事小事,你可以不通過其他人,直接向我報告,如果有大事不報告,就是你的失職。」

這是劉兵拋來的繡球,梁朝也不管這個繡球是否燙手,他都接了過來,道:「請劉市長放心,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梁朝此時已將寶押在比周昌全年輕許多的劉兵市長身上。

《侯衛東官場筆記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