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杜金娥巧救延嗣

  六郎楊景闖出兩狼山,緊催戰馬,直奔幽州城,去找七郎楊延嗣。半路途中,路過一片樹林,突然間,從樹林中衝出來兩員將官,伸手拉住六郎馬的韁繩,高喊:「楊郡馬,我們等你兩三天了,快下馬吧!」六郎低頭一看,原來是邊關十二名大將之內的將官,這兩人是把兄弟,一個叫岑林,一個叫柴干。六郎又驚又喜:「二位將軍,怎知道我到這兒?」兩個人慌慌張張地說:「六爺你膽子太大了,敢大搖大擺地從這兒走!摸摸你的腦袋還有嗎?快進樹林吧!」六郎不解其中之意,連忙下馬。岑林給六郎牽馬,柴干拉著六郎的手,一直走到樹林深處。岑林說:「六爺,你這是從哪兒來,上哪兒去?」楊六郎把自己被困兩狼山、父親碰碑而死的事說了一遍:「我要到幽州去找潘元帥,打聽我七弟的下落。我七弟搬兵,不知為什麼,至今沒回來。岑將軍,你見著七郎了嗎?你們在這兒是等我嗎?」岑林一聽他問起七郎,淚如雨下:「六爺,你至今還蒙在鼓裡。七郎他、他、他……」「他怎麼了?」此時,岑林已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了。楊七郎到底哪去了呢?
  七郎奉老令公楊繼業之命,闖山搬兵求救。楊家哥兒幾個,論力氣數七郎大,長得身高體壯,勇冠三軍。別看他心粗,槍法可好。這幾天兩狼山挨餓,七郎比別人強點,能多吃一口。因為老令公疼兒子,把自己那點子糧給兒子掰去一多半,殺個戰馬什麼的,爺兒三個和當兵的一塊分了後,令公那份也給七郎了。所以,他還能頂住,今天還能上馬掌槍闖營也可是五道山口,層層有卡子,不容易呀!楊七郎拚力氣殺出兩道山口,第三道山口是楊八郎放過來的.等到了第五道山口,可不好過了,韓昌親自堵截。
  這幾天,就因為老楊家,韓昌也受了不少氣。肖太后罵他,「真是無能之輩,好幾十萬兵馬,擒拿不住楊家將,我就不信。」韓昌心中正生悶氣,見七郎闖來,正好設法交戰。楊七郎經過金沙灘和兩狼山之戰,比原來聰明了。他知道:我是去搬兵救我爹的,不能和他拚命,快跑要緊。所以,他和韓昌交手,一個回合,二馬一錯蹬,兩個人一南一北,楊七郎沒有撥馬回頭再戰,而是一催馬,直奔番營隊伍裡沖。韓昌一看,高喊:「放箭!」迎面軍卒齊向七郎射箭。楊七郎忙用大槍撥打雕翎,頂著箭雨向外衝殺,終於闖過番營。韓昌在後邊死迫不放,一前一後,在山裡轉了二三十里地。韓昌終於追到近前,他鋼又一舉,惡狠狠地衝著七郎就扎。七郎一閃身,勁使猛了點,只覺頭重腳輕,摔到馬下。韓昌叉頭衝下.就要扎死七郎,這時,從半山坡飛來一支雕翎箭,射得這個准呀!正射在韓昌手背上。韓昌疼得差點把兵刃扔了。箭從哪兒射來的?還沒等他看明白呢,「嗖!」「嗖!」「嗖!」又是三箭。韓昌一看不好,圈馬躲出好遠。正這時,從大樹後、山石旁、山溝裡,衝出無數女兵,手中使雙刀。高喊:「殺呀!別放番將跑了!」韓昌一看,愣了。他知道僧、道、女子出戰,定有特殊本領。這荒山野嶺哪來這麼多女兵?莫非是楊家女將來了?楊門女將可厲害啦,都是能打能戰的,不次於男將。回身看看自己,一兵一卒都沒帶,別廝殺了,等我回去再派兵來戰。想到這裡,韓昌是馬就跑。女兵正要追趕,突然一聲呼哨,全都止住腳步,見山坡上走出一位姑娘,她沒頂盔甲,穿一身軟緞子衣服,年齡在二十歲上下,長得細高個,楊柳細腰,烏黑的頭髮象墨染,上邊打個蝴蝶結,身穿鵝黃色軟緞、腰扎黑金絲繡的腰帶,穿著紅色牛皮靴子,外邊罩著石榴紅的斗篷。往臉上看:白似梨花,眉如新月,秋波含情,手中拿弓,從山坡上往下一走,真像九天仙女下世,長得太美了!比花——一花含露,比玉——一玉生香。這姑娘三支箭嚇走了韓延壽,來到七郎近前。七郎掉到馬下昏過去了,姑娘圍著七郎轉了一圈:「帶傷了!快,把這位軍爺搭到山上去!」丫環答應,七手八腳把七郎掘起,叫他趴在馬鞍轎上,兩邊讓人扶著,牽好馬,奔山裡而去。
  轉過兩個山環,前面是一座大山。山上有寨牆,上邊插著大旗,上寫: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等到了山寨,下來幾個嘍囉兵,小姐說:「把這個人送到裡面,好好照料。」然後,姑娘直奔聚義廳。
  聚義廳裡居中坐著位老太太,五十多歲,腰板不塌,兩眼放光,穿一身肥大的古銅色衣服。周圍有四個女兵,其中一個,懷裡抱對鐵棒錘,大概是這位老太太使用的兵刃。
  姑娘走來,到近前行禮:「娘,我回來了!」「你怎麼去了這麼半天,叫我不放心。」「娘,孩兒下山打聽人去了。」「打聽得怎樣?」「我剛下山去,見一員番將追趕一個宋朝將軍。宋將被!打下馬,我射走番將,救下了那個軍爺。」「這個人叫什麼名字?」「不知道,他昏過去了。」正在這時,嘍兵來報:「那個將軍醒過來就要走。」「叫他來見我。」楊七郎來到大廳一看,上邊坐位老夫人,旁邊是員女將,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兒一聲沒吭。老夫人說:「這位軍爺,你好不懂事!我女兒救了你的命,你怎麼連謝都不謝一聲呀?」七郎這才明白,沖老夫人連忙磕頭:「多謝救命之恩!」夫人一看,見七郎長得虎頭虎腦的:「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楊熙楊延嗣。」老夫人一聽,立即站起來了:「你父是誰?」「金刀令公楊繼業。」夫人一聽這話,哭了:「我的七兒呀!」這下可把七郎叫愣了,心裡話:怎麼半道又出來一個娘?再看那小姐,臉一紅,扭頭走了。七郎正發愣,老夫人離開座位,上前挽住他:「兒呀!盼你盼得為娘兩眼欲穿,想你想得為娘肝腸寸斷。想不到在這兒咱們見面,孩子,快叫娘看看!」七郎被她叫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老夫人,您是誰?怎麼這麼稱呼呀!」
  這位老夫人是楊七郎的岳母,姓劉。那個小姐是七郎的未婚妻,叫杜金娥。這娘倆怎麼在這荒山野嶺呢?他們怎麼結的親呢?
  老夫人的丈夫姓杜,叫杜國顯。和世襲火山王、金刀令公楊繼業是磕頭把兄弟。老家也是山西,住在火塘寨前的臨鳳閣,杜國顯和楊繼業都是河東名將,後來也保大宋朝,是大宋朝開國時,十二家令公中的一位。杜令公之妻劉氏,一身好武藝,也是巾錮英雄,為國立過功,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老杜家和老楊家交情很深,大事小事,孩生日、滿月、壽誕之日、逢年過節,都要互相來往。楊七郎三歲那年,太君過生日,劉夫人進府拜壽,當晚沒走,晚上姐倆住在一起。余太君知道劉夫人身懷六甲,就說:「咱們兩家給個親吧!如果你生個男孩,跟我七兒子拜成乾弟兄,如果生個女孩,給我當七兒媳婦。」劉夫人當然高興了。不久,生下個千金,老杜家給老楊家送信,余太君挺高興,還幫著親家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杜金娥,剛滿月,就把這兩個孩子的庚帖給換了。杜金娥三歲時,杜令公丟宮了。杜國顯這個人,心直性耿,有啥話心裡裝不住。那時候,正是陳橋兵變之後不久,趙匡胤當了皇上,總擔心手下拜把子的兄弟們篡他的皇位,最擔心的是他三弟鄭子明。一天,趙匡)能在桃花宮請鄭子明吃酒,借酒勁把他殺了。他又怕手下文武官員不服,便故意埋怨軍師苗光義:「我誤殺鄭子明,你怎麼不提醒呢?!這樣的軍師,要你何用?削職為民,永不聽用。」文武群臣明知趙匡胤故弄玄虛,可是,敢怒不敢言,誰也不敢為苗光義求情。杜國顯卻上殿啟奏:「不該免苗光義!」這一下子可惹惱了趙匡胤:「怎麼?他不該兔?我連你都貶!」杜國顯就這樣丟了宮。他帶著家眷離京城回臨鳳閣時,楊繼業前來送行,對社國顯囑咐一番話後,說:「孩子到十六歲,就把她送到京城。」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佘太君也曾給杜家送過信,想訂訂迎娶的日期,可是,不知為什麼,杜國顯連一封信也沒因。余太君原想叫七郎去迎娶杜金娥,正巧,七郎打擂劈死潘豹、楊家丟宮、被貶雄州,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這事就撂下了。其實,就是七郎去,也找不著杜金娥。杜令公回臨鳳閣的第四年,在正月十五花燈會上,把杜金娥給丟了,四下派人去;找,也沒找著,夫妻倆也不敢給楊家送信。過了十二年,突然杜金娥回來了,出落得一表人才。老夫妻倆可樂壞了,真像半夜裡得了顆夜明珠。忙問杜金娥:「這十二年你哪去了?杜金娥向父母說明:那年花燈會,被一個道姑帶走了。這道姑是大宋軍師苗光義的表姐,人稱聖手道姑。苗光義被貶之後見到表姐,說明朝中之事,不但自己罷了官,杜國顯也因此被貶回家了。無意中還說到杜令公有一女兒杜金娥,許給了楊七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聖手道姑一想:我一輩子練武,沒兒沒女,連個徒弟都沒有。既然杜令公有個姑娘,我看看怎麼樣?要好,就收她為徒弟。聖手道姑在杜家轉了幾天,等十五這天,看見了金娥,見她聰明伶俐,就把她給帶走了。帶到山裡後,聖手道姑每日向杜金娥傳授武藝,教她練槍練刀,騎馬射箭。眨眼之間十二年過去了,杜金娥只學得十八般兵刃件件精通。武藝學成後,這才打發金娥回家。老兩口子見女兒失而復得,又學成一身武藝,自然非常高興。誰知一年後,杜令公不幸病故,母女二人在家鄉已無有依靠,老夫人只好把家產變賣,帶女兒和十幾個家人,去京城投奔楊家。走在半路,聽人傳說,北國天慶梁王造反,楊家將奔幽州打仗去了。杜金娥說:「娘,咱先別去京城了,楊家男將不在,府裡全剩女將,那些人個個武藝高強,爭著為國立功,我寸功沒有,倘若被人小瞧,你我母女怎麼呆?依女兒之見,不如先去幽州,找機會立點戰功,再進天波府。」杜夫人高興:「行!」就這樣,一家人又改道奔幽州。路過這座金雞嶺,下來一般嘍兵劫道,被社金娥打得王八吃西瓜,滾的滾,爬的爬,把頭領都打服了。頭領叫劉清,請求杜夫人和小組留在山上:「小姐能耐大,能鎮住金雞嶺。現在南朝北國正在打仗,領著我們,見機會立下戰功,歸降大宋,我們這伙也有個出頭之日。」杜夫人和女兒一合計:也挺好,不然沒個落腳之地。就這樣,娘倆留在山上。劉清拜老夫人為乾娘,由老夫人執掌山寨,金娥每天教劉清練藝。最近聽說中原、北國連日交戰,她天天下山打探。今日正巧遇上韓昌迫七郎,把七郎救到山上。杜老夫人一聽是七郎,悲喜交加:「孩子,你來得太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和金娥完婚吧!」說完,把庚帖拿出來。七郎一看,上有生辰八字,是真的,才上去拜見岳母:「完婚可不行!」他把兩狼山之事一說,扭身又要走。老夫人說什麼也不依:「孩子,你身上帶傷,今天已晚,再急也不差這一夭。劉清呀!快準備天地桌,殺豬、宰羊,給他們完婚。」劉清一看,來了這麼個英雄妹夫,可樂壞了,按老夫人吩咐,急忙準備一切。讓手下人連忙殺豬、開膛、施毛、剝皮、剔骨、切肉,山裡人不會做什麼好吃的,無非是白肉、血腸、制肘子、燒豬腿、繪雜碎,還有自造的土酒,脆的山菜。都準備齊了,也不容七郎多說,十字披紅,夫妻倆拜堂成了親。第二天,天剛亮,楊七郎告訴杜金娥:「我要走了!」無奈,杜金娥也牽上戰馬,送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前邊桃柳林,夫妻才雙雙止步。金娥說:「今日分手,不知何日見面。將來見到婆婆,我說是楊家媳婦,誰認得呀?你給我留點表記做憑證。」「我沒什麼呀!」他一摸腦袋,把頭上金簪拿下來,上邊有七郎名字,給了金娥。金娥接過後,又說:「七郎,你我雖是一夜夫妻,如留後代,也是祖上有德。你可得給起個名字!」「這麼麻煩呀,起啥名呢?」他一眼看見杜金娥戰馬脖子墜下威武鈴的紅纓了:「要是丫頭,你起名字,要是小子,叫楊宗英。」金娥連連點頭,夫妻灑淚相別。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