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楊元帥轅門斬子

  孟良用激將法,叫宗保去戰穆桂英。宗保年輕火氣壯,果然上當。他帶領巡邏的隊伍,跟孟良、焦贊就去穆柯寨。孟良和焦贊對視一笑,暗自高興。
  剛走幾步,宗保覺得不是滋味,問孟良:「二叔,我奉父命巡營,半道走了能行嗎?」「怕什麼?巡營的又不光你自己,好幾伙呢。」「道路遠不遠?別誤了明早晨點卯!」「誤不了。取上木頭就快回來。」「離這有多遠?」本來離這有六十里地,孟良怕他不去,故意說:「二十多里地。走大道遠,咱們走近道呀!」宗保想:來回四五十里地,半夜就回來了。他信以為真,帶著巡營二百軍卒奔穆柯寨而去。
  走不遠天就黑了。道又不好走,累得軍兵個個通身是汗。宗保嫌慢:「弟兄們,快點跑。」跑到半夜了,還沒到。宗保問:「叔叔,不是二十里地嗎,怎麼還沒到?」「我話還沒說完呢,是三個二十里。」「你怎麼不早說?要知道這麼老遠,我也不來呀!明天,非誤卯不可,不行,我回去。」說完,宗保要往回走,孟良攔住:「別價!取來降龍木什麼罪也沒有了。」宗保無奈,只可跟著走。
  跑了多半夜,天快亮了,才到了穆柯賽。孟良叫宗保領兵在遠處等著,他和焦贊到山根下喊:「穆栩寨上的山貓、野獸聽著!孟二爺又回來了,叫那女賊穆桂英,一步一個頭,將降龍木送下山,要送遲了,可要殺上高山啦。時辰不大,從山上衝出三百多嘍兵,接著出來五十名大腳女兵,正當中戰馬上一員女將,正是穆桂英。孟良、焦贊知道她厲害,離得遠遠的就喊:「丫頭!我們搬來兵了,揍你來了。桂英看著他們倆,氣壞了:「姓孟的!你們放火燒山,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倒又來了。請來什麼樣高人?你家姑娘見見。」「你順我的手看!」穆桂英一瞧:閃出二百名官兵,前邊一匹白龍駒,名叫千里銀河一點紅,馬上一員小將,年齡在十八、九歲,五官正、生得美,二虎目、分白黑,細彎彎兩道眉?頭戴一頂亮銀盔。胯下馬、白又肥,七尺高、蹄至背,丈一長、頭至尾,寶馬良駒顯神威,敢把閃電迫。桂英看罷暗讚美:好一位蓋世無雙的小英魁。桂英想:這個人我好像見過,是誰呢?
  桂英輕啟朱唇,慢吐鶯聲,問:「將軍貴姓?到我高山有何貴幹?」宗保一看眼前女將:全身披掛,腦後插著雉雞翎,鳳凰裙雙遮馬面,牛皮靴牢踏在橙,只長得桃花粉面、眉清目秀、齒白唇紅,炯炯透出殺氣,胯下桃紅戰馬,馬脖子上掛著三個銀鈴,「嘩楞楞「直響,清脆動聽,手中一口繡絨大刀,刀上拴著紅縷,飛魚袋盛鎮天弓,走獸壺裝穿雲箭;斜挎百寶囊,不知還裝有何物。宗保想:占山的丫頭,長得挺秀麗!我怎麼看她眼熟呢?又一想:這個丫頭太狂了!打了孟、焦二位叔父,又罵我們楊家,給他點厲害!「丫頭,你可是穆桂英?」「不錯。你是誰?」「你家少爺乃大宋營的押糧官楊宗保!」桂英聞言,粉面通紅,芳心亂跳:天呀!我當誰呢,原來是他。分手三年,真不敢認了。姑娘偷眼再看:比起三年前大不相同了,個頭也高了,體格也壯了。我的恩師說,把我的終身應許楊宗保,人家還不知道呢!也不知他是否有了嬌妻愛子?我這麼大個姑娘也不好張嘴問呀!又一想:我不說人家也不知道,豁出去吧!到底是武將膽兒大:「原來是少帥來了,請上山寨一敘。」宗保說:「誰上你的賊窩!快獻降龍木,免得費事,再要囉嗦,小心在我的槍下作鬼。」「你要降龍木,得說好的,有這麼要的嗎?」「跟你個山賊有什麼好話可說?」他一口一個賊,穆桂英受不了啦!心說:你也太狂了!想到這兒說:「要降龍木不難,可得勝了我這口刀。」宗保氣挺租,兩腳點鐙,馬往前提,一抖梅花亮銀槍,分心就刺。穆桂英用大刀一架,宗保抽槍換式,二馬錯鐙,圈回來再戰。
  孟良、焦贊給宗保觀敵隙陣,連喊帶叫,把穆瓜氣壞了,告訴寨兵:「別放走那姓孟的姓焦的,這兩人太可恨了。」
  穆桂英和宗保大戰二十回合,不分上下。桂英想:楊宗保的武藝比三年前大有長進,我怎麼說明親事呢?人多不好張嘴,何不將他引到無人之處?想罷,穆桂英虛晃一招,撥馬就跑,宗保在後面就迫。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前山,往後山轉。到在無人之處,桂英把馬又圈回來說:「少帥站住!我有幾句心腹話相告。」楊宗保勒住戰馬,心裡納悶兒:「說吧!」「少帥,請問可曾婚配?」「你問這個幹什麼?」「我雖是占山女子,可當初我父也在朝為宮,官拜統制,因被奸臣陷害,才回到穆柯寨。我們是公道大王,不搶不奪,自種自吃,為的是養精蓄銳,等有機會報效國家。我見少帥英雄氣概,有意將終身相許。如若能結為眷屬,我願獻降龍木,歸降宋營。」宗保一聽,勃然大怒:「無恥的丫頭,難為你說得出口!兒女親事,父母作主。你說這話,難道不知天下還有羞恥二字?」桂英臉一紅:「楊將軍,我非是輕薄女子,而是有師命做主。」「誰知你師父是幹什麼的?你是占山的女賊,少爺是宋營大將,能要你嗎?著槍吧!」這一罵,穆桂英惱羞成怒:」姓楊的,我看你是不識好歹!」宗保說:「我還宰你呢!」說著,抖動銀槍奔桂英扎去。穆桂英閃身躲過,掄起繡絨大刀,像閃電一般,「唰唰唰」連砍三刀。前兩刀,宗保全躲過去了,最後一刀攔腰斬來。宗保一看躲不及了,急忙扔槍,雙手抱頭,兩腳甩鐙,滾鞍落馬。剛要起來,桂英用大刀刀背一壓:「別動!這門親事你應是不應?」宗保想:「有這麼求親的嗎?還用刀逼著!死也不應。」這時,穆瓜帶人來了,喊道:「抓住了。」說完,把宗保綁上了。桂英氣壞了:「姓孟姓焦的呢?」「我們用絆馬索,拌倒戰馬,也抓住了。」「好!一同押進山寨。」
  穆桂英回繡樓,脫去鎧甲,換上女兒裝,身披大紅斗篷來到大廳,往中間坐定:「來呀,把楊宗保帶上來!」宗保氣得臉都青了,立而不跪。桂英又心疼,又生氣:「楊宗保,我說的那個事怎麼樣?」宗保說:「丫頭,我認可一死,也不要你。」桂英一聽,氣壞了:「推出去殺!」這時候,旁邊大丫環明白了:「小姐息怒。」桂英一看,是大丫環金萍。桂英有四個貼身丫環:金萍、銀萍、玉萍、石萍。平時,桂英對她們說過未婚夫是楊宗保。金萍見楊宗保不應親,使小聲對桂英說:「小姐,俗話說,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下無媒不成婚。應該找個人從中給說合說合。」「找誰呢?」「找那個姓孟的!他們是一塊的,叫他相勸,也許能成。」穆桂英一想也對,忙說:「來人,把楊宗保押下去。」有人押著宗保走了,穆桂英對金萍說:「你對姓孟的說一下。」「小姐放心,您先回樓,此事全包在我的身上。」穆桂英上樓,躲進裡間,偷聽動靜。金萍叫銀萍去帶孟良。孟良嚇壞了:準是我放火燒山,穆桂英生氣了,要把我斬首。等上了繡樓,見屋裡坐著個大丫環。孟良納悶兒,心想:怎麼把我帶到這屋了?金萍連忙站起來:「哎喲!這不是孟將軍嗎?快請坐。」孟良有點害怕了:怎麼對我這麼客氣?金萍說:「孟將軍,一見面我就看出來了,您這個人性情直爽,有副熱心腸。」孟良說:「別繞脖子了,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好。孟將軍,你是楊宗保什麼人?」「我是他盟叔叔!」「他娶沒娶妻?」「沒有。」「這可太好了。孟將軍你不是想要降龍木嗎?眼前有條路,不知你樂意走不?」「什麼路?」「我家小姐自幼得遇商人,學到一身好武藝。論人才,百里挑一,論人品,你就去訪去,沒有說不好的。別看老寨主有兩兒子,可不管山上事,穆柯寨裡裡外外都聽我家小姐的。今天來了楊宗保,我看他二人郎才女貌,你要能從中為媒,將二人親事說成,小姐說了,不但獻降龍木,還幫你們打天門陣。」孟良這才放心:「是這麼回事!好說。這門親事我作主,應下了。」「楊宗保不樂意呀!」「這個傻小子,真渾!我勸勸他,他最聽我的。」「太好了,事成請您喝喜酒。」突然,孟良眼睛一瞪:「不喝!這門親事我不管了。」「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又變卦了?」「有這麼對待媒人的嗎?綁著去提親?」金萍一看,忙說:「喲!我快給您鬆綁。」說完,上前把綁繩鬆開。這時,見孟良四平八穩地往椅子上一靠,端起架子來了:「我渴了!」金萍忙給他倒了一碗茶。孟良又說:「我餓了。」丫環又忙端過一盤點心。孟良邊吃點心,邊說:「來壺酒行嗎?」金萍生氣了:「我看你是蒙吃蒙喝來了,銀萍,把他綁上!」孟良說:「別價!沒酒拉倒。」「親事成了,吃什麼都有!一會兒我們把楊宗保帶來,你勸勸他。」說完,丫環退到屋外。
  時辰不大,有人把宗保推了進來。宗保見著孟良,問:「二叔這是什麼地方?你怎麼在這屋?」孟良說:「孩子,咱爺們交好運了。那穆桂英看中小子你了,叫我當月下老,成全你們。穆桂英長得好,武藝高強,還有降龍木,這門親事太便宜了,快應下吧!」宗保聽完這話,臉都氣白了,忙說:「二叔,你看合適嗎?」「合適!」「你樂意嗎?」「樂意!」「那好,你就自己應下。」孟良說:「混賬!這叫什麼話?」宗保說:「兒女親事,父母作主。哪有挺大丫頭自己提親的?真不知道害臊。」穆桂英再也聽不下去了,從裡屋衝出來:「楊宗保,你別把自己看成一朵花,視別人為糞土,我可不是輕浮女子。我一來敬佩楊家世代忠良、滿門忠孝;二來,北國擺下天門陣,國家正用人之時,我雖女流,不願袖手旁觀,如與將軍結為良緣,可報效國家,三來,我是奉師命許親,不是沒臉沒皮。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忘恩負義之徒。哼!若沒有我,你早死了。」宗保愣了:「我不欠你什麼情。」桂英冷笑說:「你可記得三年前,你被韓昌扎傷後,在哪兒養的傷?是哪個伺候的你?後來又是誰教你槍法?後來,你闖不過韓昌的連營,又是誰射韓昌一箭,救你出敵營?你拍心想一想吧!」宗保聽這話,覺得奇怪。這些事,穆桂英怎麼知道的?他仔細看看桂英的臉面,想起來了:「難道你是離山紫霞官使槍的道姑?」宗保把頭低下了:闊半天是她!伺候自己半個多月,又箭射韓昌,對自己真有恩德呀!他又感激、又慚愧,問道:「你怎麼下山了?」桂英說:「為你。送你下山後,離山聖母說我有思凡之心,叫我走。下山前,叫我把終身許你。我今天才遵師命,話講當面。」「要這麼說……二叔,我樂意。」「這就對了。」「二叔,臨陣收妻,犯殺頭之罪,怕我父親不答應。」「包在我身上了。得降龍木有功,將功補過。再說,收下桂英,能幫打天門陣,是奇功一件。」說到這兒,穆桂英叫人給宗保鬆綁,又放了焦贊。孟良想:穆桂英這麼大能耐,又有降龍木,太好了,別夜長夢多,事情生變呀!」桂英,你們完婚吧!」穆桂英和楊宗保都推辭。孟良說:「大姑娘到連營,說話、辦事都不方便。為了打天門陣,等拜完堂、喝完喜酒,就奔宋營。」二人沒再推辭,由穆瓜張羅,山上懸燈結綵,鼓樂喧天,擺上天地桌,夫妻拜堂成親。宗保小聲問桂英:「怎麼不見岳父大人和哥哥?」桂英說:「父親出外訪友半年有餘,至今未歸。兩位哥哥到少林寺去習學武藝,已走兩月,大概近日要回來了。」宗保點頭。此時,孟良、焦贊兩個喝得酩酊大醉,宗保怎麼叫也叫不醒。無奈,今晚只可在山上過夜。
  到了次日,天剛放亮,忽聽山下一陣大亂。穆瓜慌慌張張跑到後室,把金萍叫出來:「快給小姐送信,官軍抄山來了。」金萍沒敢驚動宗保,把穆桂英叫出來,說清。桂英連忙頂盔掛甲,悄悄到前寨點二百嘍囉兵衝下山。到了平川地,列開隊伍,定睛觀看,見對面站著百餘人,身穿宋兵的軍裝號坎,為首一員老將,白臉黑鬚,膀下一字板肋玉麒麟,手擎一桿蟠龍金槍。來的正是邊關大帥楊景楊延昭。
  楊六郎怎麼來到穆柯寨呢?昨天楊宗保帶二百名軍卒打穆柯寨?宗保、孟良、焦贊全都被抓。那些軍卒被穆瓜領人一陣亂打,敗回邊關,報告楊六郎。楊景聽說盟弟和宗保被擒,非常著急。告訴岳勝守住邊關,自己連夜親自帶一百名騎兵,奔穆柯寨而來。
  穆桂英下山,見前邊軍卒是宋兵,忙問:「老將軍貴姓高名?」楊景心想:聽軍卒說,穆桂英十分厲害,我能否是她對手?先別報名,今天若要敗了,這個跟頭我栽不起!六郎說:「你先別問我,你是什麼人?」「寨主穆桂英。」「聽說你把孟-焦二將和宗保抓到山上,可有此事?」「不錯。」「速將三人送下高山,獻出降龍木,不然,馬踏穆柯寨。」穆桂英問:「老將軍你是堆?」「休要多問!」六郎越不報名,桂英越問:「怎麼?不敢報名呀?」楊景本來因盟弟和兒子被擒,就上火?再聽這話,氣更大了。心想:我是三關大帥,有什麼不敢報的?「丫頭,你真乃撒野!」六郎抖槍便刺。穆桂英沒還手,楊景又連扎幾槍。此時,桂英火上來了,暗想:邊關將官怎麼都這樣撤野,不懂人情?讓他幾槍,不識抬舉!我要不拿出絕藝,把這些人鎮住,將來就是投到宋營,也得受氣。不如先把這員老將抓住,帶到山上,再給他陪個禮兒,叫他記我一輩子。穆桂英也是年輕心勝,摘下大刀,接架相還,公媳二人,大戰在山坡之上。
  就在這時,孟良睡醒了。聽山下有殺聲,連忙趕到半山腰。往下邊一瞧,樂得他差點岔氣:哎喲!老公公和兒媳婦打起來了!這才叫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呢!我得趕緊把他們攔住。又一想:別忙!叫他們打一陣,我看個熱鬧。穆桂英這丫頭太厲害,要是沒人管教,將來得成精!叫六哥把她戰敗了,久後,我見她也有話說。這個愣頭青,他坐在一塊石頭上,來了個坐山觀虎鬥。
  剛開始,楊景和穆桂英打個平手。後來,楊景氣力跟不上了。因為六郎病倒了半個月,剛剛治好,氣力不足;加上昨夜未合眼,跑了幾十里路,著急上火,今天又沒吃早飯,打幾個回合,虛汗就下來了。穆桂英年輕力壯、乍出世的姑娘,勇不可擋。六郎全仗著久在疆場征戰,經多識廣,故此還能應付一陣。穆桂英心裡贊成楊景:這員老將,功底深、槍法穩,可比山上那三位強多了,一時半時不易贏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銹絨刀招數漸緩,猛然高喊:「好厲害的槍法!」喊完拔馬就走。六郎間桂英敗走。在後邊緊追。桂英戰馬放慢步子,楊景趕到了,一抖蟠龍金槍,照桂英後心扎去。槍到了,桂英突然沒了。六郎用力過猛,收招不及,往前一失身,險些從馬上掉下去。
  桂英哪去了?楊景大槍剛往前扎的時候,姑娘用手點鐙,戰馬來個大轉身,往前一躥,就躲過了那一槍。楊景一失身,姑娘馬一打橫,大刀奔他脖頸。六郎忙收招,抽槍去封。因為在馬上扭著身子,有力使不上,刀槍相碰,「噹」一聲,楊景的槍出手了。剛要逃走,桂英手疾眼快,把刀掛好,伸手抓住楊六郎的腰中大帶,單膀較力,往懷裡一帶,把楊景走馬活擒。
  這陣,宗保睡醒了。宗保見桂英不在,自己去給兩位叔叔問安。孟良不在,光剩焦贊,正商量吃罷早飯就回邊關。忽聽外邊金鼓大作,打起來了。宗保說:「不好!是不是咱們的戰將抄山寨來了?」到山前一看,穆桂英已生擒楊六郎。宗保和焦贊嚇得說不出話來了,正在看熱鬧的孟良著急了,邊跑邊喊:「桂英,快鬆手!那是你公公!」聽見這話,嚇得桂英一鬆手,把楊六郎扔到地上。此時,楊六郎也聽明白了,又羞又臊,爬將起來,頭也不回,揀槍上馬,領兵走了。
  穆桂英又羞又怕,磨馬回山。孟良說:「侄媳婦,你也太過分了,怎麼把老公公抓住了?」桂英後悔說:「他老人家並沒報名啊,我哪知道呢?」孟良說:「知道這樣,我早點喊就好了。」宗保說:「你看著他們打的呀?」「啊!誰能想到你爹會敗呢?」「二叔,真丟人!」「別說了,快跟我回去吧!」桂英說:「你們先去一步,我命人伐樹,安排好山上事,帶著降龍木,隨後就到。」宗保說:「你可快去呀!」說完,三個人打馬下山,回到邊關。
  來在帥帳外,宗保問孟良:「二叔,我爹怪罪下來怎麼辦?」孟良說:「別怕,有我們呢。」焦贊說:「宗保,你等會兒,我們探探風兒。」說完,二人進了白虎帳。
  此時,六郎臉沉似水,見孟良、焦贊前來交令,便問:「你們可借來降龍木?」孟良說:「借來了。」「獻上來。」孟良說:「一會兒,人家就給送來了。」楊景說:「一旁站立。」兩人見楊策的臉冷嗖嗖的,沒敢提穆柯寨的事。
  宗保等了半天,見裡邊沒信,等急了:「當兵的,替我回一聲。」軍兵到裡邊稟報:「元帥,少將軍楊宗保回來了。」六郎一聽,火壓不住了:「命他報門而入!」軍兵出帳傳話,楊宗保報完名,來到自虎帳施大禮。六郎問:「楊宗保,你昨天夜不回營,上哪去了?」孟良衝他直搖頭,意思是別說。宗保想:不說能行嗎?忙說:「元帥,昨天末將巡營,碰上孟良、焦贊二位叔叔,他們沒取來降龍木,叫穆桂英給打敗了,正在為難,叫孩兒給他們出氣報仇,我就到穆柯寨去了。見著穆桂英,這女將十分厲害,兒不是對手,叫她給抓住了。」「抓住怎麼樣?」「小姐不殺,要以身相許,無父母之命,孩兒不敢應親,是孟二叔替我作主,又有穆桂英老恩師之命,孩兒斗膽應親。穆桂英願獻降龍術,幫打天門陣。」楊景聽了,勃然大怒:「膽大楊宗保,你隨營聽令三年有餘,應知道軍規。夜不歸營,該當何罪?」「殺頭。」「兩日連誤六卯?」「斬。」「臨陣收妻呢?」「砍!」「好!來人,把他推出去,殺!」一聲令下,把楊宗保綁上,推到轅門外,立好樁獗,單等三聲炮響,人頭就要落地。
  孟良、焦贊嚇壞了:「元帥,宗保雖然犯軍規,念他初犯,請寬恕。」「哼!宗保犯罪,全是你二人勾引,先斬宗保,然後問你二人之罪。」孟良一聽,傻眼了,大眼珠子「突突突」轉了半天,說:「咱祭奠祭奠法場行不?」「給半個時辰。」眾將官都奔法場去了。
  楊六郎現在正窩火:自己打了半輩子仗,沒叫人抓住過,沒想到敗在一個女子之子。一肚子怒氣全發洩在宗保身上了。這事只有孟良、焦贊知道。兩人以祭法場為名,實際打主意救宗保。「老焦,你看住宗保,我到後邊去找老太君。」孟良來到後邊也不用通稟,闖進去看見佘太君,高喊:「盟娘呀,你還在這呆著,你孫子活不了啦!被元帥綁上了,一會兒腦袋就掉了,老楊家算斷根了。」太君一聽,要殺宗保,急得走不了道啦。八姐、九妹扶著她來到轅門外,一看宗保被綁,太君忙問:「哎呀!宗保,你惹什麼禍了?」宗保說:「奶奶,這事不怪我父帥,是我犯了三條死罪,應該殺!奶奶,孫兒不能盡孝了。」說完,泣不成聲。老太君的心象刀扎的一樣:「宗保,你到底犯什麼罪了?」孟良說:「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大事?私離防地,為取降龍木,收下個女將,幫咱打降,有什麼不對?都是元帥雞蛋裡挑骨頭,擰上這個勁了,誰說什麼也不行。您是他生身母親,快去說說,救救宗保。」太君知道孫子沒理,今天硬著頭皮去:「好,老身到裡邊看著。」孟良說:「我給送信去。」孟良洋洋得意地高呼:「太君到!」六郎連忙站起,明知故問:「娘,不在後帳養神,來到這兒有事呀?」太君說:「老身給宗保求情來了。念他初犯,應從輕發落。」「娘呀,您也領兵帶隊。國有國法,軍有軍去見。宗保犯三條大罪,殺之不足、剮之有餘,不殺難以服眾。」太君說:「殺得對。可我楊家只留宗保、宗勉兩個人呀!」楊景說:「娘,論私情,宗保是你的孫子,我的兒子,論國法,我是元帥,他是將軍,更應該秉公處置。今天非殺他不可。」太君說:「若不從寬赦免,留命就行!」「娘,我說這話,您別生氣?相當初,您為元帥,我父為先鋒,因為我父親打敗仗,您還要殺我父,那是為何?」一句話,問的老太君沒詞了。楊景告訴中軍官:「傳我將令,誰再求情,為觸犯軍規、不服將令,一同斬首!」剛傳完令,外邊喊:「八王千歲到!」
  原來這也是孟良送的信,搬完太君,就去請八王和寇准。寇准說:「千歲,你先去求情。」他把焦贊拉到一邊,嘀咕幾句,兩人騎馬悄悄出城了。楊六郎無奈,欠身離座迎接,見禮已畢,帥不離位,他還坐在當中,八王搭個旁座。八王裝作不知,打聽宗保犯什麼罪。楊景又重複一遍,趙德芳說:「這孩子真是膽大包天,敢獨犯軍規,應該斬首。不過,他尚在年幼,打天門陣正用人之時,不如饒過死罪,叫他帶罪立功。」楊景說:「千歲!非是為臣駁您面子,我軍中再缺將官,也不少個罪人。」八王說:「怎麼,連孤說話都不聽?」六郎忙說:「您是君王,我為臣子,理應從命。怎奈?這是白虎帳,將在外,君命還有所不受。」八王見楊景拿不軟不硬的話頂他,站起來:「有孤在此,我看哪個敢殺我的御外甥?」楊景聞聽此言,連忙摘下帥子盔,捧起帥印,往八王眼前一放:「賢王,楊景辭職,您另請賢臣。」八王傻了,連忙把話拉回來:「孤沒讓你交兵權,只是求情。」「那好!賢王,我也就不客氣了。」說著,又把盔戴好:「方纔為臣傳過將令,有求情者,斬首。王家千歲乃是君王,臣不敢無禮。您是騎馬來的?還是坐車輦來的?」「騎馬來的。」「好!」他回身抽出一支大令:「刀斧手。」「在!」「去,把千歲的逍遙馬剁去四蹄,馬身子下湯鍋。」八王鬧個大紅臉,再不敢求情了。
  頭一聲追魂炮響了。太君著急了,拄著枴杖來到轅門外,看望宗保。老人淚水濕透衣襟,八姐、九妹和眾夫人,抖泣不成聲。
  第二聲追魂炮響了。眾將茬呆呆的發愣,束手無策。
  正在這時,大街上人喊馬嘶,一陣大亂。有人高喊:「穆桂英到!」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