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小英雄戲耍翠屏

  楊宗英在石虎莊日得三寶,如虎生翼。謝過恩師,再奔前敵認祖歸宗。
  他騎馬走了有十幾里地,又下了馬,緩步而行。忽然,聽道邊樹林裡有人長吁短歎:「唉!真是生有處、死有地呀,想不到我要死在這兒!我死倒沒什麼牽掛,只是沒見我兒的面。兒啊,你上哪兒去了?夫君啊,若不是你死得早,孩子哪能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呀!」
  楊宗英覺得奇怪。他順聲音觀瞧:「前邊是一片墳地,周圍有幾十棵松樹。在一棵歪脖樹下,站著個女人,挽好繩子扣,就要上吊。楊宗英拉著馬緊走幾步,到了近前。仔細一看:啊!正是母親杜金娥。他急了,失口大喊:「娘,你不能死啊!」說完,「撲通」跪到杜金娥面前,抱住雙腿,放聲痛哭。杜金娥轉身低頭一看:「啊?!你是誰?」
  楊宗英上次去宋營,是小老道的打扮。現在頂盔掛甲,是戰將的穿著,她不認識了。杜金娥一問,楊宗英忙說:「娘,我是您兒楊宗英。換身衣服您就不認識了?」「啊?!是我兒?孩子,難道咱娘倆是在夢中相見?」「不!娘,是真的。您怎麼上吊呢?」「孩子,娘對不起你呀!上次沒認你,是臉面掬的。當初,我和你父親成親,老楊家誰也不知道。到宋營後,說我守的是女兒寡。生下你來,我怕人笑話,把你扔了。唉!叫兒你在外漂流了十幾年。如今你認祖歸宗,娘沒認你,心裡難過呀!你走之後,娘不思茶飯,時時痛哭。老太君看見了,再三逼問,我就說了實話。你奶奶深明大義,再三催我找你。我該上哪兒去找?大海撈針呀!娘我找來找去,也沒見你的影子。我越想越傷心,才來這裡尋短見。」「娘,那天不怪您,怪我沒把血書帶來。今天有了,您看。」說完,掏出來往前獻上。杜金娥哆嗦著雙手,打開一看:「是我親手寫的呀!忙把血書放好,母子抱頭,放聲痛哭。
  正在這時,遠處馬蹄聲響,母子二人抬頭一瞧:見來了一員將官。楊宗英眼尖,一眼就認出來了:「娘啊,是楊宗保。這個傢伙才壞呢,說死說話不認我。」「嗯,叫他把我都氣糊塗了。要不是他說話不好聽,我早把你認下了。」「噢?!是他欺負您了?待我揍他。」
  為什麼杜金娥說這番話?其實呀,杜金娥和楊宗保,平時還真不錯。宗保對七嬸娘也很孝順,就因那天他不會說話,惹得社金娥打了他個嘴巴,把事給僵住了,所以,孩子也沒法認了。剛才這幾句話,是在兒子面前轉轉臉;哪知道楊宗英可火了,二話沒說,飛身上馬,抬手把槍摘下來,「撲楞!」在掌中一順,攔住了楊宗保的去路:「站住!」
  宗保怎麼來的呢?老太君打發杜金娥去找楊宗英,她也後悔了:孫子的去處咱都不知道,她該去哪兒找呢?一旦找不著,她心路一窄,這不是要出事嗎?想到這兒,她著急了。天剛亮,就對宗保說:「你快找楊宗英和你七嬸娘去。」楊宗保不敢怠慢,早晨他沒吃沒喝就出來了。正轉悠呢,正好叫楊宗英看見了。
  宗英一聲斷喝,宗保嚇了一跳。他沒認出是兄弟,還以為是劫道的呢,所以,抬手把槍一摘,眼珠一瞪:「幹什麼的?」楊宗英一看:啊?!我娘都認我了,你還不認我呀?沖這個,非教訓教訓你不可。想到此,上前答話:「我幹什麼的,你管不著。」「你姓什麼,叫什麼?憑什麼攔住我的去路?」「憑什麼?就憑這個。」說完,「啪啪啪」就是三槍。宗保嚇得「騰」一點蹬,往旁邊一閃,手中大槍「嘎巴」往回一掛,往裡進招。楊宗英見他伸手了,心想:呀哈!你連個哥哥樣都沒有,還真拿槍扎我?好!咱倆沒完。這楊宗英,性如雄師一樣,拚命了。
  杜金娥見真打起來,可害怕了。高喊:「宗英啊,住手!宗英——」楊宗英還聽那套?猛衝猛戰。宗保聽見是嬸娘在喊,明白了:哎呀,這是我兄弟呀!我可得罪不得。他再要跑了,奶奶可不答應。想到這裡,他虛晃一槍,閃到杜金娥面前,說:「七嬸娘,這是我兄弟?」「是呀!」宗英說:「娘,您甭管,我非揍他不可。誰讓他欺負您呢?」「孩子,他沒欺負我。」「怎麼沒有?要不是因為他,您能不認我嗎?」「孩子,不怪他,都怪娘沒說明白。」宗英聽了,把槍撤回來,掛在得勝鉤鳥翅環上,下了戰馬,說:「哼!楊宗保,這是我娘替你講情。要不然,咱倆沒完!」楊宗保樂了:知道他好開玩笑。另外?也覺得他在外飄流十幾年,可憐呀!」兄弟呀,,怪哥哥不會說話,得罪了嬸娘,也得罪了你。哥哥這裡給你賠禮了!」「呀哈,你還會說這話呢?我這個人,硬的不怕,軟的不欺。得了,拉倒吧!哥哥哎,兄弟給你磕頭了。」說著,假裝要跪下,宗保當真了:「「好兄弟,快起來,起來。」宗英調皮地一笑:「誰跪了?你還用手來攙呢!」杜金娥見了,格外高興,一手拉著宗保、一手拉著宗英:「你們哥倆要多親多近哪!宗英還小,不懂事。宗保啊,你要多關照他。」「嬸娘,你就放心吧!我兄弟的能耐呀,比我大多了。」宗英樂了:「你得了吧!我可不如你。哎,聽說我嫂子穆桂英才真有能耐呢。」「她有什麼能耐?她連解藥都弄不來。上次派我找你師父求藥,叫你給頂回來了。這回好了,你救咱叔叔吧。」「唉,我也不頂事呀!解藥都叫姜飛熊偷去了。我師父說,現配也來不及了。」「你再想想別的辦法。」楊宗英停了片刻,說:「有了!待我去會戰姜飛熊,向他要解藥。」「那能行嗎?」「試試唄!」杜金娥接話茬了:「走!回營商量商量再說。」說著,三人回營盤。
  來到營盤門口,有人往裡送信。工夫不大,穆桂英、楊宗勉、孟良、焦贊等人,出來迎接,寇准也出來了。
  寇准非常高興,一看見楊宗英,樂得不知說什麼好了:「我說七夫人哪,都是你積的德,楊家後繼有人哪!宗英,你要多多立功,為楊家爭光。」宗英不認識他,問:「娘,他是誰?」「孩子,他是宰相寇准寇大人。他可是清宮,好人哪,快過去見禮。」「寇大人,我給你磕頭了。」「起來,起來。」說著眾人來到裡邊。
  老太君、楊六郎、八王爺也來了,宗英一一磕頭行禮。桂英挺樂,見宗英風塵僕僕的,忙說:「宗英兄弟,一路上!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不!我得到前敵弄解藥,好救我叔叔。」說完,他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聽疆場上號炮連天。霎時間,營門外沖選一個探馬藍旗:「報!啟稟元帥,兩軍陣前,來了北國的公主,報名叫姜翠屏,口口聲聲要與楊宗英陣前交鋒。再探再報。」「是!」眾將都愣神了,紛紛議論:「「他們怎麼得知楊宗英到這兒呢?」
  他們哪兒知道啊,楊宗英昨晚不是惹禍了嗎?把人家的馬都給偷來了。穆桂英有心派楊宗英出馬,可又不好意思人家剛來呀!尤其是七奶奶,剛認下個寶貝疙瘩。兩軍陣前,有個好歹,對不起人家!所以,對眾將說:「疆場有人要陣,誰願討令出征?」楊宗英掛不住了,心想:姜翠屏來了?好,正要找他們弄解藥呢!」元帥,末將討令。請給我一支人馬,會戰敵將。」穆桂英說:「你剛來,歇一歇再上陣吧。」「哎,不累。她不是點我的名嗎?別人去也沒用呀!」「要是這麼說,也好。你可多加小心。宗保,你去觀敵,焦、孟二將!」「在!」「你倆保著宗英出征。」「沒錯,走吧。」霎時間,外面點齊一千人馬。炮聲一響,楊宗英等人飛身上馬,直奔疆場。
  楊宗英來到疆場,閃目往迎面一看:見對面高挑雲羅傘蓋,傘蓋下二十四名女兵,全都穿白戴素,每人背後背著雙刀,眾星捧月,當中擁著一人,生得小巧玲瓏,身穿月白色的箭袖,外罩著月白色的斗篷,嵌著黑雲彩邊。那斑斑點點的黑雲彩邊,就好像大朵的白牡丹、落上幾個黑蝴蝶一樣,顯得格外好看。
  楊宗英催馬來到隊前,姜翠屏也來到疆場。她的馬被宗英騎上了,今天換了匹紅馬。  姜翠屏看見楊宗英,那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把牙咬得「咯蹦蹦」直響,渾身都哆嗦呀!這時,楊宗英好詼諧的勁頭又上來了,心想,你生氣,偏要氣氣你:「哎!姜小姐,你還有臉見我?」「這話你說錯了,我應該問你,你還有臉見我?」「你哥哥搶人家的姑娘,姑娘沒搶來,搶來我。正巧,咱倆見面了,還對我說了那麼多好話。難道你就不怕別人笑話嗎?要是我呀,跺腳一走,去找個老山老峪、沒人煙的地方,修行起來得了,免得把事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哎喲,你敢羞人?」「怎麼叫羞人呢?還不就那麼回事?」「真氣死我了!姓楊的,今天我跟你勢不兩立。」說完,就要動手,宗英急忙阻攔:「「等等!好男不和女鬥,我跟你也犯不上打仗。快把你哥哥喚來,我有話說。不管怎麼地,我倆是師兄弟,你又是他妹妹,咱倆打起來,叫人家笑話。我有幾句話要跟師兄講。」「有話跟我講。」「我說姜翠屏,你和我們一樣,也是中原人哪!怎麼胳膊肘朝外扭,保了肖太后呢?為這事,我師父生了大氣,他命我收飛刀來了。你們要敢快交出飛刀,獻出解藥,搭救受傷的將官,要不然,你可知道楊宗英的厲害。」「讓我們交飛刀,獻解藥?哼!你們老藥家殺了我舉家十幾口啊,我們才傷了你兩個人,還不夠本呢!方纔你又在營中偷了我的寶馬,真是舊仇未報、又添新恨。」「哎哎哎!姑娘,誰偷你的馬了?那馬不是你送給我做展記的嗎?你捨得下手殺我呀?」「該死的,你胡說什麼?」說完,姜翠屏的大刀摟頭就剁。楊宗英正要迎戰姜翠屏,可他這匹馬不聽使喚,它看見姜翠屏,著急了,心想:女將才是我的主人呢!那我身上這位是誰呀?不行!我得找主人去。這匹馬衝著姜翠屏「唏留」一聲暴叫,連跑帶蹬,朝姜翠屏亂蹦達。楊宗英可真急了,忙拽韁繩,「吁——」戰馬還是亂蹦達。宗英用槍「啪!」一掃馬,這匹馬驚了,「唏留」一聲,朝遠處跑去。
  姜翠屏一看楊宗英跑了,更來氣了:一來是自己的寶馬良駒叫楊宗英弄去了,二來是報仇心切。所以,她馬上加鞭,隨後就追。
  此時,天色將晚。楊宗英在馬上舉目一看,眼前有個村鎮,他急忙衝進去。本來他要穿莊而過,哪曾想馬不聽話,一拐就拐進胡同了。楊宗英正急得熱汗直流,突然「嘎哇」一下,馬站住了。怎麼?是個死胡同,出不去。磨回去吧?聽得遠處傳來馬鈴聲和喊喝聲:「哎——姓楊的!我看見了,這回你往哪兒走?」楊宗英嚇壞了,心想:她來了!馬又不聽使喚,這可怎麼辦呢?要把我堵到這裡,可就叫她抓活的了。他攏攏眼神一看:兩旁是高大的院牆,迎面是個角門。楊宗英眼睛一亮,急忙下了馬,上前推門。正好,角門沒插,「吱扭」一聲推開了。把馬牽進去,隨後「嘩啦」一聲,又把門插上。他進到院中,往前一看,是座花園,有假山石、荷花池,還有涼亭。他又往前走,喲!見前面的八角涼亭上,掛著兩盞紗燈,燈下有人在說話呢。楊宗英怕叫人瞧見,他想牽馬到一邊躲起來。哪知道這匹馬又「唏留」一聲,亭子上的主人聽見了。「誰?」「啊,是我。」宗英一想:別這樣鬼鬼祟祟的,叫人家拿我當強盜可麻煩了!他急忙把馬拴在旁邊一棵小樹上,大步來到亭子前,往前邊一看:亭子上坐著老少三個人。中間是個老員外:他頭戴古銅色員外巾,迎門按塊美玉,身穿古銅色綴花外衣,白護領,白水袖,往臉上看,長得慈肩善目。左邊坐著一位老夫人,右邊坐著位千金小姐。
  楊宗英眼睛好使,他一看可就認明白了:「老人家,請問,您是不是姓苗啊?」「啊!」老員外愣住了:「你怎麼知道的?」「啊呀,我要是沒說錯的話,您一定叫苗信啦。」「對呀!」「苗員外,您忘了嗎?前些時,您家鬧妖,來過個小老道?那就是我呀!」「啊?!啊呀,小恩人,你換了身衣服,我們不敢認了。我說秀英,這就是咱們的恩公呀!」苗秀英站起來,飄飄下拜:「法官爺,要不是你們師徒給降妖、送藥,我的病體到現在也好不了呀!多謝你救命之恩。」楊宗英還不好意思呢:「小姐,快別這麼說了,我不是什麼法官,我叫楊宗英,乃是楊門之後。」「噢!」苗員外一聽,更高興了:「哎呀,原來是楊家的少爺,快請坐。」「苗員外,先別說這些,我求您來了。在兩軍陣前,馬不聽使喚,叫姜翠屏追趕到這兒。她現在就在門外。老員外,你想個什麼辦法,能把她給支走?」員外還沒答話,苗秀英一皺眉頭問:「楊將軍,姜翠屏是不是姜北平呢?」「啊呀,這我可不知道。」「她有個哥哥叫姜德,你知道不?」「知道啊,姜德是我大師兄。上次有個妖精到這兒來抓你,那就是姜德的徒弟干的,是為了給姜德搶夫人。」苗秀英聽了,臉一紅:「啊,原來如此。不用問,這個姜翠屏就是姜北平。姜北平可不是外人哪,我和她是一師之徒。」楊宗英一聽她倆是師姐妹,可樂了:「哎呀,苗小姐,那我求您了。現在宋營中楊興、岳勝兩個人,被毒藥飛刀打中,誰也治不了。只有姜德和姜翠屏身上有解藥,你無論如何得從她的身上弄出來,好解救宋將呀!」「好吧。」
  就在這陣兒,就聽外邊有人「啪啪啪」,把門敲得直響。」開門哪,開門!」楊宗英一聽:「姜翠屏來了,怎麼辦?」苗秀英一樂:「將軍,只管放心,待我見她!」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