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圓通拉著我出了村子。就在我們踏出的一瞬間,身後的村子陡然消失,一切都無影無蹤,真是夢幻泡影。
我恍惚著,不知道經歷的到底是真還是假,說是真的,一切都是何慶友中陰之境幻化出來的;說是假的,可我見證了何慶友殺人,夜色裡龍吐火,老百姓下跪……這些活生生的場景,它們一幕一幕全都刻在記憶深處,怎麼能說是假的呢?
我一邊想著,一邊跟著圓通狂奔。水牆開始波動,不停有小股水流從水牆裡噴出來,牆面的皺褶越來越多,處於一種即將崩潰極不穩定的狀態。
「那陰物要收回蜃景了。」圓通說。
「你說的陰物是不是就是那條龍?」我喉頭咯咯響。
「不要問。」圓通說:「有些事不要說不要問,不知則不知。否則拿起的是鴻毛,放下就會變成千斤泰山。」
我們一路狂奔,終於來到扔氧氣瓶的地方。我和圓通互相幫忙,把氧氣瓶掛在身上,然後扣上潛水鏡。
剛收拾完,就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高大的水牆終於崩塌了!
兩邊的水牆瞬間化成大水,狂湧奔放,一起往中間擠壓推波過來。圓通拉著我的手,我記得最後他說了一句話:「你先出去,我送何老闆最後一程。」
話音一落大水已至,瞬間我就感覺自己捲進了一陣龍捲風裡,什麼都看不見,全是塵沙和氣泡。整個人在水裡不停旋轉,就像被扔進了一台高速運轉的洗衣機裡。
真是天旋地轉,失重得很厲害,一會兒被拋起來一會兒又落下。這時候,我到暗暗佩服自己的忍耐力,甭管多大的痛苦,我都能安慰自己,忍一忍,一會兒就過去了。
在這個劇烈旋轉的狀況下,我回憶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有一次和爸爸去一棟特別高的樓,我們是爬樓梯,我實在走不動,爸爸告訴我一句話,兒子,你要學會忍耐,要享受當下這個痛苦。
這句話不知怎麼的,一直留在記憶裡,多少次最危險的時候伴我同行,讓我熬過一道又一道的難關。
我回憶這句話,努力讓自己保留清醒,然後穩住心神。這個時候水流漸漸平和,我顧不得許多,一蹬水徑直往上竄。
向上浮游的這個過程可能是我活這麼大,最痛苦的經歷了。頭暈噁心全身無力,額頭是虛汗,恨不得就這麼沉進水裡算了。
可我還是憑著巨大的忍耐力,終於浮出了水面。
頭一出水,就是瞬間的巨大暈眩,我差點昏過去。隱隱約約中看到幾個人跳進水裡,朝我游過來。他們都是潛水隊的成員,抓住我之後往岸邊游動。我知道自己安全了,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真的暈死了過去。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封存
後面發生的事情我十分混亂,昏迷裡還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控制不了自己,但能很清晰觀察周圍發生的一切。
我被潛水員們帶到岸邊,陳美羽摸著我的頭髮,在眼前不停比劃數著字,讓我來辨認。
我明明知道,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想來此時此刻我的眼神會很呆滯和迷茫。
我被眾人七手八腳從懸崖下順山路,一路抬到了上邊。我躺在草地上,潛水員有專門的急救措施,有很完備的醫療箱。
在我身上折騰了一陣,我還是說不出話,整個人像是被拘在身體裡,動彈不得。
我被送到車裡休息。直到這個時候,一股巨大的疲倦才襲擊過來,我努力睜開眼,眼皮子卻重似千斤,慢慢地睡了過去。
這一睡真是昏天黑地,居然沒有夢,睡得特別香。
再起來的時候,車廂裡空空,我勉強抬起頭,看到車窗外已掛滿星斗,車子還停在原位,並沒有開走。
我努力動了一下,手指頭略有些感覺,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坐起來。頭還是暈,車子裡充滿了皮革的味道,熏得更是暈頭轉向。我勉強爬起來,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草地上搭著幾個帳篷,有一個人正在打著手電巡邏,聽到聲音,手電光照過來。
我用手背擋著眼,勉強道:「是我。」
那人走過來,我看到是潛水隊的頭兒張哥。張哥道,你醒了?
我點點頭:「太暈。像是得了重度眩暈症。」
張哥讓我跟他來,我勉強跟在他身後走到一處帳篷。張哥鑽了進去,時間不長拿出一個小瓶,打開口讓我嗅。
我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神奇的事,腦子瞬間清醒,頭似乎也不暈了。
「張哥,和尚回來了嗎?」我輕聲問。
「嗯。」張哥道:「才回來的。和尚還抱著何老闆的屍體。」
我一驚,何慶友真的死了。
張哥給我講述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當時他是第一個離開水面的,本來想再回去,但水面像是開了鍋,出現巨大的漩渦。他被幾個隊員硬拉了回去。
他們在岸上等了很長時間,就看到漩渦越轉越大,整個水域形成一個如同巨人眼睛般的大漩渦。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下水。別說救人了,下去就是個死,白往裡填。
我暗暗估摸,他們看到漩渦的時間,應該就是我和圓通進入蜃景的時候。
後來水面漸漸平息,我是從水下面浮上來。張哥告訴我,我在昏迷的時候,嘴裡反覆說了一句話,救和尚,他還活著……正因為有了這句話,他們才在岸邊一直等著,等圓通回來。
圓通是夜深的時候上來的,幾個隊員在值班,看到圓通一步步走向岸邊,最令人心塞的是,他不是一個人,手裡還抱著何老闆的屍體。
何老闆的潛水服和其他潛水工具都沒有了,整個人濕噠噠的,臉色煞白,表情看似乎並不痛苦,是在一種極為平和的情況下死去的。
眾人商量決定,晚上路況不明,山裡十分危險,等明天一早離開這裡,再去報警備案。
何慶友也算是企業家,市裡的小名人,他的突然死去會引發很多後事和麻煩,這可以預料到。
張哥拉著我坐在草地上,我感覺到自己在恢復,暈勁也慢慢在過去,渾身很舒服,如同騰雲駕霧一般。
張哥問我在水下都看到了什麼,有什麼危險的經歷。我不可能把中陰之境和蜃景的事告訴他,他是凡人,說這些除了驚世駭俗外沒什麼價值。再一個,我估摸我說了他也不信,肯定認為我是潛水時候因為呼吸不暢引發的潛水症,看見了幻覺。
我前言不搭後語,說了半天,張哥見我的狀態,不好意思細問,讓我回去休息。
我吸了一會兒新鮮空氣,回去又睡了一覺,再起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了。
我們出發回去,圓通讓陳美羽開車,把我叫到了車上。車裡只有我們三個人。圓通道:「你們兩個不用怕,何老闆告訴我,他早已經寫好遺囑,安排好後事,他心裡有數。」
「為什麼?」我疑惑地問。
《黃泉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