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得罪……沒有吧。」貝麗珍搖頭:「咱們百貨店不算小,但也沒大到哪裡去,說到底還是小本生意,就算和同行有競爭,矛盾又能大到哪去呢?還能要了老蘇的命?」
「再說了,雖然說同行是冤家,但你們對『同行』這兩個字是不是有啥誤解,想的也太可怕了吧?哪個小區附近沒有十家八家的便利店,一家兩家的中小或中大型百貨和超市了?也沒見人成天打生打死啊。」
「說白了,大家都明碼標價,誰也不打什麼價格戰,破壞規矩。也破壞不了,很多東西廠家把售價定死了的,咱們只能抬高不能降低,否則就……」
「那話怎麼說來著?破壞品牌形象和商品價值?反正就那個意思吧,除非整個由頭搞活動,不然在沒取得廠商、供貨商點頭的情況下,是不能輕易將價格定在指導價以下的。」
「這樣一來,大家售價都一個樣,服務也玩不出花來,公平競爭唄,誰也別不服誰,再加上這年頭違法犯罪都開始講究犯罪成本了,誰會想不開鬧大矛盾呢?別說矛盾,咱幾個店的老闆還經常一塊吃飯,交流經營心得呢。」
於辰和袁友沖對視一眼,都表示漲姿勢了。
刑警干久了,難免習慣性的以懷疑的眼光看人,凡事往壞裡想,今天才知道,或許個別行業競爭確實激烈,同行見面先分生死再說其他,但並非所有行業都這般。
甚至,不少大公司表面上天天撕逼幹架,背地裡老總老董成日聚會把酒言歡,早就結成攻守同盟,甚至相互之間還持有對方公司不少股份。
這種事兒,於辰二人也聽說過,只是沒太往心裡去,這會聽貝麗珍較為詳細的說了一遍,自不免感慨非常。
不過,問題又來了,沒得罪人,仇殺的可能可以初步排除了,那會是誰,以什麼樣的動機殺害蘇金洪的呢?
考慮到他是殺害蘇勇一家的重要嫌疑人,偏偏被害時間還與蘇勇一家剛好隔了二十四小時,又被拋屍在不遠處,他的死或許與之相關,於辰便問:
「蘇金洪有個土豪親戚,您知道嗎?」
「知道,他堂伯父……可能有的地方叫從伯父,就是他爸的堂哥……」
「我們懂。」於辰擺擺手,示意如此「常識」的問題用不著多解釋,同時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兩句。
或許是聊了這麼一會兒,雙方都有些熟悉了,不像最開始那般排除,貝麗珍「刀子嘴毒舌」的一面反而有所收斂,「話嘮」的一面卻體現了出來。
但也難怪,家庭婦女,平時除了做家務,就是照看店裡的生意,再不然和街坊鄰居聊聊天打打牌,沒什麼其他的消遣,又不像小年輕愛耍遊戲,有些話嘮也不奇怪。
貝麗珍抿了抿嘴,似乎不太喜歡被人打斷,但也沒多表示,重新開口說:「他堂伯父一家蠻有錢的,咱們家的店還是他們借錢……哦,哦哦哦!我想起來了,你們剛不問咱家和誰有大矛盾嗎?就他堂伯父一家了。」
「不過,我看新聞,說他們一家好像都被人殺了?所以,總不能是他們弄死我男人,或者我男人殺了他們吧?還能整出同歸於盡咋的?」
「能具體所說您和蘇勇一家的矛盾嗎?」於辰見她又扯遠了,便將話題給拉回來。
「怎麼說呢,怪他們一家太貪吧。嗯,其實雙方都有點責任,畢竟當初簽了合同白紙黑字說的明明白白的,全推到他們頭上也不是一回事兒。」貝麗珍說道,又沉默著組織了下語言。
「我們本一直在老家幹農活,但三年前吧,老蘇心思忽然活絡起來,想要做生意,好說賴說管他堂伯借了八十萬。結果呢,他堂伯又還是個不肯吃虧的主,當時就跟我家老蘇整了個合同。」
「這合同嘛,我家裡還有一份,你們回頭可以看看,對咱家怪不公平的。簡單的說呢,就是堂伯咋都不吃虧,要咱們生意賠本了,就得定期按揭連本帶利把錢還給他,要賺了呢,他就吃七成稅後純利分紅。」
「這個賠和賺的界限,按八年為期,八年內,他照吃分紅,要沒能吃滿八十萬,就讓我們還錢,要吃滿了,就收我們分紅。」
「剛開始嘛,我們也沒動太多心思,就想著純當堂伯入股唄,但後來賺錢了,就有點不得勁了。要他一開始擺明了是要入股的,那沒話說,可整這麼一出,又想賺錢又不想承擔風險,好處他嘗苦頭我倆吃,總覺得彆扭,不爽。」
「慢慢的,他家快回本了,老蘇就想和他們打個商量,終止這合同,按欠債把本息還清唄,結果他們不同意,一來二去就結了樑子。」
這事兒,於辰和袁友沖早已知曉,並認為,要蘇金洪真的殺人,這應該便是動機,因此沒多意外。
沉默片刻後,袁友沖忽然問道:「你們在老家務農那幾年,蘇金洪打過你嗎?」
第31章 怪事
「那倒沒有……」貝麗珍思索片刻,搖頭:「可能是不敢吧。」
「不敢?」於辰愣了愣。他問這個問題,本就是靈機一動。
他想著,蘇金洪不愛喝酒卻又時常在家中喝醉這事兒有些蹊蹺,這裡頭肯定有秘密,或許與他的死有關。
那麼,若在老家沒打過貝麗珍,來這兒卻打了,如此變化,便意味著他來到新安後,肯定有什麼特別的際遇,或者說碰到了什麼特別的事兒,才導致他如此變化,那麼想調查這秘密,也就該從他來新安之後查起。
要他在農村時也時有家暴,或者說也有這種反常的舉動,那換個思路、換個方向調查就是了,反正也僅「隨口一問」,猜中最好,猜不中也沒啥損失。
不想貝麗珍雖確實給出了「沒有」這一回答,卻也同時給出了「可能是不敢」這一解釋,在有些失望,暗歎破案果然不能想當然之餘,也大是好奇,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不敢?你娘家比較『凶』還是?」
「也不是。」貝麗珍再次搖頭,解釋道:「我覺得吧,主要是十多二十年前那事兒。」
「當時吧,咱們縣——哦,我娘家和老蘇家近,鄰鄉,一個縣的——縣裡新上任的縣令……啊呸呸呸,說錯話了,該叫縣長和書記!」
於辰眼角微微抽搐,這貝麗珍雖然嘴巴說話不好聽,又是個話嘮,但聽談吐也是個文化人,不可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絕對是故意的,在「諷刺」個別基層幹部呢。
但這話題有點敏感,於辰和袁友沖雖大膽,也不敢非議(其實是我不敢細寫2333),便打個哈哈,以馬虎眼糊弄過去了。
見二人不接話,貝麗珍也沒什麼特別表示,只順著話說下去:「這兩位挺年輕的,有衝勁,學歷又高,招了一批大學生村支書,與公安一塊,在縣裡大行普法工作。」
「說真的,我挺佩服這批人,不管他們本來目的是什麼,想怎樣,至少幹了事兒,而且干的挺好。他倆挺有手腕的,知道光普法,效果可能不太好,就用一些比較接地氣的手法進行宣傳,從根本改變咱們縣裡人的思維。」
「就拿家暴這事兒來說吧,他們不一開始就說家暴犯法,只說打女人的男人是孬種,沒把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等鄉親們慢慢接受了一點兒,又說打女人犯法,要被罰,舉報還有獎,雖然不多。」
「就這樣,前有大道理,後有法,外加蘿蔔和大棒,這概念慢慢就深入人心了,要有打女人的,不但會被街坊鄰里戳著脊樑骨罵,抬不起頭來,還得被人舉報挨罰。」
「鄉下裡嘛,瞞不住事兒,而且還越穿越離譜,村頭二狗子多看了隔壁寡婦一眼,不出多大一會兒,村尾就能說他們已經啪上了……」
說著,似乎是覺著這個例子有點葷,自己個女人和倆大男人說這個有點不妥,立馬閉了嘴,擺擺手說:「就這個意思吧,要老蘇這傢伙敢碰我,村裡人馬上全都知道了,他不但要挨罵挨懟,可能還得被人扭送到派出所去。」
袁友沖仔細品了品她的語氣,若有所思,不太確定的問道:「聽您話裡頭的意思,其實是傾向於認為,在向下農村的時候,其實他也……至少有幾次是想對您和孩子使用暴力,但卻因為不敢而強行忍住了,是嗎?」
「emmm……」貝麗珍遲疑了片刻,似在認真回憶,好一會兒後,才點頭說:「我感覺是這樣。有好幾次他喝了酒,都特別凶,但始終克制著沒敢碰我和女兒……我想,他那時候就是有所顧慮,不然早動手了。」
於辰立馬追問:「您的意思是,他在老家的時候,就時不時的喝酒了?或者我換個問法,他不愛喝酒,但卻總十天半月在家喝一次喝到醉的矛盾習慣,很久前就有了?」
「對,從女兒出生的時候就有了。」貝麗珍這次回答的非常乾脆,可很快又遲疑起來,說:「但我也說不太清楚,他是那會兒才開始有的這個毛病呢,還是之前一直克制住沒表現出來。」
「下一個問題。」想了想,袁友沖說:「全面二孩政策已經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您和蘇金洪考沒考慮過要個二胎?」
「我倒是想過,再要一個。」貝麗珍說:「其他方面的顧慮先不說吧,就單獨生子女而言,問題也太多了……舉個網上的說法做例子吧,就一個號,不小心練廢了咋辦?」
《刑與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