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老雷不說了麼,這事兒,只有尤永平和尤永利兩兄弟提及,而其餘叔伯堂兄弟……」
「我不是問這個。」於辰擺擺手:「為什麼說,問題在於他們到底知道多少?難不成,你覺得他們對這事兒其實也不太清楚?」
袁友沖哦一聲,解釋說:「其實也就是個猜測。」
「主要根據嘛……你不覺得,尤永平兄弟告訴老雷的那套半真半假又有所保留的說辭,很有意思嘛?」
「嗯?」
「簡單和你說吧。那套說辭,從尤德離開平漁村去新安,到尤德夫婦死亡尤永安帶著他們的骨灰和撫恤金回來這一段,細節相當豐滿,而且尤德的行為雖奇怪,但就講述而言,前後並沒有什麼邏輯漏洞和矛盾點。」
「所以,這一段,他們說的應該是實話。也就是說,尤德確實不准他們兄弟前往新安,也不回家。」
於辰頷首:「對,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尤德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不覺得,他像是再躲著自己的兒子和同鄉嗎?」袁友沖輕笑:「或者我換個說法——尤德在新安,幹著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那你說,他會不會瞞著自己的孩子?」
「(⊙o⊙)…」於辰愣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說:「你的意思是,他可能……黑了?」
「黃賭毒黑,都有可能,總之見不得光,一旦抖出去,可能要命,所以才要連兒子都瞞著,嚴禁他們去新安。」袁友沖說:「而且,他生前絕對還有相當程度的能量,否則不可能尤永利剛到新安便被他知道,並趕回去。」
「要這麼假設的話……似乎一切都能說得過去了。」於辰撓頭,終於跟上了袁友沖的思路,並將它吐出口:
「帶著尤永安去新安,是因為當時尤永安還太小,不放心扔在家裡,之後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涉足到黃賭毒黑或其他非法勾當當中,尤永安就在身邊,是沒辦法了,而其餘兒子,自然能瞞著就瞞著。」
「這不僅僅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保護他們——從他很少回老家跟孩子們團聚就看得出來,畢竟幹那一行的,相當於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謀生,說不得哪天便得罪了大佬,被打擊報復,又或者碰上黑吃黑。」
「也因此,他們即使死了,也不敢通知尤永平兄弟……嗯,怪不得我覺得他的做法這麼彆扭,現在也說得通了。這麼看來,他倆死於施工事故這一說法也得打個大大的問號了。」
「對。」袁友沖頷首:「而且,尤永平帶回去的兩百萬,也不會是撫恤金——別說二十年前,就是今天,也沒幾個工地或老闆捨得拿出兩百萬賠償款撫恤金出來的,我想,這筆錢應該是尤德那些年來的積蓄。」
「嗯,也可能是繼續的一部分。要我想的沒錯的話,尤德夫婦恐怕是死於黑吃黑,這種情況下,積蓄恐怕也會被人瓜分,尤永安能保住其中兩百萬並帶回老家,已經算很有手腕的了。」
「而,尤德夫婦死後,尤永安歸來,尤永平兄弟的講述就開始語焉不詳,變得及其空泛了,很顯然,他們隱瞞了某些事。」
「隱瞞,意味著心虛,意味著不可告人。具體到他倆的行為,便意味著,他們或許已經知道了尤德那些年究竟再幹些什麼——這些事,不可能是尤德告訴他來的,只能是源自於尤永安的『坦白』。」
「但,尤永安究竟會告訴他們多少,是否動了『春秋筆法』,是否還刻意歪曲了些許事實,就不得而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於辰終於徹底理清了袁友沖的想法,說:「尤永安的死,十有八九跟他和尤德在新安闖蕩的經歷有關。而,根據你的推斷,尤德涉黑的可能性很大,且尤永安事後還與尤永平兄弟坦白了這事兒。」
「換句話說,尤永平兄弟倆,對這事瞭解多少,直接關係到本案的進展,關係到他們是否知道或者猜到兇手身份……」
「對,就是這個意思。」袁友沖說:「如果,尤永安將一切都毫無保留的轉告給了他們兄弟倆的話,或許,本案費不了多少力氣就能破了。但如果他們只知道個大概,咱們便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他倆身上。」
「但不管怎麼說,做好兩手準備肯定沒錯。」袁友沖站起身,隨著向於辰敘述,跟於辰討論,他也將腦海中的思路徹底理順,拿定了主意,說:
「一方面,想辦法撬開尤永平和尤永利的嘴,挖掘出更多的線索;另一方面,通知支隊,翻出尤德遇害案的案卷,送過來。」
「是了。」於辰贊同:「哪怕尤德明面上的死因真的是施工意外,也得立案調查,從而排除其他可能。而只要調查,難免摸排他的人脈關係等,即使調查不太走心,也能從中看出點蛛絲馬跡,側面印證你的判斷。」
「是的。」袁友沖說:「確定尤德是否涉黑,直接影響到本案調查方向。雖然我自覺自己的猜測不會有太大出入,但沒有印證,總歸不太踏實。」
「而且,倘若尤永平倆兄弟這條路走不通,咱們也有其他調查途徑。」
於辰摸摸下巴:「支隊這會兒肯定還留有人值班,要不我現在就通知他們去翻案卷,讓他們明天一早就把卷宗送過來?否則颱風登陸,恐怕過不來。」
「行,趕緊的吧。」袁友沖說:「通知完,咱們就去看看小周那邊有沒有什麼進展。」
第47章 屍檢
騰出並做消毒滅菌處理後,臨時充當解剖室的小房間外。
於辰抬手,輕輕叩了叩門。
「進來吧,門沒鎖。」周倩欣的聲音從中傳出:「戴著手套呢,不方便,自己開下門。」
於辰便擰了下門把手,與袁友沖並肩走入其中。
他目光一掃,見周倩欣和四名實習生都圍在被「開膛破肚」的屍體邊,不過解剖刀什麼的都放在一旁,想來解剖工作是結束了,便問:「怎麼樣?有什麼結論嗎?」
「我就簡單說了吧。」周倩欣略一思忖,道:「受害人死於槍彈造成的重度顱腦損傷,由於子彈打入體內產生的空腔效應和振動波作用,別看受害人眉心只有個指頭大的小口子,其實……」
「我知道。」於辰接話,說:「實際上,差不多整個腦子都被攪成了一團糊,是吧?」
「我倒差點忘了,你曾經是個軍人,應該有這方面常識。」周倩欣一笑,點頭說:「說的沒錯。另外,他肩部損傷同樣極重,槍彈創射出口呈星芒狀,創腔呈梭形……」
袁友沖打斷她,問道:「射擊距離和方向呢?」
「正要說這個問題。」周倩欣微微側身,面朝屍體,說:「通過屍檢,我們發現,參與本案的犯罪人,不止一個,至少有兩人。」
「噢?」袁友沖一愣,隨後立馬走上前來,目光快速掃過屍體,問:「你的意思是,死者身上兩處槍傷,並非同一人所為?」
「是的。」周倩欣點頭,伸手將覆蓋住屍體顏面部人的頭皮往上一撥,指著眉心處的槍彈創說:
「袁隊,於隊,你們看,該槍彈射入口呈現近圓形,邊緣有較不明顯的擦拭輪及挫傷輪,但未見火藥煙暈、火藥斑紋等特徵,由此推斷,該處創口系遠距離射擊所致。」
「結合槍彈創射入口、創腔形態及現場法醫痕檢結論,可知兇手射擊距離大概在五到十米之間,槍口方向與死者額部垂直,外彈道趨於水平。」
「當然,我也就只能分析到這一步,想知道受害者具體位置,還得依靠痕檢科、技術隊或槍管中心的專業人員,我是無能為力的。」
袁友沖和於辰不約而同的發出聲「嗯」,表示理解。
她便又指向屍體肩部,說:「而這處槍彈創,射入口呈現橢圓形,創口周圍不但有明顯的擦拭輪、挫傷輪,還有少量火藥顆粒及灼傷,就是火藥斑紋,且創腔走向與冠狀面並不垂直。」
「這說明,造成本處槍彈創的射擊系近、中距離射擊,我趨向於中距離射擊這一判斷,射擊者槍口與受害者之間相距三十到六十厘米左右,且屬傾斜射擊,但外彈道仍舊趨於水平。」
「而根據報案人、村民描述,他們聽到的兩聲槍響,間隔時間極短……」
《刑與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