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第十九章 巡陽判官
這天夜裡,我和黃河娘娘在古祭台上聊了很久,也讓我終於知道了她的身世來歷。從此不再稱她為黃河娘娘,開始稱她的名字,姽嫿。
首先姽嫿告訴我她是大明朝萬曆年間的人。
我之前只知道她是舊社會的女子,卻從未想過年代居然這麼久遠,算算時間,明朝萬曆距今已經有四百多年了。
四百多年前,這邊有個叫做林家寨的小村落,姽嫿的出生地。
有一年,黃河發大水,鄉里的神婆說這是黃河大王要娶親了。
聽說鄉里要選黃河娘娘,姽嫿害怕的要死。
林家寨很小,也很窮,每年鄉里徵稅都交不夠稅額,一直在鄉里受別的村落的人欺負,這次選黃河娘娘肯定又要林家寨出人。
雖然村裡的未出閣的姑娘不止姽嫿一個,可是只有她一個人會唱小曲。
她小時候在外公的戲班子裡長大,花旦吊嗓子她跟著學,刀馬旦扎馬下腰她也跟著練。不僅能唱小曲,還耍的一手好花槍。
原本她外公要把她台柱子來培養,只可惜後來趕上了荒年戲班子解散了,沒多久她外公也去世了,她才又回到了林家寨。
後來姽嫿果然被選做黃河娘娘,開始也想過逃走,可她要是逃了,她的爹娘和弟弟妹妹就會被鄉紳抓走定罪。
那一年姽嫿十六歲,咬著胳膊哭了一夜……
儘管已經過了四百多年,她說這些事的時候臉上依然湧現出無盡的悲傷。
都知道黃河娘娘死後怨氣不散,才會在古祭台周邊鬧邪祟,卻從來沒人知道她們的怨氣從何而來。
她們痛恨的不是自己苦命的身世,是當她們被綁在古祭台上裸身刷桐油的時候,面對的不是感激和同情,而是一雙雙充滿期待,興奮和慾望的眼神。
最後姽嫿告訴一個令我極度無語的真相,這個真相只有沉屍而死的黃河娘娘自己才知道。
黃河大王有神位在身,是從來不娶凡人做妻子的。
換句話也就是說,所謂的活人獻祭自始至終都是一場欺騙。
聽到這裡,我發自內心的為歷史的黃河娘娘們感到難過,更為人心的惡毒而悲哀。
河伯娶親之所以在歷史上歷久不衰,除了是因為當權者為了滿足自己的統治需要之外,還因為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場可以充分滿足人心理暗黑面的視覺盛宴。
欣賞彷徨無助的少女,猶如待宰羔羊般在祭台上哭泣流淚……而這才是黃河娘娘之所以可以永存黃河,天道不涉的原因之所在。
也難怪慧香會說,人曉鬼恐怖,鬼曉人心毒,這世界最可怕的從來不是魑魅魍魎。
這一夜我沒有問她任何問題,譬如九龍窟當年的巨變,黃河大王的戰死,那九條惡龍背後的東西,當年的道士,白家的因果業報等等。
這些盤桓在我心中的疑問她就算不能全部回答,也肯定可以為我解開一部分謎團。
不過我沒有問她,這些問題等我和她結婚之後有的是時間來問。這一夜我只聽她訴說往事,用一夜的時間訴說她四百年的孤獨和悲傷……
鮫人淚乃是後天至陰之物,以黃河娘娘的道行要想全部吸收煉化最少也需要七天時間。
所以當天夜裡我並沒有把她帶回家,和她在古祭台說到天快亮的時候惜別。
我趕回家的時候天色還是灰濛濛的,村裡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可當我進了胡同,我發現我家門口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一身黑衣,戴著斗笠,站的直直的,好像一根釘子一樣紮在我家門樓底下。
越走越近,我終於看出他是誰了,就是我昨天在紙紮店遇見過的那個鬼祟。
我心裡很慌,但是更多的還是好奇大過於恐懼。
厲鬼我見過慧香,殭屍我見過謝廣才,何況我才和黃河娘娘分過手,就大著膽子走了過去。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你不該出現在這裡。」我凜然無懼的大聲說道。
「你以為我是鬼祟?」男人的聲音暗啞低沉,但是卻氣魄十足。
「難道你不是?」我問道。
「我是陰司的人。」
聽他自稱是陰司的人,我忽然想起了陰司要插手黃河水域的事。難道他是為了姽嫿才來找我的?
可是不應該啊,黃河娘娘的存在連天道都是默許的,再說了黃河令又不在她手裡。
「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問道。
「為了找你。」黑衣男人說道。
「找我?」
「我知道你是白河愁的徒弟,我想要你給他帶句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當年他從我這裡借了一樣東西,今年下元節之前他必須給我送回來。」
「你叫什麼名字,我要怎樣和他說?」我問道。
「你無須知道我的名字,你只要和白河愁說是當年的巡陽判官來找他就行了。」
巡陽判官?
這是什麼官職,我只聽說陰司有四大判官,分別是:賞善司魏征,罰惡司鍾馗,察查司陸之道,陰律司崔鈺。
這巡陽判官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我也沒多問,只說答應幫他傳話。
見我應承下此事,男人掉頭就走。
《九龍拉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