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林威武跟人喝酒去了,沒回來吃晚飯。這些當兵的大多嗜酒如命,什麼事都喜歡在酒桌上解決。林開也不管他,十點一過就駕車出發,前往東海陽光號和蘇小月會合。
之所以不直接以陰鬼分身前來,是為了避免可能藏在暗中的邙山小鬼王循著感應找到家裡,所以不在家裡喚出陰鬼分身。
東海陽光號在深水港區,擁有一座自己的浮橋,供客人上落。今天是週五,雖是十點多,客人仍然很多,不過大部分已經在離船,因為這裡十一點停止對外營業。
林開在碼頭停車場和蘇小月會合,然後換了陰鬼分身出來,化作陰風先她一步上了船。陰風狀態是一種運動狀態,並不能作為常態存在,林開現在已經明白它其實應該算作一種遁術。所以在登船之後他就恢復形體,穿著一身傀服戴著死人面具出現在甲板上,看著遊人絡繹不絕地離開。
片刻後,蘇小月上來購買客房票,林開就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秦宇既然懂得役鬼,手下必定還有其它鬼奴。他能役鬼,蘇小月自然也可以役鬼,林開現在就是扮演蘇小月的鬼奴。
這艘舊遊輪的體型算是中型,是從國外購買的,據說曾經發生過沉船事故,後來又被打撈上來。
經過改造的舊遊輪有二十米寬,但長度只有六十多米長,五層高,一層餐廳,二層客房,上邊三層和頂層甲板都是泳池和水上設施,有的滑梯和管道項目直接從頂層貫穿而下。
這樣的投資在許多人看來是種浪費,奈何人家喜歡,有些投資人看中的其實是項目本身,而不在乎其表面上是否贏利。這或許是另類的有錢任性,又或者是另有意義,誰知道呢。
實際上,這裡也是某個綜藝節目的拍攝基地。
十一點過十分,船上變得很安靜,只剩下些工作人員分片區收拾手尾。
蘇小月拿到房卡,卻沒有去房間,而是回到一層的餐廳,這裡有宵夜和咖啡,對住宿的客人開放到十二點。
秦宇沒有劃下道來,兩人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方式,是點到為止還是生死自負,規則也不明確。所以他們乾脆以不變應萬變,等對方先發動。
十一點半,餐廳裡還有十幾個客人,有年輕的情侶,也有老夫妻,或者度假的一家子。燈光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顯得呆板生硬。
是的,燈光也可以發生這種詭異的變化。
餐廳門口陸續又進來一些人,有帶著小孩的年輕夫婦,有長相清純的學生妹子,有服務員,有外國青年小伙。他們面帶微笑,先後從服務台拿了點心或飲品,然後各找位置坐下。
奇怪的是,他們都很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
這又是一種生硬,表面上沒有任何不妥,連那些原本的客人也沒有感到什麼不正常。
林開和蘇小月卻知道,對方發動了。這些後來之人,全是鬼,不是幻景,是真實的鬼。
這是一來就要擺明車馬分個高低麼?
那些鬼魂拿了食品和飲品,卻只是微笑地坐著不動,沒有食用,場面越來越詭異。隨後,更多鬼進來了,分屬不同的年齡段,以黃種人為主,他們有的獨自一人,也有的攜著女伴,一個個盛裝而來,彷彿參加派對。
廚房那邊的服務員也增加了,搬出來許多美食和紅酒。那些鬼拿了美食或酒水,紛紛走向座位。
但是,他們全都一個樣,只要坐下了,就如雕塑般寂然不動,臉上保持著微笑。偏偏那十幾個活人卻不覺得奇怪,他們難道看不到嗎?
林開的目光透過面具上兩隻眼孔留意這裡的場景。這裡的氣場已經改變,這些鬼魂都是顯形狀態,普通人也能看到他們,包括他這具陰鬼分身。他肯定那十幾個活人不是看不到,只是思維被影響了,把這種現象當成正常。
鬼越來越多,二百來個座位被漸漸坐滿。這已經超出實際情況,二層的客房無論如何也住不了這麼多房客,如果那十幾個活人的思維仍正常,就肯定能發現不對。
蘇小月本來坐在船頭邊角的一張不規則的桌子旁,同一張桌子還有另外兩個座位,這時也迎來了「客人」。看長相,他們像是一對印度人夫妻,兩人好像沒看到蘇小月和站在她背後的林開,逕直在另外兩個空位置坐下,然後一動不動。
就在林開和蘇小月搞不清對方的想法時,餐廳裡突然響起音樂聲,一種從沒聽過的曲子,意境中充滿孤獨、黑暗。這樂聲一響起,彷彿給場景按下啟動鍵,原本靜坐不動的鬼魂一下子鮮活起來。
他們開始相互交談,發出笑聲,和活人無異。林開留意到,那十幾個活人也興奮地參與到互動中。
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帥氣青年拿著手杖,最後一個從外邊進來。
原來是主角登場了。
這還真是一場派對,不過派對的主角是鬼,配角是人。
「有意思!」林開瞇了瞇眼睛,這個主角仍然是隻鬼魂,不是秦宇。派對的主角登場了,他們今晚的對手還沒出現。
同桌那對夫妻微笑著,對蘇小月點頭致意,他們詫異地看了看戴著面具、身穿傀服侍立在蘇小月身後的林開,那種眼神令林開很不舒服,感覺自己被當成了小丑。
「他不吃點東西嗎?」那個男人用某種外語對蘇小月說道。明明是沒學過的外語,林開偏偏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不需要!」
蘇小月神色平靜,暗中感應周圍的氣機運動。
那對夫妻相視一笑,開始享用自己的美食。林開眼裡覆蓋清光,目光下移,看向他們的餐盤,卻見上邊赫然是一條噁心至極的長蟲活體,體表纖毛無數。隨著刀叉切下,長蟲不停扭動,圓形的口器裡露出細密的牙齒,兩根觸角擺來擺去。
蛀船蟲!
這種公認最噁心的生物,令林開胃部一陣難受。再看他們杯裡的紅酒和飲料,怎麼看都像血漿和不知名的液體,腥臭味隱隱傳來。
林開大感吃不消,幸好蘇小月進來後就只是坐在這裡,沒有去拿飲料喝,否則就算之前的飲料沒問題,這會也能吐出來。
他又看向旁邊另一張桌子,那邊坐了對中年夫婦帶著個小男孩,餐盤裡是些腐爛的章魚和人類頭髮。那個小男孩叉起一隻長了蛆的小章魚往嘴裡送,自己的左眼球卻在這時掉了下來,正好落在餐盤裡。他若無其事,隨手撿起塞回眼眶裡。
詭異的樂曲聲令人難受,黑暗而驚悚,不知聽在那十幾個活人耳裡是種什麼反應。看他們一副偶遇名流派對的驚喜表現,林開都替他們瘆得慌。或許,在他們的心裡,正在為這次入住而慶幸。
那個白西裝青年端了杯紅酒走入場中,臉帶微笑高聲說道:「歡迎我各位親愛的朋友們出席這次派對!今天,我們捕捉到一條珍貴的藍鰭金槍魚,一會就送上來請各位品嚐。好好享受生活吧!」
很簡短的開場白。
他的話引起一陣歡呼,眾「人」紛紛期待地看向廚房。藍鰭金槍魚已經頻臨滅絕,價格是出了名的昂貴,第一手交易往往以拍賣方式出售,一條就是數百上千萬,到消費者環節時已是抬到天價,在外邊的市場上甚至有錢還不一定能買到。
萬眾期待中,「金槍魚」被用餐車推了出來,眾多鬼物眼中散發綠光,蠢蠢欲動迫切希望能上前切下一塊品嚐。
林開和蘇小月心裡大怒,這哪是什麼金槍魚,根本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青年男人,被鐵鏈鎖在餐車上,從他眼裡的驚恐可以看出,他這時狀態很清醒,只是說不了話。
他身上只剩下一條底褲,身材勻稱,肌肉不算健美,卻也沒有贅肉。看不出來他是什麼身份,可能是船上的工作人員,也可能就是今晚入住的一位房客。
對方出招了,交鋒從這條「金槍魚」開始,很奇特的方式。
這條「金槍魚」被推到場中,就在那名白西裝身邊停下。在「金槍魚」的旁邊,還有一把三十公分長的開魚直刀,刀身雪白,寒光逼人。
「鮮活的金槍魚味道最棒,它的肉嫩滑,豐富的油脂散發迷人的清香,又不失嚼勁。」白西裝微笑地介紹,令得那些鬼物更加垂涎欲滴。與蘇小月同桌的夫婦也站起身,看向「金槍魚」猛嚥口水。
《送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