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節

二人移步到旁邊的海灘上,雙方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唐堯高聲說道:「你是女生,我是男人,我讓你先出手。」
「哦?這麼紳士嗎,也許你會後悔的。」女子眉毛向上輕輕一挑,接著手中灑出一片櫻花花瓣,花瓣翩然而下,當最後一片櫻花花瓣落地的瞬間,四周環境驟然間大變,從空無一物的沙灘變成了櫻花滿地,唯美的和式古道,錯落不齊的磚塊鋪成的地面盡頭是一座古老的六角亭,亭子下站著身穿和服的美麗少女,而這名少女正是陰陽寮團隊的那名女幻師。
她身上的和服相當精美,紅布金線,粉花成片,肩膀上搭著一把紅色的紙傘,白色的面容配上如血一般的唇色,就彷彿是畫中藝伎走了出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很美,實話。」唐堯還是老實地開口稱讚了一下。
女子微微點頭,木屐踏出,身姿搖曳著朝唐堯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那年,櫻花開放的時候下起雨來,我約了心上人一起賞櫻,他卻遲遲沒來,我從日出之時等到日落之後,終究等了個心灰意冷。」
「小姐姐,你是不是瘋了,怎麼突然說話拿腔拿調的?」唐堯覺得不對勁,眼前的女生前幾分鐘還很正常,怎麼忽然間彷彿變成了古人。
「後來,族裡有人說,那人和別家千金成了婚,我終究是被騙了,方知世間男子皆薄情,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說話間面前的女孩兒停下腳步,將手上紅色的雨傘往空中輕輕一拋,紅色的雨傘在天空中旋轉起來,快速向唐堯的方向飛來,並且紅色雨傘的數量迅速變多,等飛到唐堯頭頂上的時候已經變的如同遮天蔽日一般,無數紅色的雨傘旋轉著,根本就看不見任何天空的痕跡,而在雨傘之下彷彿隱藏著一張張人臉。
「雨越下越大,始終沒有停止,我撐著傘在橋上又看見了他,他身邊跟著另一個女人,他們站在一起的樣子很美,可他明明應該只愛我,他說過這一生就愛我一人,為何還要跟其他的女子在一起,他騙我,而我卻忘不了他,我多希望他們腳下的河水變成那傳說中的三途川,希望他們踩著的橋變成奈何橋,希望他們一去不還。」
這時候唐堯感覺到腳下磚石地面突然劇烈震盪,一塊塊石頭縫隙中冒出黑色的水來,他迅速後退,但身後的地面也在崩潰,水花四濺,黑水噴湧而出,整個大地居然變成了一條奔湧的汪洋大河。
唐堯迅速放出晏鹿,晏鹿以十六根黑索困住唐堯拽到空中,唐堯朝前望去,見到一座紅橋破土而出橫跨在黑色大河之上,便讓晏鹿將自己甩了過去,讓唐堯落在了紅橋上。
「這是怎麼回事,先是這女孩兒說話忽然拿腔拿調彷彿古人,然後此地幻境又如此變化莫測,怎麼感覺這女孩兒比伊井正義還強,這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這時候身穿和服的女孩兒走了過來,她的樣子有些可怕,倒不是變成了女鬼之類的怪物,而是滿面淚水造成臉上的妝容全花了,淚水劃過面頰後如同撕開了她蒼白的皮膚,她望著唐堯舉起手說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你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站在這三途川上等了千百世,也沒等到一個真心的男人,呵呵……」
她的笑聲忽然變的尖銳淒慘,女子的頭髮快速生長並且不斷變長,最終滿頭黑髮如同黑蛇一般拖在了地上,濃密的長髮遮住了她的臉,唐堯通過濃密的頭髮看見了一張滿臉悲憤絕望的面容。
「我好像看出點貓膩來了,主人,這人並非與你交手的幻師,而是秘術施展之後產生的幻象以怨念的形態附著在了女子的身上,也就是說,雖然你看見的是這個女人的臉,但控制她身體的是另一個幻師,我想應該和她吃下的藥丸有關係。」
晏鹿猜的還真八九不離十,女子吃下了藥丸之後得到了一位古老幻師的加持,但這名女性幻師當初的經歷有些悲慘,她愛慕的另一位家族的幻師本來答應會和她廝守終生,沒想到最後卻娶了另一名更強大家族的女子為妻,遭到拋棄的女幻師因愛成恨,與紅橋之上殺死了這對夫妻,結果自己也被處死。
死後她的怨氣被封印起來用作日後之用,這一次她的怨氣被封在了藥丸之內,吃下了藥丸之後表面上是獲得了這名女性幻師的加持,實際上是被這名女性幻師的怨氣附體,無論對手是誰,都會被她看成是背叛自己的那對夫妻中的一人,然後拖入三途川奈何橋上殺死。
陰陽寮隊的女性幻師也並非不知道這個情況,但她依然選擇吃下這枚藥丸,就是因為這枚藥丸是她手上最強的,對她而言,這場決賽就算最後犧牲了自己的榮耀殺死了唐堯被退賽也是值得的,因為唐堯一死,自己團隊的勝算就會變的很大。
「為了星野君,我無怨無悔。」
這是她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第一百五十九章,紅傘之下的伊人
穿著和服的女子已然變成了黑髮拖地,滿面青白之色的鬼怪,若是仔細看的話彷彿還能看見她額頭上正在長出來一個小角,嘴上也逐漸長出獠牙,這廝的長相越來越恐怖,模樣正在變成當地傳說中的惡鬼。
「為何你們不懂得珍惜,為何要辜負一片真心,像你們這樣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尖銳的嘶吼聲響徹天地,她仰起頭,惡鬼般恐怖的臉上流下兩行淚水,一把紅傘從空中落下被女子抓在手中,輕輕一晃紅傘居然變成了巨大的紅色鐮刀。
「你們不配活在人間,只配在冥界徘徊,死在這裡吧……」
女鬼突然發難,手中紅色鐮刀劃出一道半月斬了下來,唐堯抽出勝邪劍擋住紅色鐮刀,劍刃和刀鋒碰撞的剎那勝邪劍上的神火燃燒起來,對於此等罪孽深重之人神火是最好的攻擊武器。
女鬼宛若失去了理智般一刀接一刀砍向唐堯,黑色的長髮變作鎖鏈和毒蛇也在不停攻擊唐堯,唐堯臨危不亂,配合晏鹿進退有度,看起來女鬼攻勢兇猛但其實沒能佔到任何便宜。
「主人,容我打開冊子降服這女鬼,什麼玩意兒,敢在我面前逞兇不知道我是夜遊神嗎?」晏鹿說話間正要打開冊子,可沒想到這一次遭到了唐堯的阻止。
「不,等等。」
晏鹿一怔,卻見唐堯一步向前,先用勝邪劍架住了劈下來的鐮刀,接著另一隻手攥起拳頭重重打在了女鬼的胸口,女鬼的身體如同煙霧般散開,唐堯的拳頭並未擊中女鬼,女鬼身形由虛轉實出現在唐堯的側面,一鐮刀落下,唐堯轉身刺出一劍,劍刃這一次居然結結實實刺穿了女鬼的身體,之前唐堯打出的一拳其實是虛晃一招,為的是騙過女鬼,第二劍刺出才是實打實的攻擊,這一劍上的神火很快便燃燒在了女鬼的身體。
可出乎意料的是女鬼的身體居然沒有被神火點燃,女鬼也好似沒有被灼燒疼痛的感覺。
意外附著在勝邪劍上的神火對於身懷罪孽之人有很可能的殺傷力,如唐堯這樣手上有人命的幻師若是被神火點燃,很可能會被直接燒死,即便是普通人被神火灼燒也會感覺到疼痛,唯有真正的善良純淨之人才能夠免受神火的灼燒。
唐堯收起勝邪劍退後了兩步,看著女鬼身上的火焰消失不見,女鬼尖嘯著舉起鐮刀刺向唐堯的脖子,唐堯這一次躲也不躲,連身上的護體精氣也沒有打開,晏鹿發現唐堯的異樣急忙喊道:「主人,小心……」
它想落下來保護唐堯,卻聽見唐堯喊道:「不用,你留在原地不要動。」
晏鹿下落的身體驟然停止,用滿臉迷茫之色看著唐堯,鐮刀帶著可怕的陰風而來,卻在刺中唐堯脖子的剎那間停止,唐堯看著女鬼,女鬼也望著唐堯,目光交匯,唐堯笑了笑說:「看來我猜的沒有錯,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你都不會殺人,不僅不會殺人甚至在你的骨子裡你還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卸下這幅虛張聲勢的偽裝吧。」
女鬼後退了幾步,十多把紅傘翩然落下遮擋在了女鬼身上,當紅傘再次飄起的時候女鬼已經變成了之前看見過的和服美人的樣子。
「你看你這幅樣子就挺好看的,幹嘛變成女鬼的樣子來嚇人?」
女子望著唐堯輕聲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你?」
「第一你殺不了我,不是我吹牛,你這把鐮刀就算砍中我也殺不了我,最多出點血而已,和被蚊子叮了一下差不多,第二神火刺中你之後並未灼燒你的身軀甚至沒有給你帶來絲毫痛苦,這說明你其實是個善良之人,根本就沒殺過人,我想當年你見到了自己心愛之人取了他族女子為妻的確很痛苦,但並未想過殺害他們,他們的死是個意外吧,而你死後所謂留下的怨念也應該是被世人誤解了,你變成剛剛那副鬼樣子,恐怕是為了要考驗情侶看看他們是否真心對待彼此,是否能為彼此豁出性命,這麼看來其實你是個好人。」
女子愣住了,大概是沒想到自己這點心思居然全被唐堯說中了,唐堯正等著她說點什麼,卻見女子忽然掩面而笑,這一笑卻把唐堯給弄懵了。
「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沒有,只是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說我是好人的人,我死之後怨念飄蕩在世間化作不散的氣,尋找情侶,我想試試他們會不會在面對危險的時候背叛彼此,我想看看這世上是不是有真心相愛之人,可惜這麼多年來我一個都沒看見,他們也從沒將我當成是好人,說我殺了那個人和他的妻子,說我是難以馴服的冤魂,呵呵……」
她又笑了起來,只是這一次的笑容中更多的是無奈和悲涼。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愛情,人們總是在不斷地背叛彼此,更好的家族,更漂亮的面容和身體,更多的財富與更高的地位,這些才是人們真正想追求的,沒人在乎愛情,哈哈……」
「如果不想笑的話就別笑了。」
唐堯的聲音聽起來冰冷,可在這份冰冷的深處卻是一絲溫柔,女子止住笑聲看著唐堯,唐堯歎了口氣撓了撓後腦勺說道:「說實話,我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到目前為止二十歲了連初吻都還在,我曾經很窮沒有錢沒有地位,而且沒人看的起,不過那時候有一個很漂亮很有錢的女孩兒願意和我待在一起,我不知道你說的真正的愛情是什麼樣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我,反正……我是喜歡她的。」
「呵呵……」女子這一次的笑聲裡帶著些許嘲諷。
「喂,有什麼好笑的,是我沒談過戀愛好笑,還是我單相思好笑?」
「都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很有趣,我剛剛還想殺你,而你卻轉眼間就和我說起了這些話,藉著這個女孩兒之口,說出我並未學過的語言,這種經歷我從未有過,故而發笑,你說的對,我不會殺你,我的惡名乃是世間謠傳罷了。」
三途川重新變回石道,紅橋也再次化作亭子,頭頂上的紅色雨傘化作一把落在了女子身上,女子轉身走到亭子內,花瓣隨風飄入亭子中。
《六合奇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