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而就在泥地中沸騰的蒸汽裡,異變的林粒以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如跳躍著閃爍一般,穿行在各個血屍之間。
悶響接連響起,血屍的血液,也接連灑在泥地上,致使整個泥地的蒸汽愈發濃烈,我也只能在這蒸汽中,鄙見一個個血影,也完全無法判斷,這些血影是血屍還是異變的林粒。
直到一聲聲怪叫從蒸汽四周詐起,那是剩餘的血屍在哀嚎,它們是被畸形男人封住亡魂養成的凶屍,而既然有魂魄,當然也就會恐懼……
我聽著,努力想從蒸汽中看清異變的林粒此時的情況,然而根本就看不親,反而在瞟向余庚等人的方向時,只發現余庚他們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揚著鋤頭的村民。
是的,一群揚著鋤頭的村民,顯然依舊被余庚他們的湘西法門所控制著,就從剛才余庚他們所在的方位,向著異變林粒和血屍的戰場靠近而來。
我心中不祥,這邊泥地中的蒸汽,則已經漸漸散去。
一時間,我只從散去蒸汽的泥地中,瞧見滿地的血屍殘肢,還有那站在殘肢中央的異變林粒。
鮮血灑滿了她的週身,卻又在她焦黑的肌膚上蒸發為血氣,她胸膛起伏著深深呼吸,卻連呼出的氣都是一片鮮紅。
就這麼一刻不到,異變的林粒竟然已經將所有血屍撕碎,而她似乎還沒有打算停下,而是用那散發青光的雙瞳,看向了朝她奔來的所有村民。
「咯咯咯……咯咯咯……」
我心中大驚,這些村民當然不是壞人,他們只是被余庚等人的湘西法門控制著,做著身不由己的事兒。
而看這異變林粒詭笑的模樣,當然是將村民們全部當成了敵人……
頓時,在死亡旅社衛生間中,林粒的夢囈,和她之前對我說的話語,從我腦海中泛起。
「我討厭傷害,我喜歡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為什麼偏偏是我?我不要選擇,我不要傷害別人,我不要再……殺人!」
「哥哥,你相信我嗎?我不能告訴你為什麼,但那不是我,殺人的不是我!」
「哥哥,我不會讓你死的,哪怕會非常痛苦……」
我終於明白了,林粒在死亡旅社衛生間中,給自己施展夢師法門,墜入夢境之後,都看到了什麼。
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林粒在墜入夢境之後,會眼淚決堤。
因為她在夢境中看到的,是異變之後的自己!
雖然她異變之後,已經沒有了自身的意識,但是她會保留異變之後的記憶……
也就是說,她沒有殺人,她的記憶中卻有無法抹去的殺人記憶。
那是罪孽,是殺戮,在她每一次從異變中清醒之後,成為她的夢魘,折磨著她,日日夜夜……
而此時,如果異變中的她,殘殺了這兒所有被湘西法門控制的村民,那麼這些村民的每一張臉,都會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不要……」
我盯著泥地中,對著奔來村民,發出「咯咯咯」詭笑的異變林粒,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一撐河岸便翻上了泥地。
「不要!果粒兒住手!!」
然而,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亦或者,此時異變的林粒,根本就聽不進我的聲音。
她衝向了同樣向她衝來的村民們,那散發青光的雙瞳中,依舊是不見底的殺戮。
我心中大驚,卻也根本無法阻止她,眼看她就要撲進被湘西法門控制的一眾村民中,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怪異的長嚎聲,卻迴盪著響徹了整個山灣。
是的,怪異的長嚎聲,有些像狼嚎,就從這山灣的上方山路中傳來。
可這余家灣裡,又怎麼會有狼?
不等我多想,伴隨著這響徹山灣的狼嚎,那衝向村民的異變林粒,竟然突的一踉蹌,整個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我趕緊奔至了林粒身前,只發現躺在地上的異變林粒,其健碩的身軀,竟然在漸漸回縮著復原!
週身的鮮血侵入了身體,開裂的肌膚漸漸合攏,整個身子都回縮著復原成人形。
沒有時間去想,被湘西法門控制的村民們已經近在眼前,我一把抱起林粒,轉身就沿著河邊繼續奔向這灣底泥地深處,同時,只感覺到她渾身都是一片灼手的滾燙。
「果粒兒,你怎麼樣!」
我在奔逃中抹了把林粒的臉,只發現焦黑的灰燼下,竟是宛如新生般嬌嫩的肌膚。
鬆了口氣,再探了探鼻翼,卻又蹦緊了心。
因為此時林粒的鼻息斷斷續續,就好像隨時都要續不上似的。
我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在道場中使用江雲流的法門之後,在醫院裡整整昏迷了三天。
林粒現在應該也是這個情況吧,在異變的狀態下,飛速消耗自身機能,而她之所以停止異變……
草……林粒不會已經將自身各方面機能消耗殆盡了吧?
「撐住!果粒兒撐住!」
我咬牙,抱著林粒穿過了遍佈血屍殘肢的泥地,穿過了破碎的紅館,一直向著灣底深處狂奔。
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兒,我只知道我不能停下,就好像我一停下,林粒就會沒了氣息……
她這麼的相信我,甚至願意為我背負罪孽,我又怎麼能讓她死在這裡?死在這不見天日的黑暗中?
我死死咬牙,直到逐漸與身後追來的村民們拉開距離,直到前方的黑暗裡出現了一片巨影,直到我在靠近中將那巨影看清。
是山壁……
是的,山壁,就在視線盡頭,呈環形擋住了去路,或者說不再有路。
《異探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