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

1988年,十一月二十三號,陰。
他回來了,帶回來了厚厚的一沓錢,足有上千塊錢,可是,那個孩子卻不見了,那一男一女也不知所蹤了,他們是誰?孩子去哪裡了?難道,他開始了販賣孩子了嗎?天啊,這不可能,他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太喪心病狂了吧!
1989年,四月二十七號,陰。
今天是恩霈的生日,他很晚才回來,買了大白兔奶糖,還有很多奶粉,今天是恩霈到我們身邊的日子,也是恩霈的生日,消失了三天的他終於回來了,他很開心,一直逗著恩霈玩,我看的出來,他很喜歡恩霈,我也是,可是,當他在恩霈睡了之後,又掏出了一沓現金之後,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質問他,這些錢到底是哪裡來的,他把真相告訴我了,他加入了人販子團伙,在私底下從事販賣人口的事情,我們再一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吵得很凶,睡著的恩霈都被嚇醒了,一直在床上哭,我抱著恩霈,哄著她睡覺,恩霈在哭,我也在哭,他看著我懷裡的恩霈只是不斷的歎氣。
1989年,五月七號,暴雨。
他又帶回來了一個嬰兒,『他們』也出現了,看到襁褓裡的嬰兒甜甜的睡著,我就知道,這個孩子肯定是他們偷來的,我想質問他,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我看著床上已經熟睡的恩霈,因為外面打雷,縮成一團了,我的心就軟了下來,恩霈也是我們買回來的,她的到來拯救了我們這個破碎的家庭,我沒辦法開這個口,誰讓我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呢,不能給老靳家生個一兒半女呢?
1990年,三月二十二號,中雨。
爸媽走了,他難得回到家裡來了,看著他板著臉處理爸媽的後事,看著他跪在墳墓前細聲呢喃,我知道他心裡有太多的委屈和苦悶,無處訴說,還有仇恨,看著恩霈一天天的長大,我發現他變了,他看向恩霈的眼神不在像以前那麼溺愛了,可能是因為孩子不是他親生的吧。
1990年十二月十七號,陰。
恩霈生病了,我一個人在照顧她,他已經半個月沒有回家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和『他們』在一起,自從爸媽過世之後,他就越來越少回家了,就算回來也不願意靠近恩霈了,每次恩霈奶聲奶氣的找他玩的時候,他都不太樂意,不過,他還是會抱抱恩霈的,不過,他沒有把恩霈丟掉,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已經離不開恩霈了,就算離開他,我也要帶著恩霈一起離開。
許琅看到這,暫停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空,深呼出一口氣,然後也掏出一根香煙點燃,許琅知道靳恩霈不是靳凱澤和虞暮芸親生的,許琅原本以為這個孩子是他們抱養的或者領養的,沒想到居然是花錢買來的,而且,靳凱澤在買了靳恩霈之後,居然加入了人販子的團伙,從一個普通人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在虞暮芸的日記本裡,許琅至少看到了十幾名孩子出現,而這些都是靳凱澤在那些年裡犯下的罪行。
這些還都是虞暮芸看到的,知道的,她不知道的也許還有更多,許琅無法想像,有多少原本美滿幸福的家庭,因為他們的存在,導致家庭破碎,孩子的父母傷心欲絕,許琅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他雖然不是被拐賣的孩子,可是,許琅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他能夠體會到,那種沒有父愛母愛的痛苦,以己度人,自己在失去父母之後還有姐姐和外婆,可是,那些被拐賣的孩子呢?他們有什麼?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或許他們知道自己不是現在的父母親生的,也許他們知道自己是被買來的,也許,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種感覺,不是當事人很難感同身受,可是,那種迷茫的感覺,許琅還是能夠想像的。
毛文石在看到許琅這幅表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的面前堆滿了煙蒂,在此期間,他不知道抽了多少煙,這本日記本在許琅來之前,他就已經看過了,不然,一向對抽煙很節制的他,也不會一根接著一根的抽,他除了同情那些被拐賣的孩子之外,其實,毛文石還因為個人的家庭原因,以前,他也有一個很可愛的孩子,不過,在孩子只有三個月大的時候,就被人偷走了,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毛文石的妻子也因此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患有抑鬱症,最後選擇和毛文石離婚了,這是毛文石內心深處永遠的痛,他比任何一個人都痛恨人販子,如果他不是穿著這身制服,不是因為害怕對不起頭上的警-徽,他早就辭職去尋找兒子了,只是,他的信仰和道德底線告訴自己,他不能這麼做而已。
終極罪惡 第147節
許琅在抽完一根煙之後,繼續翻看著日記本。
1993年,四月二十七號,小雨。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我的眼皮子一直在跳,我感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該不會是他出什麼事情了吧?今天是恩霈的生日,他是否還記得孩子的生日呢?恩霈今天可開心了,一直在詢問我,爸爸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只能安慰她,告訴她,爸爸很忙,但是一定會回來的。夜深了,恩霈終於睡了,可是,他卻沒有回來。
1993年,四月二十八號,暴雨。
今天突然有兩名警察找到了我,告訴我,他死了,是因為出車禍死的,我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這就是報應,可是,我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恩霈,畢竟,她還那麼小,那麼期待她爸爸的到來,他臨走時,還答應了恩霈會回來陪她過生日的,可是,他食言了,我去買了一塊手錶,放在了恩霈枕頭旁邊。
1993年,八月十八號,陰。
最近恩霈總是問我她爸爸去了哪裡,怎麼還不回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她爸爸已經去世了。
1994年,一月二十號,小雨。
『他們』又出現了,給了我一筆錢,算是封口費,讓我不許對警察說起他們的事情,我沒有收下那筆錢,只是點頭答應了他們,他們見我不收錢,先是威脅了我一番,最後拿著錢走了,他已經走了,我不知道該不該把他販賣孩子的事情告訴警方,如果告訴警方了,那麼我們買恩霈的事情也瞞不住了,我不能失去恩霈,她已經是我的全部了。
1994年,三月十五號,陰。
恩霈放學回來告訴我,有人在跟蹤她,她問我那是不是爸爸,我無言以對,看著已經慢慢長大的恩霈,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真相,我知道跟蹤恩霈的肯定是『他們』,他們這是在威脅,拿恩霈的性命向我威脅,我該怎麼辦?凱澤,如果你在天有靈,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嗎?
1995年,十月八號,晴。
我感覺我快瘋了,『他們』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在恩霈的四周,『他們』還是不放心我,還在威脅我,我該怎麼辦,在這麼下去,我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們逼瘋的。
1996年,七月二號,晴。
我夢到了他,他告訴我,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恩霈,在夢裡,我看著他那血肉模糊的臉,我沒有感到害怕,只有無盡的委屈,醒來之後,我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1999年,一月七號,陰。
我下崗了,對外說,我是辭職了,其實,我是被開除了,肇事者的家屬賠的那筆錢,足夠恩霈上完大學了,『他們』還是偶爾會出現在恩霈身邊,為了恩霈,我甘願犧牲一切。
2003年,七月二十八號,晴。
恩霈知道我瘋了,周邊所有人都知道我瘋了,恩霈考上了一個好高中,我不能拖她的後腿,我決定住進精神病院,只要『他們』不在出現在恩霈的身邊,就算我真的變成精神病,我也心甘情願,恩霈已經是十五歲的小姑娘了,已經是個小大人了,知道照顧自己了,我也放心了。
2005年,七月八號,晴。
恩霈跳了一級,考上了s大,s大是個很好的大學,我知道恩霈一向很聰明的,恩霈以為我真的瘋了,一邊給我按-摩洗腳,一邊告訴了我這個好消息,看著恩霈那洋溢著幸福的笑臉,我真的很想跟著她一起高興,可是,我不能,我必須得繼續瘋下去,必須瘋下去、
2009年,七月十七號,晴。
恩霈畢業了,她告訴我她在s市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偵探事務所上班,我很開心,她還告訴我,她的老闆以前是個很有名的警察,只是不經常待在公司裡,我在為恩霈感到高興的同時,內心也充滿了擔憂,無論是偵探也好,還是警察也罷,我都擔心恩霈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的,我該怎麼辦呢?
第203章 3.22縱火案的真相
許琅在看完虞暮芸的日記之後,愣了良久都沒有說話,或者說,許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在這本沾血的日記本上,通過篇幅短小,寥寥數字,許琅不難看出虞暮芸對於自己這個花錢買來的養女,是那麼的在意,也是那麼的心疼,在日記裡,虞暮芸解釋了她為什麼要裝瘋賣傻十幾年,就是為了讓靳恩霈不離開自己,她這麼做,是偉大的,同時也是自私的。
買賣嬰兒,不管是在法律上,還是道德上,都是需要受到懲罰的,靳凱澤和虞暮芸兩個人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孩子,這種想要孩子的急切心情,許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們沒有說去走常規的司法程序去孤兒院或者醫院領養一個,而是選擇在人販子手裡買孩子,從根本上來講,這就是違法的。
人販子固然可恨,面目可憎,他們是需要受到法律的嚴懲的,可是那些買賣孩子的人呢?他們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助長了這些人販子的囂張氣焰,是的,他們可能覺得自己花了錢,買了孩子,挽救了自己那破碎的家庭,可是,他們是否有曾想過,孩子的父母,他們在失去親生孩子之後,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呢?
常言道,人都是自私的,在這件事上看來,果然一點沒錯。
相對於虞暮芸的偉大和自私,她的一切行為還說的過去,如果說虞暮芸選擇裝瘋賣傻來保全靳恩霈,那麼靳凱澤的所作所為就讓許琅無法接受了,對,無法生育是值得同情,可是,就因為這個,盜竊公司財務,這一點,首先就是違法犯罪的事情,其次,他不但染上了惡習,抽煙,喝酒,賭博等等,在花錢買了靳恩霈之後,雖然改掉了這些惡習,他卻也加入了人販子的團伙,他是為了錢嗎?可能是,但是絕對不全是,靳凱澤和虞暮芸在沒有孩子之前,就在那家工廠打工,一個月的工資雖然不多,但是,對於當時那種環境來說,在工廠上班就相當於端了一個鐵飯碗,只要他努力工作,不說成為工廠的上級領導吧,最起碼,成為一個小領導還是可以的,而且,根據許琅他們之前的調查顯示,這家工廠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一直開到現在,工資待遇福利方面,也隨著經濟的發展而不停的提高,很多在那家工廠工作了一輩人的老工人,他們在退休之後,一直都拿到了退休金,不像現在某些工廠,在老員工退休之後,就不管不問了,也不會在老員工即將退休之際,隨便找個理由把這些人辭退,這家工廠並沒有這麼做,可以說,這家工廠雖然公司的效益比不上很大大型的工廠企業,但是充滿了人情味,這一點,在虞暮芸裝瘋賣傻的那些年,在靳恩霈還沒有上高中之前,虞暮芸並沒有被工廠辭退這件事來說,就可見一斑了。
虞暮芸是在靳恩霈還很小的時候,就決定裝瘋賣傻,那麼她的日常行為一開始別人看不出什麼,可是,時間久了,自然會看出來,虞暮芸的領導和上級不可能沒發現這點,但是,還是依舊讓她在工廠裡工作了那麼久,直到靳恩霈上高中之後,開始獨立生活了,才把虞暮芸辭退的,從這方面來說,這家工廠還是很不錯的。
如果說靳凱澤盜竊公司零件去外面換錢,是為了錢,以此來宣洩自己家庭的內部矛盾,勉強說的過去,可是,他在有了靳恩霈之後,不但沒有好好在家裡和妻子女兒過日子,反而加入了人販子的團伙,販賣嬰兒是很暴利,靳凱澤選擇這麼做,可能是為了錢,但是,許琅卻覺得,靳凱澤不完全是為了錢,而是出於一種報復的心理,對那些能夠自己生育孩子的家庭的報復行為。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當看到別人有的,自己卻沒有的東西,無論這樣東西是什麼,是人也好,地位也罷,或者某件物品也好,他們都會想法設法的據為己有,有的人會通過正經渠道去得到,比如努力工作,以此來換取更多的報酬和地位,有的人則選擇用金錢去擺平,例如,買豪車,買別墅,買奢侈品等等,而有的人則會選擇一些遊走在法律邊緣,打著擦邊球去獲取,例如,年輕女孩愛慕虛榮,她們會選擇利用自己的身體去獲取自己想要的,另外有些人則會選擇極端的方式,靠著違法犯罪的手段去強取豪奪,例如盜竊,例如搶劫等等手段。
其實,大部分罪犯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無非是環境的影響,和對法律的缺失,而有些罪犯,他們之所以會犯罪,完全是出於自己那被扭曲的心理作祟而已,靳凱澤就是如此。
靳凱澤的家窮嗎?在當時那個年代,大家過的日子,生活水平都是差不多的,誰也別笑話誰,靳凱澤的家算是小康水平了,有著穩定的工作,穩定的收入,還有了孩子,雖然孩子的來源不是那麼的光彩,可是,也算是一個完美的三口之家了,他從小偷小摸走上販賣人口的犯罪道路,完全是出於報復心理而已。
這些東西,身為靳凱澤妻子的虞暮芸看不出來,許琅這個局外人看的一清二楚,在之前,許琅在重新調查十七年前那起車禍的時候,許琅還為靳凱澤的死而感到可惜,當然,其中有一部分是出於靳凱澤是靳恩霈父親的緣故,這也是人之常情,每個人在生生惻隱之心的時候,大多數都是和自己熟悉或者認識的人身上開始的,許琅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他也有七情六慾,這麼想也屬於正常,可是,當許琅翻開這本沾血的日記本之後,知道了靳凱澤所做的一切之後,許琅的心情十分的複雜,有失望,有憎恨,有厭惡,還有一絲憐憫。
《終極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