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白素遲疑道:「可是……我覺得,她既然已經來過這裡,應該得了『風如意』便離開了吧,那樣的話,反而這裡更安全。」
小青斷然否定:「她既在此得到了『風如意』,必然會再細細打探一番,希望有所得。所以,我們必須走!」
白素猶自掙扎:「你的判斷,也未必準確。我想……」
小青面無表情地道:「不!你不想!」
白素牽住她衣角,央求道:「小青……」
小青板著臉道:「你是捨不下剛剛那個楊姓小哥兒,還是那個許姓小哥兒,要說風流儒雅的俊俏小哥兒,錢杭更多的。」
白素嫩臉兒一紅,訕訕地道:「你胡說些什麼,乍然一見而已,人家怎麼就喜歡上他們了,你當我是這麼隨便的人麼?」
小青翻了個白眼兒,道:「當然不會,你隨便起來不是人!」
白素氣極,含嗔擰了她一把:「胡說八道,五百年來,人家也就與人做過一世夫妻。我只是……吃那神光照過,喜歡談情說愛,情難自控罷了。嗯,說不定與我所得的是一柄『火如意』也有關係,所以情熱如火。」
小青哼了一聲道:「我得的是『水如意』,卻也不曾柔情似水.」
白素向她扮了個鬼臉兒,吃吃笑道:「冰,也是水。」
小青不耐煩道:「不與你窮扯,總之,三天之內,我們必須離開,回錢塘。」
白素依依不捨,道:「明年不成麼?我好喜歡稼軒先生。去年稼軒先生於元夕節時送我一首詞……」
白素的戀愛腦發作了,一臉花癡地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突然一把牽住小青衣袖,扭著身子央求:「我好想知道,他今年元夕,還能送我什麼絕妙好詞,求求你了,好小青……」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了,只一首詞就把你迷成這樣兒,白素啊,你算是沒救了,徹底沒救了!」小青不斷地搖頭:「錢杭才子更多,而且比那辛老爺年輕俊俏、風流儒雅,我們走了吧……」
「嗯……好吧!」
白素就像魚與熊掌擺在外面,登時就犯了選擇困難症,猶猶豫豫,不知該如何選擇,奈何小青直接給她撤走了一盤,沒得選了。
二女議罷,終於也先後穿窗而去。
這二女一去,這室中本來就該再無一個活人了,可是二人剛剛把窗子掩上,一道黑影就像一隻黑蝙蝠似的從穹頂落了下來。她的雙臂展著,袖子揚起,其狀真似一隻無聲無息的蝙蝠。
一身黑,在黑暗中幾乎看不見,但她卻戴著一隻白色的面具。瓷製的、始終微笑的少女面具,透著無比詭異的氣氛,因為夜色看不清身體,那張白瓷詭笑的少女臉龐,彷彿是懸浮在夜色中似的。
面具上,一雙眼睛微微地閃爍著,一個有些蒼老、有些中性的聲音幽幽歎息著:「多年未見,你們依舊是那般年輕,始終是那般年輕……曾經,你們只是我身邊的兩個小丫環啊,現在你們看起來,比我還要貌美……」
一隻蒼老的、如古樹皮的手,輕輕撫上了那張光滑的、微笑的,卻因神情始終毫無變化而顯得有些驚怵的瓷製臉龐……
……
許宣悄悄回到家,將藥箱放好,又躡手躡腳走到舅父房外側耳聽了聽,裡邊有隱約的呼嚕聲,許宣鬆了口氣,再次淨了淨手,這才悄悄回房躺下。
「咚!咚咚!子時三更,平安無事~~~」外邊傳來了巡夜更夫悠著長音兒的聲音,許宣吁了口氣,合上了眼睛。
今夜巡更至鼓樓區域的,是更夫何文發。老何五十出頭了,打了一輩子更,這條路線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閉著眼都能走下來。
他一路慢慢地晃著,敲著梆子,路過一處小巷時,感覺有些尿急,四下看了看,便提著燈籠,往僻靜處走去。
其實這深更半夜的,他便是當街便溺也沒人發現。可是,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住著,前邊這巷口是做小生意的人早起擺攤賣早點的所在,不想給人家添堵。前邊是條死巷子,裡邊雜草叢生,少有人至,正好方便。
老何哼著歌兒,鑽進死巷子,把燈籠插進牆縫,梆子也擱在一處半塌的牆上,再往前走出兩步,解開褲子撒尿,忽然感覺那尿撒在地上聲音不對,怎麼「噗噗」的?
老何低頭看了看,看不清什麼,忙扭頭摘下燈籠,再一瞧,不由駭然大驚:「殺人啦!殺了人啦!」老何連梆子都忘了拿,慌慌張張地就跑了出去。
翌日天明,許宣攔了挑擔叫賣的小販,要了兩份早餐,與李公甫在堂屋小桌上用餐。李公甫笑瞇瞇地道:「宣兒思量如何,可要與舅父去臨安?一會兒我可就要去衙門更換……」
他剛說到這兒,敞開的門上就被人用力拍了兩下,一個帽兒歪戴著,絛兒松繫著的捕快,腰帶上鬆鬆垮垮地掛著一把量天尺,衝著裡邊叫道:「許忤作,快些去衙門,又有離奇命案發生了。」
許宣訝然,急忙站起,問道:「竇差官,發生了什麼事?」
那捕快正向遠處招著手:「呔!站住,給我兩屜包子。」說完了這句話,才扭頭答道:「鼓樓那邊死胡同裡發現了一具男屍,這人死法與李通判家命案一模一樣,而且更加的慘,皮都被人剝了去。」
說著,他就匆匆迎向那小販,去吃小籠包子了。
許宣驚了:「什麼,又生了命案了?這建康城可是不得太平了,再有幾起命案出來,知府老爺考課不優,我們都要受他撒氣了。」
李公甫心有餘悸:「幸虧我那日闖進李通判府晚了,沒有撞見行兇之人,要不然……宣兒,快些用了早餐,咱們一起去衙門。你在此處,顯然是不得好處了,不如就跟舅舅回錢杭去吧,還是那裡太平。」
李公甫說著,就端著大碗,轉著圈兒地「唏溜、唏溜」地喝起粥來。許宣也知道拖延不得,趕緊回到桌前,三口並作兩口地吃飯。
第014章 按跡循蹤
第014章 按跡循蹤
楊瀚夜裡回了杜小娘兒住處。杜小娘兒相信他不是兇手,對他說要去找尋線索自證清白的話也是篤信不疑,所以十分的配合。
這夜市忙到很晚才收,杜老爹上了床自然是酣聲如雷,早早睡了。杜小娘卻是給楊瀚留了門兒,一直和衣而臥,等他回來。
及至楊瀚回來,問清今日並無所獲,杜小娘兒還是柔情安慰了幾句,這才一個榻上、一個地上,各自睡下。
其實這孤男寡女,暗室相處,是最容易滋生旖旎,順其自然便發生苟合的。楊瀚血氣方剛,人品俊秀,杜小娘兒正當妙齡,姿容婉媚,又早對楊瀚有情,兩個人躺在那兒,要說一點心猿意馬也不曾有,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楊瀚如今是今日不知明日事,連前程性命都不可知的人,人家杜小娘兒是在他危急時刻出手相救的人,他十有八九是要離開建康府的人了,杜老爹可是放出話去,只此一女,只招上門女婿。他若破了人家姑娘身子,豈不害了人家一輩子?恩將仇報,禽獸不如了!
所以,楊瀚原本極伶俐的一個人兒,而且很喜歡言語調笑,揩人家姑娘的油兒,可這時卻是絕不敢露出一絲半分來。便是杜小娘兒自己按捺不住,扯了夜色遮羞,低低地對他說:「奴奴一時睡不下,瀚哥兒且上床來,我們說說話兒。」
楊瀚也是裝傻充愣,絕不順竿兒爬。真要這般情形下,居然圖一時爽快,壞了人家姑娘名節,那他就是真個該死了。
杜老爹的生意主要在晚上,倒是不做早茶生意的,起得也晚。而楊瀚卻是習慣了早起,他起來時,杜小娘兒還甜睡著不曾起來,十六七歲的大姑娘,可也正是渴睡的年紀。
楊瀚悄悄爬起來,將被褥收拾好,捲起塞回床下,仔細看看杜小娘兒。她正甜甜睡著,側臥著身子,半騎著被子,褲腿兒褪起,露出一截雪白晶瑩的小腿兒,秀氣的小腳丫兒也不老實,大腳趾和二腳趾竟然夾著被角兒。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