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楊瀚走來,正聽到這一句,便咳嗽一聲,上前道:「陶先生當真是美食大家,這番道理說來,讓人耳目一新啊。」
陶景然抬頭一看,微微有些疑惑:「你是……有些面熟啊。」
楊瀚自來熟地坐下,道:「陶先生好不健忘,月前咱們就見過,當時我有一柄不知什麼質材做成的古玩如意,曾想請陶先生代為銷售。」
陶景然「啊」地一聲,輕拍額頭,道:「是了是了,我想起來了。實不相瞞,你那如意質材無人知曉,瞧著雖然稀罕,卻不知來歷、不知何物,著實難尋買家……」
楊瀚打斷道:「陶先生可曾幫我向人兜售過麼?」
陶景然倒是坦然,搖頭道:「你那東西,實難估量價格。你偏生要價不低,賣不掉的,再者,陶某主營首飾頭面,肯收藏這一類稀罕物兒的客人不多,所以……實在抱歉。」
楊瀚先前已推斷,自己接觸過的這三個掮客應該與兇手無關,不過兇手很可能是從他們那裡知道了怪如意的消息。若是如此,這掮客不知內情,也沒必要為人隱瞞,若說幫過了他,總是一份人情嘛。
所以,這陶景然坦言不曾代他兜售過那柄怪如意,應該是所言不虛。因此楊瀚也不盤根問底多做糾纏,馬上一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楊瀚轉身下樓,那陶景然打了個飽嗝兒,揚聲道:「小二,會賬!」
路邊棚下,白素賣的東西都是極精緻的器物,價格又出奇的便宜,一時間很多人覺得有利可圖,哪怕自己不想收藏,也可轉手賣個高價,所以紛紛出手,可伶可俐收著「交子」,眉開眼笑。
雖然這是紙幣,不是銅錢,所佔空間不大,可也把兩個女孩兒的腰包揣得鼓鼓的。這時一個搖著扇子觀察良久的瘦臉兒公子眼見貨架上古玩器物已去了大半,便向左右兩個隨從遞了個眼色,邁步走向前去。
他拿起個蟋蟀罐兒,看看成色,笑吟吟問道:「這東西怎麼賣啊?」
白素笑答道:「這可是大唐時宮裡的玩意兒,金貴著呢,不過我急於脫手,算你便宜些,一口價,八十貫,如何?」
搖扇的公子呵呵一笑,把罐兒一放,刷地一下收了扇子,向白素一指,厲聲道:「好你個賊女子,捲了我家的東西,還敢如此正大光明變賣,見了我這本家竟然佯作不識?」
白素一呆,登時惱了:「你這人胡說甚麼,想要訛詐麼?」
扇公子冷笑道:「我家的失物,早報過官的,衙門裡自有記載,豈是你能矇混過去的。把她及其同黨給我拿了,送去衙門治罪!」
扇公子這一發話,兩個鮮衣惡奴登時撲上前來,要抓白素。扇公子向四下裡拱拱手,朗聲道:「諸位,這幾個女子俱是賊人,對本公子以色相相誘,玩一個『仙人跳』,捲走了我家財物,今日恰被我遇到,少不得要經官了,還請大家做個見證。」
四下裡有識得他的人便暗暗冷笑,什麼狗屁公子,這姓洛的小子分明就是一個欺生的潑皮混子。仗著他爹是公門捕頭兒,見那可能來路不正又或無甚背景的人來此變賣器物,便與公門中人內外勾結,敲詐人家。
他剛剛沒有早出手,也是怕犯了眾怒,先可著大部分有意的人買走東西,這時才出手便容易得多了。可憐了這幾位小娘子,一個千嬌百媚,一個清麗脫俗,兩個小的也是明眸皓齒的美人胚子,此一去被勒索些錢財還是好的,說不定還要被人佔了身子……
只是,白素哪是那麼好相欺的,她性情外放,喜怒隨心,是個根本收不住性兒的女人,一聽這人顛倒黑白,著實可惱。尤其瘦臉如驢,面目可憎,真是渾身上下,沒半點兒長處。
這邊洛公子正對圍觀眾人做著交代,她已怒不可遏地抄起了那個蟋蟀罐兒,大罵道:「混賬東西,欺負本娘子麼,真真瞎了你的狗眼!」 說罷,就把手中罐兒狠狠砸了過去。
洛公子剛剛說罷,洋洋得意轉過身來,這一轉身,身子一側,那罐兒就砸偏了,貼著他的耳廓飛了過去,呼地一聲直奔剛剛走來的楊瀚面門,白素一看要砸錯了人,哎喲一時,花容失色,奈何卻是來不及救人了。
倒是原本坐在棚下的小青,眼見姐姐發怒,剛剛放下茶杯站起身子,陡見這樣一幕,美眸中異光一閃,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兒,就從茶水中跳了起來……
第018章 代人受過
第018章 代人受過
楊瀚正自趕路,一件東西呼地一下迎面飛了過來,楊瀚吃了一驚,不曉得是個什麼物事,不敢伸手去接,當即一個「鐵板橋」,想讓過那物事。
楊瀚的鐵板橋自幼就練,而且用的是最危險的方法,雙腳後跟置於一凳上,另一條凳子置於後腦,而大多數人練鐵板橋是置於雙肩處,身體中段懸空。如今楊瀚的鐵板橋已經可以長達一個時辰,腹部再置百斤重物,一手鐵板橋使將出來,真可達「足如鑄鐵、身挺似板、斜起若橋。」的境界。
只是,這時那粒水滴就像一顆子彈似的後發先至,追上了蟋蟀罐兒。
水,明明是至柔之物,但是速度到了,卻可以切割至堅之物,比如水刀之於鋼板。小青用意念馭使的這粒水滴以奇速飛行,堪比狙擊槍打出的子彈,「啪」地一聲,就把那只唐明皇把玩過的蟋蟀罐兒炸得粉碎。
楊瀚此時正是使用「鐵板橋」,雙足如鑄鐵般不動,身形後仰如橋的狀態,那罐兒一炸,碎屑四濺,一泣瓷碴兒倏然從臉頰上滑過,一道細細的口子上旋即就滲出了鮮血。
小青本是好意救人,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一身的好功夫,竟而躲了過去。眼見他挺起腰來,怒目望來,頰上一道細細血痕,小青飛快地吐了下舌頭,然後又馬上恢復了冷冰冰的表情。
楊瀚大步走過來,他方才可沒注意是誰擲的東西,眼見一個白衫公子正指著棚下女子,正大聲叱罵著什麼,上前便拍拍他肩膀,道:「兄台……」
楊瀚現在正被緝捕,自然也不大敢鬧事,方才衝上來時心火猶旺,因為那一下著實凶險,這要真被拍中面門,難說會有什麼後果。但是一巴掌拍下去時,他就已經省起自己現在的處境了,心中便存了息事寧人的念頭。
卻不想洛公子此時卻正是火冒三丈的時候。其實他哪裡是什麼公子了,書也沒讀幾天,只是有個開蒙而已。他爹是吏,他大哥將來要接他爹的班,而他做為老二,倚仗六扇門裡的關係,早跟一班潑皮混在了一起,一身的戾氣。
方才罐兒貼著臉頰飛過,險險毀了他的容貌,這洛二火氣就上來了,一指白素,罵道:「臭小娘兒,給你臉不要臉,給我……」
這時楊瀚一拍他肩膀,力氣也是大了些,拍得他瘦肩一痛,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過來。楊瀚驚咦一聲,拍出去的右手曲肘一轉,架住他的小臂向上一抬,左手一記衝拳就打在了他的腋窩上,怒罵道:「什麼東西,如此猖狂!」
洛二痛得半邊身子都木了,馬上指著楊瀚,喝令兩個其實是潑皮兄弟的假跟班:「揍他小子。」
兩個潑皮神色一厲,馬上向楊瀚衝過來,也不由楊瀚分說,三個人就廝打起來。
「呀,這位小哥兒不但人生得俊俏,還有一身的好功夫。你瞧見他那個『鐵板橋』沒有?那腰力,怕不擔得起一座山呢。」
白素眼中紅心閃閃,大發花癡,完全忘了今兒自己是來幹嘛的了,就連一個潑皮被楊瀚一腳踹飛出去,撞倒了一扇木架,砸碎了上邊還沒賣出去的七八件瓷器,八九百貫銀錢毀於一旦,也不放在心上。
小青拿這個姐姐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自從當年被那神光照射過之後,她就這個性子了。在那之前,雖然見了俊俏小哥兒她也會暗自品評一番,可是絕不至於是如今這個模樣。
早十幾年的功夫,她還時不時想扳一扳姐姐的花癡病,但是這個打算已經放棄很多年了,雖然還是時不時揶揄她一番。
小青一拉白素,道:「快走!」
白素依依不捨:「還有好多值錢東西呢。」
「嘩啦……」爬起來上前助陣的洛二倒飛回來,把另一架瓷器也撞碎了。
小青道:「不剩了。」
白素還是依依不捨:「人家小哥兒仗義助我,怎好撇下人家不管?」
小青冷笑道:「你想怎樣助他?顯出你的本事來,叫人曉得你不是尋常人,小心被人抓去,活活蒸了,啃了你一身皮肉。」
白素唬得臉兒一白,小青趁機拉著她走開,同時向可伶可俐兩個姑娘使個眼色。這兩個小姑娘倒沒取錯名字,伶俐的很,馬上跟在二小姐後邊,四個女孩兒一溜煙地跑了。
不過,被小青拉著,依依不捨走出租來的棚子時,白素還是悄悄動了點手腳,纖纖玉指向桌上點了一點,那杯中茶水登時騰起指甲蓋般大小的一小片霧氣,彷彿有了靈性一般,倏然一閃,便掠到了楊瀚臉上,登時化開,不復存在。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