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不料錢小寶只掃了那鐲子一眼,就不屑地道:「這是鍍銀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裡邊用的是錫,根本不值幾文錢,廉價的很,戴不了幾天,鍍銀層磕了碰了,就露出錫的底色了,那多丟人吶,傻子才買它……」
小寶越說越興奮,完全進入典當鋪子大朝奉的角色了:「還有這顆珠子,從顏色、大小、色澤和形狀來看,假的!這支絲雙鸞銜壽果玉簪,玉呢倒是真玉,不過一看就是岫玉,岫玉產量太高,所以不值錢。小兮姑娘,你要是喜歡……耶?小兮姑娘呢?」
楊瀚默默地向前一指,小兮姑娘已經氣鼓鼓地走遠了,錢小寶趕緊追上去,一路追一路喊:「小兮姑娘,你慢些走啊,小兮姑娘……」
楊瀚搖頭道:「哎,這也就是錢家的大少爺,要換一個人,這麼沒眼力見兒還嘴欠,早被人打死了。」
小兮姑娘唬著臉,剛走出一段路,迎面忽有一個緋衣姑娘歡聲叫道:「小兮!」
「呀,采薇,是你。」小兮上前拉住緋衣姑娘的手,歡喜地道:「你也來遊湖啊,好久不見,你更漂亮了呢。」
其實這姑娘姿色只算中等,遠遠比不上小兮,不過女人之間的話,你懂得……
采薇叫袁采薇,原與小兮是鄰居,後來搬去西城了,兩人便斷了聯繫,此時相見,份外親熱。錢小寶追上來,氣喘吁吁地道:「小兮啊,你怎麼走這麼快。」
袁姑娘面有疑色,看看小兮,再看看錢小寶,促狹地道:「喔,我以為就你一個人來遊湖,原來有人相伴啊。還不快給我介紹一下,這位是……」
當著袁姑娘的面兒,小兮可不會露出一絲的不快,她笑吟吟地打了袁采薇一下,嗔道:「你少亂猜疑,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一塊兒遊湖的還有伴兒呢,喏,你瞧那邊,那位瀚哥兒也是。」
小兮說完,對錢小寶介紹道:「這位是袁采薇袁姑娘,以前和我是鄰居,極要好的朋友。你看她長得多俊,不但人生得美,名字取得也好,我常覺得自己這名字太小家子氣了,小兮小兮的,哪有人家叫采薇大氣,采薇,意境多美呀。」
袁姑娘很開心,拉著小兮的手,羞答答地道:「人家哪有你生得俊俏,你就一張嘴巴跟灌了蜂蜜似的甜。」說是這麼說,卻是被小兮誇的紅光滿面,心花朵朵。
錢小寶咧開嘴巴哈哈大笑起來:「這位姑娘生得比你美?瞎啊?太能編瞎話了吧你。再說了,小兮這句字有啥不好聽的?一聽小兮,我就想到巧笑倩兮,美眉盼兮,素以為絢兮,多美啊。采薇采薇,薇是什麼?薇就是野豌豆啊,又叫大巢菜,采豇豆,采大巢菜,哈哈哈哈,很好聽麼?」
「噗通!」錢小寶正仰天大笑,被氣得臉都黑了的李小兮一把推進了湖裡,再看一眼臉都綠了的袁采薇,訕訕地解釋道:「采薇,你別生氣,我不跟他不熟的,這人嘴巴臭,我也煩得夠夠兒的,哎!采薇,你別走啊,采薇……」
李小兮越是喊她的名字,袁采薇走的越快。采豇豆,采大巢菜?我採你個鬼啊!今天出門真是沒看黃歷,真要被她活活氣死了。哼!我就知道她不服氣我比她長得好看,故意找人來羞辱我,小人!
楊瀚彎下腰,伸手一拉,把落湯雞一般的錢公子從湖裡撈了上來,看他一臉的委曲和不解,不禁深深地為他發愁了,這情商!他們家老爺子偌大的年紀,身體居然那麼硬朗,應該是被他從小氣著,鍛煉出來的吧。
……
許宣的情商比錢小寶無疑要高多了,嘴巴也不欠。看著白素姑娘火辣辣的眼神兒,許宣情不自禁地道:「我會!」
白素聽得心花怒放,一雙柔荑不由自主地握住許宣的手,兩雙手這一握緊,兩顆心也似突然碰撞在了一起。船在水上輕顫,他們倆的心也隨著那輕顫的船兒,輕輕地顫抖起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當口兒,那艘小船兒突然直直地向岸邊駛去。
「咦?」船在水上無根,本來就隨著風和水流輕輕飄蕩,但這麼筆直地飄向岸邊,未免古怪。白素心中一驚,失聲叫道:「怎麼回事,為何這船無人操駛,卻自動往岸邊去了?」
這句話說完,白素便心中暗悔,這樣的疑處,豈不讓許郎中生疑?幸好許宣萬萬想不到能有人會這樣馭水的本領,雖也嘖嘖稱奇,卻只能用常理揣測,笑道:「想來此處湖水下邊有暗流,引著船往岸邊去了,只是行得如此筆直,倒也奇特。」
白素聽了,方才放心,忙道:「是呀,著實聞所未聞,堪稱奇景。」白素說著,向岸上望了一眼,就見小青正站在岸邊,臉色不愉。白素頓時恍然大悟,知道定是這小妮子搗鬼。
船到岸邊,小青惱火道:「姐姐怎麼獨自乘船去遊玩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
小青惱火自有她的道理,她們兩個人吃過洩露秘密的虧,可白素自從被異光照過,變得特別的多愁善感,情感波動極大,很難如小青一般時常保持理智,小青怕她一時激動,又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給人知道。
白素聽了也有些不快,旁邊還站著許宣呢,妹妹如此責問,直把她當成了小孩子一般,當著心儀的男人未免有些落下臉兒來,何況她可不覺得自己性情不夠成熟。
白素忍不住反駁道:「我與許郎中乘船觀望一下風景罷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何須時時照看,一舉一動都得告訴你一聲麼。」
小青哼了一聲道:「你雖不是小孩子,可什麼時候懂得輕重緩急了?凡事還不是我操心?」
她霍然轉向許宣,詰問道:「我姐姐喜歡了你,你願意娶她麼?我姐姐雖然姿容出色,卻是由心率性的人,不會持家,不會相夫教子,你願意與她廝守終身麼?我姐姐優渥的日子過慣了,你卻只是個窮郎中,如今還住在你舅舅家裡,你養活得了她麼?」
許宣面紅耳赤,狼狽地道:「小青姑娘,我與令姊,只是初識,似乎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此時談起這些,似乎為時尚早吧。」
小青冷冷地道:「這些事,你早晚要面對的,你是男人,這些事不早早想著,豈非就只是覬覦他人美色了?又或者,希圖我姐姐會有大筆的陪嫁?你若沒有這個能力,就該早早抽身,何必深陷其中……」
許宣聽她如此說話,臉色不禁難看起來。白素更是如坐針氈,忍不住怒道:「小青,你夠了,如此冒昧,叫我今後在許郎中面前如何自處?」
白素說著,伸手就來抓小青手腕,小青正在氣頭兒上,一抬手就彈開了她的手,許宣一瞧這兩姐妹動起手來,忙不迭勸道:「都是我不好,兩位姑娘不要動手。」
許宣說著,搶上一步就要攔阻,小青怒道:「不關你的事,走開!」反手一掌就砍在許宣頸上,許宣登時兩眼發直,軟趴趴地就倒在了地上。
白素又驚又怒,喝道:「小青,你今天怎麼如此蠻不講理,你……」
小青目光閃爍了一下,到底是相依相伴五百年的姊妹,白素立即明白小青如此反常別有原因,她往林中一看,一道黑色的人影彷彿一道被風吹落的敗葉似的,從樹上飄落下來,一張慘白的詭異的少女笑臉望著她們,正是蘇窈窈。
「原來如此!小青是故意挑事兒,以便籍故打暈許郎,怕他知道了我們的秘密,會把我們視為妖怪,我誤會她了!」大敵當前,這一刻白素心中閃過的居然是這個念頭,確實是太不著調了些。
第060章 霧隱森羅
第060章 霧隱森羅
白素目芒一縮,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小青卻是急急上前一步,步伐與白素同步,白素一步退下,小青馬上踏進一步,配合的天衣無縫,猶如舞蹈,姿態極是曼妙。
小青隨即一推白素,白素便向後飛躍而起,翩然而落時已在船頭,那船頭只是微微一沉,就似一瓣荷花蕊上落了一隻蜻蜓,極顯輕盈。而小青,亦已如影隨形,緊緊站在了她的身邊。
小青把右手一揮,面前就升起了一道水做的簾子。一張水做的簾子,一顆顆水滴晶瑩剔透,整整齊齊地靜靜懸浮於空中,隨時可以化作一顆顆致命的子彈疾射出去。
白素急道:「許郎中……」
小青在她耳邊截口道:「若非器,何忌之?」
你越表現得在乎他,蘇窈窈才會想到以他為人質。若是表現得渾不在意,那在蘇窈窈看來,不過是一個被你逢場作戲的男人,她自比神祇一般的人物,會向這樣一個不相干無所謂的凡人出手麼?
白素到底與她心意相通,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馬上羽袖一揚,一大團霧氣就在以小船為中心的一大片水域上升騰而起。與此同時,整艘小船迅捷無比地向湖心衝去。
鬼面人一頓足,便像一隻吸血蝙蝠一般凌空撲來,那張靜靜懸在空中的珠簾登時炸作一顆顆犀利的子彈,疾射向鬼面人。
鬼面人手掌一翻,一團金光在她手中乍然亮起,形成一道錐形的光束,向前追來,但凡金光中所照,所有的水滴子彈頓時化作了虛無。但只這麼一擋,小船已經裹著團團濃霧,衝進了湖心。
鬼面人大袖張開,在湖面上停頓了那麼一剎。她當然不會飛翔,但是,她可以入水,鬼面人獰笑一聲,一頭扎進水去,居然只湧起一朵小小的浪花。旋即,水面上就有一道潔白的水線,箭一般追著那團濃霧去了。
濃霧之中,一條小船左轉右折,拚命虛晃著自己的方向,而鬼面人卻在水中隨之轉折,彷彿一條可怖的水蛇。她是仰游在水中的,那張可怖的白瓷面具在清澈的湖水下更顯詭譎。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