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啊!我以前看話本兒,那些故事裡的使相千金、富家小姐,都喜歡找窮書生、找家徒四壁的少年郎,我還以為,那都是編的,因為那寫話本兒的就是一幫不得志的窮酸書生嘛,想不到這種事世間還真的有啊!」
「有也少得很!據說晉家是遭了瘟疫,家中長輩都過世了,現如今就是兩位小姐當家,自己做主,所以才能隨心所欲,要不然,你當她們家中長輩捨得自己女兒嫁給這樣只有一副好皮囊的廢物?」
這位酸溜溜地剛說完,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李公甫按著刀出現了,瞪著他罵道:「什麼叫只有一副好皮囊的廢物?我那外甥醫術高明,放眼整個臨安府,還有如他一般年紀,醫術就如此高明的郎中麼?假以時日,我外甥成為天下第一名醫也不是不可能,你看著吧,這『保安堂』早晚成為臨安府最有名的藥鋪!」
那人一見李公甫,加上確實心虛,便只訕訕一笑,溜之大吉。其他幾個或羨慕、或眼紅的,也灰溜溜地走掉了。李公甫朝著他們背影重重地呸了一口,罵道:「一群小人!」
李公甫抬頭看看正在階上招應客人的許宣,便整一整衣衫,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右手還提著一個禮盒。
此時,小青已經回了藥堂,她可不比白素,跟那些熟的不熟的人說些毫無營養的客套話兒,對她而言著實地難受,她寧願一個人安靜地待著。只可惜,化身跟屁蟲的楊瀚卻根本不給她獨處的機會,他又跟進來了。
好在,楊瀚還是挺知道分寸的,他也不聒噪,小青伏在藥櫃案板上,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算盤珠子,右手托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外邊。楊瀚就伏在側面的藥櫃後邊,坐在高腳凳上,雙手托著下巴看小青。
小青那張精緻的小巴掌臉,當真是百看不厭。她的嘴巴小小的,可唇形很好看,像花瓣兒似的,那唇瓣嫩紅嫩紅的,鮮潤的好像剛出爐的杏脯兒,真想嘗上一口。
小青托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還在門口熱情洋溢的眾人,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那麼多的話題。她壓根兒沒看楊瀚,卻又似對他的舉動一清二楚,撥著算盤珠子,她突然就移眸瞪了楊瀚一眼:「看屁!」
楊瀚依舊托著下巴,遺憾地搖頭:「這個角度,看不到呢!」
「去死!」小青抓起毛筆,向楊瀚扔了過去。
楊瀚一抬頭,便張開嘴巴,「卡」地一下,正咬住那筆桿兒。
「跟只小狗似的。」小青哼了一聲,看他樣子有些發噱,便沒繼續發作,只是眉兒忽然又斂下來,用小指一劃,把那算盤珠子很帥氣地一清,歎氣道:「你說,蘇窈窈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楊瀚「噹啷」一聲吐掉毛筆,懶洋洋地道:「你看,又性急了不是?我也就百十年的活頭,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呀。現在呢,是蘇窈窈比咱們急,所以咱們就不用急,守株待兔就得有耐心。
小青啊,咱們得慢下來,靜下來,好生品嚐這人生五味,世間百態。對了,中午你想吃什麼呀,我一會去買菜。」
小青瞪著楊瀚,忽然覺得他就是那棵樹,自己就是那隻小白兔,正傻不啦唧地一頭撞上去,還有點心甘情願的樣子。
第127章 引蛇出洞乎?
第127章 引蛇出洞乎?
保安堂開張了。
對臨安府的百姓們來說,這不過就是新開了一家藥鋪罷了。不過這保安堂藥鋪的坐堂郎中不是白髮白鬚的老人,反而是一個丰神如玉的年輕人。因此一來,倒是吸引了許多大姑娘小媳婦兒願意來這家藥鋪抓藥看病,看著賞心悅目的郎中,心情首先就會好上許多嘛。
很快,四街八巷的人又聽說這店裡還有一對姐妹花,一個嫵媚嬌貴如牡丹,一個嬌俏可人若似薇,於是男人們也願意到這家藥店來抓藥看病了。而且比起只是年輕的女子喜歡來這藥鋪,這男人的範圍就寬的多了,上至八十,下至八歲。
只是這對姐妹花平時不大拋頭露面,十次來倒有六七次見不到她們,不過若是看到一身青衣、秀麗可人的小兮姑娘,卻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今天,來店裡抓藥的病人有眼福了,因為抓藥診脈的病人多,和許宣一樣精通醫術的白素也出面了。
保安堂裡,許宣和白素分別為客人診脈、抓藥。其實白素擁有的治癒異能,雖不能說是包治百病,但對很多病也能藥到病除。只是這同樣需要消耗她的念力,所以只有在遇到身患頑疾的病人時,白素才會在給對方抓藥的同時,悄悄用異能為他治療一下。
這樣的病人回去再把藥煎服了,兩者相輔,疾病自然去得極快,而因此一來,也就更打響了保安堂的名聲,因此病患日漸增多,生意興隆。
許宣和白素忙碌著,偶爾對望一眼,也有一種充實、溫馨的感覺在彼此間流動。若是暫時沒有客人登門時,我為你斟一杯清茶,你為我輕拭薄汗,那更是由心底裡有種甜蜜的滋味。
這人間煙火氣,真好!白素喜孜孜地想,彷彿回到了五百年前,她還在窈窈小築裡做丫環時的感覺,她從不曾想遠離這軟紅十丈的凡塵世界,她喜歡這人生百味的生活。
後宅裡,小兮正把一件袍子披在錢小寶身上比量,試了試肥瘦長短,用炭筆做好記號,她取下袍子,欣欣然地道:「好了,等我把腰身再裁瘦些,袍袂修短一些就能穿了。」
小寶還在孝期,只能穿素色袍子,而且不能穿綾羅,只能穿粗布麻衣。這襲靛青色的粗布袍子就是小兮親手為他縫製的,小兮心靈手巧,這袍子做的很是合體,再加上靛青的顏色,倒是讓小寶看起來比以前成熟穩重了許多。
小寶看她把袍子小心疊好的樣子,不禁輕笑道:「我一直以為你只會凶巴巴的呢,想不到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小兮瞪起杏眼道:「什麼意思啊,你是說我以前沒有女人味兒麼?」
糟了,又捅馬蜂窩了!小寶慌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說你原來脾氣不是這麼的……嗯……這麼的……」
「不是怎麼樣啊?」小兮從籮筐裡拈出一根針來,氣勢洶洶地逼向小寶。她見小寶時常想起祖父,有些落寞寡歡,此時也是有意逗他,所以晃著鋼針,看著駭人,卻也不曾真個紮下去。
小寶看著那明晃晃的針,卻有些害怕起來:「楊大哥,救命啊!」小寶慘叫一聲,轉身就跑,小兮笑哈哈地舉著針追了上去。
一號藥庫門口,放著一張橫亙的木頭架子,兩側各自延展出一截橫木,上邊綁了一塊褥墊,就像墊在馬背上的馬鞍,可以讓人騎跨其中。
楊瀚在左側,小青在右側,此時就騎坐在上邊。兩人腳下各有一個藥輾子,藥輾子在木架底部固定著,兩人正用腳踩著藥輾兩邊的木軸,用那石製的藥輾反覆輾壓著裡邊的藥材。
楊瀚輾的是酸棗仁,小青輾的是白寇,這兩種藥材都要曬乾了,再輾碎了,再好充分發揮藥效。兩人的手都扶在橫亙的木架子上,隨著腳下的動作,身子微微一仰一傾。
眼看小寶慘叫著從面前跑過,小兮在後面持針追上,明顯是在打鬧,楊瀚當然不會不識相地追上去勸架。眼看小寶眉宇間已經恢復了幾分活氣,楊瀚也由衷地為他高興。
「青青啊,你看他們……」
「別叫的這麼肉麻好麼?我從七歲起,就沒人叫我青青了。」
「那七歲以前,是誰叫你青青啊?」
「我爹啊!怎麼了?」
「哦,青青啊,你看,你姐姐和許郎中相處是一種情形,小寶和小兮相處,又是一種情形,雖然各不相同,卻是最適合他們的模式。我們兩個,其實也在用我們的方式融合相處著,你說是不是?」
楊瀚說著,腳下停下來,手托著下巴,胳膊肘兒支在木架上,笑吟吟地看著小青。小青瞟了他一眼,問道:「那我們是什麼方式呢?」
楊瀚歪著頭想想,悠然道:「不似小寶小兮一般熱鬧,畢竟咱們比他們成熟。也不似白娘子和許宣一般蜜意柔情,畢竟……」
「畢竟什麼?」
楊瀚歎了口氣,道:「哎!畢竟我喜歡的那位姑娘有些悶騷,臉皮子嫩著呢,動不動就大發嬌嗔,我都怕她。」
小青的臉兒騰地一下紅了,她慍怒地抬起雙腳,踩在楊瀚的鞋面上,威脅地道:「說什麼呢,這麼難聽,什麼悶……悶……悶什麼的,你說話越來越過份了。」
那個騷字,小青羞澀之下,竟然說不出口。以她五百多年的人生閱歷,少女時又是在青樓長大,此時竟也覺得羞難出口。要知道她當初在船上時,可是扶著門框,很彪悍地質問過楊瀚,是不是想睡她,那時她連眼都不眨一下的。
而今,終是因為對這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原本對她來說並不難出口的一句話,此時竟然羞澀難禁。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