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節

小談挪過枕褥,讓楊瀚仰靠在上邊,楊瀚閉上眼睛,拍了拍小談的手,舒服地呻吟一聲。
小談道:「大王從午至今,尚未進食呢,想吃些什麼?」
楊瀚有氣無力地道:「今兒是真的乏了,什麼也不想吃,只想癱著。」
小談嗔道:「怎能不用膳呢,想吃什麼,我讓廚下準備。」
楊瀚喃喃地道:「真的沒胃口。嗯,要是吃,我倒想起你做的溫面來了,使喚那手擀的面,切成寬細一致的條兒,使沸水煮熟了,正筋道的時候便出鍋,再用冰涼的泉水迅速濾過兩遍,帶些餘溫倒進盆兒裡。
鹽、醋、黃瓜絲、香荽、炒碎了的黃澄澄的雞蛋沫兒、一小勺香油麻醬淋上去,再拌上半碗的蒜泥,唏聿,活活饞死。」
小談忍不住笑了,在楊瀚額頭輕輕一點,道:「你這一說,連我都流口水啦。這大澤地方,哪有誰人擅作麵食。你且等著吧,我去做。」
楊瀚怕小談擔心,這時也著實沒精神再說更多,所以便投其所好,小談果然喜孜孜的,起身就要往外走。
荼狐忙跟上來道:「姐姐,我跟你去吧。」
小談道:「你又不懂廚下手藝,跟去做什麼?」
荼狐可不想單獨跟楊瀚待在一起,弄得人心慌慌的不自在,便道:「呃……我可以幫姐姐搗蒜泥啊。」
楊瀚閉著眼睛,用夢遊似的聲音道:「不用,不用。這蒜泥,就像拌餃子餡兒,一樣的餡兒,一樣的料兒,一人拌出一個味道來,絕不相同。小談搗的蒜泥又辣又香,你學不來,哎呀不行了,又要流口水……」
小談眉開眼笑,道:「那是自然,這溫面要好吃,全指著這蒜泥提味兒呢。」
小談提著裙裾要走,一瞧荼狐進退兩難的樣子,忽地靈機一動,便道:「妹妹,你雖不擅廚藝,可那推拿之法,卻是頂好的。每次被你按摩完了,我都身心舒泰,快去!」
小談說著,便推了荼狐一把,然後興沖沖地直奔廚房,泡製美食去了。
小談最喜美食,難道楊瀚搔到了她的癢處,指名要吃她下的面,小談當然心花怒放。
荼狐站在殿上,好不為難。
沒錯,她常幫小談做推拿,尤其是小談有了身孕之後,不好每日舞槍弄棒的,筋骨著實難受,有她妙到毫巔的推拿之術,氣血流暢,著實舒坦。
可……小談是女子呀,要我去給楊瀚推拿……
荼狐偷瞄了楊瀚一眼,楊瀚愜意地躺在榻上,沒動。
在楊瀚看來,荼狐與小談雖是姐妹相稱,終究不過是貝雕陶部落為了表示忠心,向他貢獻的一個質子罷了。在宮中的地位,大抵是個女官級別足矣,她既擅推拿,叫她侍候一下也無不妥。
荼狐見楊瀚並無表示,只好硬著頭皮道:「奴婢去取按摩器物來。」
楊瀚從鼻子裡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荼狐便輕移蓮步,離開了宮殿。
過了片刻,荼狐提了一口匣子回來,這是她見小談難受,提出為她按摩時備下的。
荼狐到了榻邊,瞄了眼殿上侍立的兩對宮娥、內侍,有些難為情地放下了薄帷。其實榻上人物仍然清楚,只是隔了一層,心理上自在一些。
荼狐脫了靴襪,輕手輕腳爬上榻去,先把匣子打開,將裡邊的東西一一取出,擺放在榻沿一側。
南疆水鄉,草木繁茂,各種香草藥物也多,製作的藥油、香精都是上品。荼狐擺好了東西,才想起尚未燃上薰香。
其實這薰香薰不薰的都行,只是這荼狐是個習慣了講情調的少女,缺了一個環節,終究覺得不妥,於是便拿了薰香和香爐,又爬出榻去,在桌上就著燈火,點了薰香擺好,再拉開帷幔,重新回到榻上。
她這爬進爬出的,楊瀚便覺一陣淡淡幽香沁入心脾,不禁精神了一下,讚道:「這香品流極高。」
荼狐趴在那兒,臉紅了一下,想著這薰香味道應該沒那麼快吧?卻不知他誇的是薰香還是自己身上的味道,若是說她,未免輕薄了,但仔細想想,又提不起勇氣詰問。
荼狐輕輕咳嗽一聲,細聲細氣兒地道:「請大王……寬衣。」
楊瀚越躺越舒服,也不睜眼,懶洋洋地脫了外袍,荼狐看了頓時心頭一跳,暈上雙頰。
楊瀚剛剛沐浴已畢,穿的簡單,外袍一脫,裡邊只有一條褌褲。
古時候的褌褲有兩種,一種叫犢鼻褌,很像現代的三角內褲。另一種比較長,就像褲腿長及膝彎之上的籃球運動短褲。楊瀚就在自己家裡,剛剛沐浴之後,自然不會穿長褌,而是一件犢鼻褌。
好在,楊瀚剛剛寬了衣,便懶洋洋地向旁邊一翻,再把枕頭拽過來往胸前一搭,趴在那兒了。只看後邊,荼狐還自在些。
趁楊瀚看不見,荼狐趕緊深呼吸幾下,調勻了呼吸,然後膝行上前,跪坐在楊瀚身側,一雙袖兒挽得高高的,露出一雙纖秀白皙的手臂,一雙纖纖玉手沾了藥油,輕輕搭在楊瀚的背上。
乍一碰到他的身體,荼狐儂纖合度的身子不引人注目地顫動了一下,然後便漸漸安穩下來,隨著按摩的力道逐漸加重,荼狐投入其中,便也沒有那種心慌慌、意亂亂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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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一片亂象。
趁著夜色,無數的奴僕下人到處翻找著值錢的細軟,實在找不到的就拿些值錢的粗笨之物匆匆溜走。
整個宅子一片狼籍。
崔鸝抱著兒子,呆呆地坐在花廳中,房間裡連燈都沒有點,昏暗的很。
她那嬌生慣養的兒子,似乎也感覺到今天的氣氛不太對勁兒,乖乖地趴在她的懷裡,一聲也不敢吭。
崔鸝回到家的時候,家裡就已是這副模樣了,所有的奴僕下人都像瘋了似的到處搜找著值錢的東西,而崔鸝的家人已經一個也看不見了。
其中一個老僕不忍心,還是勸告了她一句,刺殺瀚王的同黨,就有崔家。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若能逃得了,還是趕緊逃吧!
老僕說完,便覺對舊主子也算盡了心意,於是心安理得地一把揪下她兒子頸上的長命金鎖,抱起兩個鎏金的銅燭台,溜之大吉。
原來,今日我母子在南澤遇險,都是父親和大哥的安排?
從始至終,我都被蒙在鼓裡,他們連逃走,都沒有想到過我,連一句警示都懶得留下?
想到這裡,崔鸝只想放聲狂笑。
從她嫁給洪林那天起,她就為崔家努力爭取著好處。在方壺帝國,認為夫妻才是這世間最為親近之人,就連親生的骨肉,也不及夫妻的親密,因為只有他們要共同度過人生最漫長的時間,同甘共苦,榮辱與共。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