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節

楊瀚說後半句時,荼狐已經順了氣息,走了過來,陡然聽到提及自己父親,不由得心驚肉跳,楊瀚要對孟國下手了麼?荼狐趕緊豎起了耳朵。
楊瀚對小談繼續說道:「孟展這一對臂膀,得斬一條,攬一條。我現在還不確定的,只是還未決定,是招攬彭峰,滅殺荼單,還是招攬荼單,滅殺彭峰。」
荼狐慌不擇言,脫口說道:「當然是招攬荼單,滅殺彭峰!」
「哦?」
楊瀚好奇地看向荼狐,在他眼中,這女孩兒就是個不諳世事的黃毛丫頭,她能有什麼高見了?
楊瀚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呢?說說看!」
楊瀚用鼓勵的眼神兒看著荼狐,身為君王,高高在上,消息來源渠道變得比較少,所以就得更加珍惜兼聽並蓄的機會,雖然他對荼狐能說出什麼有道理的話並不抱信心,卻也不妨聽聽,說不定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會有什麼啟發。
「因為……因為……」
你叫她吟一首詩,作一道賦,又或者是揮毫潑磨,寫一幅字,畫一幅畫,那都容易。但是軍國大事……
荼狐趕緊努力回想著曾被她當成了口旁風的父親咒罵彭峰時說過的話,道:「我娘說,嗯,孟國彭峰,累世公侯,是以門下眾多,盤根錯節,結黨營私,裹挾國政,閉塞才俊進升之路,民憤這個,極大。
大王,那個,要招攬他,此人唯利是圖,十有八九是會答應的,可是,這樣一個大禍害,一旦有功,還只能賞,不能罰。這樣一個人,到時候替大王鎮守南疆,恐怕,嗯……遺患無窮。」
荼狐說的結結巴巴的,可還是努力想說服楊瀚,一張小臉脹得通紅。
「反觀荼氏,就不同了。他為官清廉,忠心國事,從不結黨營私,嗯……要是能為大王所用,想來,想來也是個能為大王分憂的好官。」
楊瀚見她說的有趣,忍不住逗她道:「可是,他既然忠心於孟展,又如何能為我所用呢?」
荼狐一聽,大王果然更鍾意彭峰呢。
想想楊瀚在憶祖山一聲令下,屠殺萬人。在大雍城下,一腳就把洪林踩成肉糜,連具完整的屍骨都找不到,在草原上燒起連天大火,近萬秦人精騎化身火人的恐懼景像,茶狐臉都白了。
荼狐急急說道:「他忠,也得孟帝對他好呀。不是有句話麼,『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我娘說,孟帝此人,天性涼薄,寡恩薄倖,最是無情。偏又性情優柔,疑心病重。我娘說,他,他,嗯……他有些對不起皇后的,而皇后就是荼氏之女,他對荼氏,必然有所戒備,那……大王就有機可乘啊。」
「這都是你娘說的?」
「是啊!」荼狐有些心虛,他不會派人去向乾娘確認吧?乾娘那麼聰明,他就算去問了,乾娘定也明白其中關竅,應該會幫我遮掩的。
楊瀚「嗯「了一聲,站起身來,負著雙手,在殿上緩緩地踱著:「這世間男兒,固然多才俊,女中巾幗,卻也不遑稍讓。莫雕氏雖是女流,這番見識倒是不錯,與胡太守的評斷大體相仿。
寡人缺名將啊,荼氏一門,數百年來皆為孟氏掌兵。孟氏據有天南,穩定數百載,體制早成,賢才甚多。荼氏於水陸軍中,多有門生故舊,招攬荼氏,實比彭氏要難,但從長遠利益來看,還是招攬荼氏更划算些。」
楊瀚站住腳步,看向荼狐,笑道:「你這番話,甚好!寡人主意定了!來日,若寡人真能得荼氏一門輔佐,你便有大功,寡人要賞的。」
荼狐哪知道楊瀚打算怎麼招攬她爹,在她看來,大抵是派一說客,侃侃而談,再開出好處,她爹納頭便拜,此事就成了。卻不知道楊瀚要用離間計,那就要借孟展的刀,是要見血的。
荼狐心花怒放,只想著自己雖然淘氣,卻也不是全無用處。看,關鍵時刻,全靠女兒,才保全了咱家安全。
喜不自勝之下,荼狐忙道:「啊,人家只是胡言亂語,要是對大王有些用處就好。人家只是一個女子,這朝廷的賞賜,那就……不要了吧?」
楊瀚笑道:「要的要的,旁的你不要,那就留一個誥命給你。等我有了妹夫,寡人冊封你個誥命,那你便有姐夫撐腰了,省得你受他欺侮。哈哈哈哈……」
第387章 傳令
第387章 傳令
忘川未到,便能聽到群牛怒吼的哞聲忽高忽低,遠遠傳來。
及至河畔,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經被徹底破壞的碼頭措施,水面上還有裝載了大石的沉船,掙扎著在水面上露出一截桅桿。
往兩側看,沿岸的密林已盡數焚去,烏黑一片,只是前日下過一場豪雨,沒有黑灰揚起。
前日的大雨,地面上其實已經不明顯了,泥土有些潮濕,但不泥濘。可忘川河的洪流,卻仍奔湧不息,可以想見,前日大雨初歇時,這洪水該是何等聲勢。
此時的滾滾河水,仍如一匹烈性的馬,在河道中奔騰飛躥,滾滾洪流奔湧著、扭曲著、碰撞著,顯示出一種單純的、質樸的、天然的力量之美。
水面上的流韻,彷彿一道道青黃色的筋脈,轉折起伏.張翁搏動。近岸處,咆哮奔騰的河水沖起雪白的浪頭,足有一人多高。
楊瀚負手站在河邊,呼吸著潮濕的水氣,向對岸望去。
大河極寬,水面又有水霧,以致於大河對面的一切,竟也隱隱約約,看不清楚。實際上若不定睛細看,根本看不到對岸任何的建築,只見大河浩蕩,一望無際,若非這奔湧的架勢,你會以為這是一個湖。
楊瀚微微蹙起了眉,孟國雖然柔弱,可柔弱果然有柔弱的因果。
就這一道天塹,實難通過,孟人久耽太平,無用武之地,豈有不文恬武嬉的道理?
可再弱,那也不是一群任人屠宰的主,有這樣一道天塹,要付出多麼重大的犧牲?何況在其中還有一道飛鳥難渡的劍南關。
看來,智取不僅僅是上策,也是征服孟國最可行的辦法。
「嗯……」
胡可兒一聲嬌呼,栽到了楊瀚身上。
楊瀚一把扶住,此時身著男裝,翩翩如玉公子的胡可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暈了雙頰,輕聲告罪道:「臣低頭看那河水太久,有些暈了。」
那河水滾滾,低頭凝視片刻,就會有自己踏著的地面彷彿船舷,正飛速逆流而上,楊瀚剛剛低頭時也有這種感覺,不由恍然一笑,溫聲道:「小心些,可好了麼?」
「嗯,已經好了。」
胡可兒說著,含羞抽回手來,心虛地向旁邊望了一眼。
蘇燦大都督指著看不見的對面,鎖著眉頭,手指頭在空中比比劃劃的,顯然正在思量破敵大計。
羊公公看著一側黑漆漆的燒過森林,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彷彿突然之間發現了森林被焚的奧秘。
她那四叔公撫著山羊鬍兒,跟徐不二、降將靳尚三人臉色凝重地低聲商議著什麼,也沒注意自己。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