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節

司吏校尉的前身,是急腳遞。急腳遞明著是傳遞軍機、兼代民間郵寄,暗地裡卻是一個秘諜組織。
所以,他需要一個大本營,用來分佈消息,用來收集情報,歸納整理會再報呈羊皓。
後來,急腳遞一分為三,軍驛部分撥給了兵部,化為驛站系統。民間郵寄的部分另行撥出,成為司吏校尉的外圍組職。核心人員成為司吏校尉,儼然便是三山世界的東廠、錦衣衛。
成為司吏校尉以後,就成了朝廷正式的一個衙門,有資格在憶祖山下建立自己的衙門。開衙立府,羊皓也算是熬出了頭。
那麼急腳遞時候的那座大宅子呢?
最初是由朝廷賜給了安樂侯孟展居住的。
後來,孟展死了。
這宅子就又空了下來。
現在,徐勝治來了,於是這幢宅子就搖身一變,成了朝廷的館驛。
這裡邊多少機關、多少暗道,徐諾和徐勝治坐在廳中侃侃而談的時候,他們腳下另一個空間裡,就有兩個書吏在執筆疾書,那模樣兒,簡直就像是形影不離地跟著皇帝的起居郎,一舉一動,事無鉅細,均一不折不扣地錄下。
「原來的計議?原來有什麼計議?可惜,他們還是太機警了,居然沒有說出來。這筆錄之中,多是關於徐家在大秦這幾百年發展的經歷。
不過,窺一斑而見全豹,從徐家長房這幾百年的發展變化,何嘗不能瞭解到這個內陸大秦的發展。而從它的發展,又能瞭解到很多,包括它的權力架構的變化,它對內對外的策略。
許久,乖乖坐在那兒的荼狐有些苦悶地看了楊瀚一眼,嬌憨地道:「再揉,人家就破了皮啦。」
「嗯?」
楊瀚醒過神兒來,不由啞然失笑,爬起來在荼狐唇上啵地一個吻,起身下了地,一邊漫步向外走,一邊將腰帶繫緊了些。
「來啊,傳旨!」
楊瀚坐在外間書案之後,一個小宮娥早已機靈地湊過來,開始給他研磨。
一聽呼喚,黃耳公公忙不迭跑了來,在殿上站住。
楊瀚鋪開繡龍的空白聖旨,提筆飽墨,刷刷地提筆寫了幾行字,略一思索,又繼續寫了幾行,打開印盒,取出御璽,在那聖旨上端端正正地加了印,提起來向黃耳一揚:「二狗子,明兒一早,再去宣旨吧!」
「奴婢遵旨!」
二狗子說著,畢恭畢敬接過聖旨,倒退著出了大殿,到了外邊才把聖旨打開。
他是傳旨人,自然可以看這聖旨。
二狗子本來不識字,自從成了御前行走,他也知道如果一直不識字,那是絕對沒前途的,所以暗下苦功,現在識字率已經七七八八了,偶爾有不認識的字,結合上下字意,也能明白個七八分。
二狗子一看那聖旨,心中便是一驚,乾爹果然明見萬里,廢後真的重見天日了。
二狗子匆匆把那聖旨看了一遍,便又重新捲起,用黃綾制的繩兒小心拴好,回到自己住處,鎖進了青銅匣裡。
乾爹說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不相干的事兒,連他也別告訴,只管一心孝敬大王,便有好日子過。若是亂嚼舌頭,或是存了別樣的心思,那就是犯賤。
明明已經抱住了天下間最粗的那條大腿,還要憑著自己的消息靈通四處巴結權貴,那不是犯賤是什麼?對乾爹何公公的話,二狗子一向是聽在心裡的。
楊瀚回到內室時,荼狐已經換了一身鵝黃色的宮裝,顯得嬌俏可愛,粉妝玉琢的,似乎比她的實際年齡還小了幾歲,彷彿豆蔻初開。
看見楊瀚時,她還嚇了一跳,臉兒上登時暈起一抹紅,好像做什麼壞事被抓個正著似的。
楊瀚不禁啞然失笑,她那嬌嫩的身子,皮膚吹彈得破,哪受得方才自己那樣不斷的研磨,雖未用力,她也受不了啊。
楊瀚道:「來,幫寡人更衣,咱們去坤寧宮,看看太子和瀛王。」
荼狐也是個喜歡小孩子的,一聽大喜,也不喚宮娥來幫忙,就取了一套常服,幫楊瀚換上。
楊瀚站在原地,一邊由著她更衣,一邊想著事情,忽地隨口笑問道:「狐兒,你是女孩兒家,有件事,我來問你。」
荼狐一邊忙活著給他穿小衣,一邊嬌憨地道:「什麼事呀?」
楊瀚想了想,緩緩地道:「如果,有一個人,其實你是蠻喜歡他的。但是,你詩寫的好,他比你寫的更好,你舞跳的美,他比你跳的更美,你不服氣他,可每次較量,都敗在他手裡,你想爭第一,卻總是敗給他,這樣的人,你喜歡麼?」
荼狐張大了眼睛:「怎麼可能!我討厭死她了。才不要喜歡她,誰要跟她做朋友呀。」
楊瀚有點懵,旋即才恍然,失笑道:「不是不是,我說的是一個男人。一個你所有引以為傲的本領,他都比你強,其實你心中是有些喜歡他的,可是因為你爹爹希望你能成為天下第一詞宗、天下第一舞姬,或者你就是好勝心強,那麼面對這麼一個總是打敗你的男人,你會怎麼樣?」
荼狐給楊瀚整理著後襟,沉吟地:「嗯……男的啊,還是本來有些喜歡的,可他卻總是打敗我,叫我很沒面子……」
楊瀚道:「是啊。」
荼狐:「嗯……很難說誒。好像……恨不起來吧……不過……也很難說繼續喜歡啊。他都不知道讓著人家,所有的天下第一他都佔了去,天下第一就這麼重要麼?人家對她來說,還不如一個虛名重要?這要是喜歡了他,好不甘心呢。」
楊瀚聽得一怔,呆呆地站在那裡,腦海中反覆迴響著荼狐的那番話:「他都不知道讓著人家,所有的天下第一他都佔了去,天下第一就這麼重要麼?人家對她來說,還不如一個虛名重要?」
不會吧,不可能吧,徐諾……會是因為這個原因?不可能!那太可笑了。
荼狐好奇地道:「大王為什麼這麼問呀?難道你又喜歡了什麼女孩子?」
荼狐有點吃味兒,酸溜溜地道:「你是大王呢,天下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若喜歡,一道旨意,她就入宮了,哪輪得到她說喜不喜歡。」
楊瀚愛煞了她的小表情,摟她入懷,在翹臀上啪地拍了一巴掌,笑道:「取靴子來!」
楊瀚走到榻邊坐下,荼狐捧著靴兒蹲在地上,給他穿靴。
楊瀚想起在大雍城下,徐七七以為已經用惑心術迷惑了他時,對他的那個吻,便斟酌了一下說辭,道:「在我方纔所說的這種情況下,如果這個男人,佔有了這個女人的身子,那麼,這個女人會不會就回心轉意,從此對這個男人死心踏地呢?」
荼狐幫他趿上靴子,蹲在地上,代入地想了想,鬱悶地道:「可能……會嫁雞隨雞了吧?不然怎麼辦吶,難道弄死他?或者,想辦法打敗他,讓他在天下人面前丟臉?可……終究還是不開心吧,他都不知道讓著人家。」
楊瀚歎了口氣,道:「也許,是我比擬的不對吧。這世上,有些事,是讓不得的啊!」
荼狐眨眨眼,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麼奇怪的話。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