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節

但是,哪怕他與玄月屬於同一位太卜寺前輩的學生,只要玄月升了,職稱變得和之前的前輩一樣,那之前的前輩就變成她的同門,改以師兄妹相稱,而曾經的師兄妹這時就低了一級,該稱長輩了。
那資歷最老的博士茫然道:「玄月……幾時升了……博士?」
巫一級的太卜寺成員之上,先是卜師,再是卜正,再接著往上才是卜博士。從卜師開始,都可尊稱為老師。
不過,就算玄月升為卜師,和他們卜博士還差著最少二十年的奮鬥呢,見了他們一樣要行大禮的,可是如玄月一般立而不拜,竟只是向他們頷首示意。
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玄月的地位,不比他們低。
所以,這位程博士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博士兩字,雖然他根本不信,覺得太過荒誕。
白藏露出一絲苦笑,道:「呃,是神君以為,玄月老師迎駕有功,金口一開,提拔為博士了。」
四個白髮老頭兒一聽,實在吐槽無能。他們現在只希望神君他老人家不要覺得這些博士、卜正什麼的都不值錢,到處亂丟帽子,搞得太卜司上下尊卑的階層大亂。
程博士與其他三位對視一眼,只能苦笑道:「來人,給玄月師妹看座!」
「多謝四位師兄!」玄月頷首一笑,以作敬禮。
當下,就有下人上前,為玄月安排了座位,玄月又向四位博士一頷首,翩然入座。
白藏咳嗽一聲,道:「小菜,還不上前見過五位老師。」
四個白髮老頭兒這才發現,原來白藏身後還跟著一人,是個妙齡少女,唇紅齒白,體態婀娜。
蔡小菜忙舉步上前,按照玄月事先的教授,雙手貼合,左掌在外,雙臂高高舉過頭頂,緩緩下彎,形了一個九十度的長揖禮,道:「弟子蔡小菜,見過五位老師。」
排行第二的鄧博士訝異地道:「拜而不跪,你是女巫?」
蔡小菜忙道:「老師明鑒,弟子正是女巫。」
排名第三的黃博士道:「我太卜寺職階分明,每逾一階,難如登天。女巫一級,整個太卜寺,也不過二十八人,老夫都有些印象,蔡小菜?如此別緻的名字,老夫若是聽過,應該不會忘記。你……是何人門下?」
蔡小菜忙道:「正是玄月老師門下。」
白藏忙又解釋道:「小菜是神君引薦入玄月老師門下的,也是神君親口所封的女巫。」
幾位老博士再次對望了一眼,神君過於慷慨了,尤其是對女弟子,回去以後,一定要想辦法避免那二十七位女博士與神君照面兒,要不然,恐怕太卜寺的博士又要增加。
嗯,那二十七位女博士中,年紀大於五十的的十六位,年紀雖輕,但是相貌平庸的有七八人,這些……想必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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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驛之中,前來迎接神君的四位白髮博士,與玄月交談,小菜便與白藏師兄一旁侍立聽講。
而此時,早就趕到咸陽宮,靜候於宮門之外的宋詞,也得了旨意,趕到御書房。
「大王!」
一見楊瀚,宋詞便潸然淚下,他太苦了啊。
他一個如此佛系的人,一個不喜歡跟人打交道、不喜歡走南闖北只喜歡宅在一個地方安生度日的人,偏偏總是東奔西跑,遇到很多陌生的人,陷入很多莫名的紛爭,他真是受夠了。
「宋詞啊,苦了你,不過,你也算是為寡人立了大功,寡人是不會虧待你的。」
宋詞一聽,忙擺手道:「不不不,臣,不要賞賜,不要功勞,不要封官。只希望,大王能給臣安排一個太平安穩的所在,叫臣安生度日,臣便感激不盡。臣,實在不是遊走天下、鼓弄唇舌的使臣材料啊!」
楊瀚聽了不覺失笑,道:「男兒在世,誰不想建功立業,你倒是個異類。罷了,這一回,寡人也不要你繼續奔波了,待此間事了,便打發你去南孟,那兒有一個宋焱,如今任著太守,你去做個刺吏,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寡人也不算萬待了你,如何?」
宋詞一聽,大喜過望,歡天喜地的納頭便拜:「多謝大王,多謝大王,臣……臣總算可以安穩下來了。」
宋詞說著,已經在暢想要在南孟置宅子買地,再娶個漂亮媳婦兒,早上升衙打卡,沏上一壺熱茶批批公函文件,晚上早早下值,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兒的,美滋滋……
楊瀚咳嗽一聲,打斷了他的幻想:「你在秦地已經待了近一年了吧?想必對秦地已十分瞭解,如今,你且給寡人說說,你在秦地的諸般見聞。」
宋詞一呆,愕然道:「臣聽說,太卜寺早就派了人與大王聯繫,再有兩日,大王就要啟程赴大秦了,對秦地風土人物,竟還不知麼?」
楊瀚搖頭道:「寡人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對寡人講述秦地風物的,對寡人極是忠心。只是,她本就是太卜寺中人,雖然她無心隱瞞於朕……」
楊瀚的目光閃爍著,昔日金陵城裡桃葉渡口的那個巡街小吏的神采早已不復存在,如今他的心思,已如淵之深。
楊瀚緩緩地道:「久入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有些事情,她雖無意隱瞞,但由她說來,立場不同,聽在寡人耳中,便大不相同。
你不同,寡人聽聽,互為佐證,才能對大秦,有一個清晰的認識。正所謂,知己知彼,寡人要知道,敵人,何以成為敵人。盟友,何以成為盟友,才能有的放矢,百戰不殆!」
第472章 你臨朝,我去也
第472章 你臨朝,我去也
楊瀚聽宋詞仔細講述了他在秦地的所見所聞,尤其是他在桑家村那個邊隆小村待了差不多半年的所有經歷,楊瀚更是問的仔細。
一個邊隆小村,所能瞭解到的消息,無疑比大秦都城所能瞭解到的信息少了千倍百倍,但是從這裡的一舉一動所能判斷出來的一切,卻會剝離一切表象,更加趨近於真實。
比如,宋詞被羈押在小村足足半年,最後是由太卜寺的人秘密帶走的。也就是說,太卜寺對於鄉鎮農村的控制力,應該是遠遠大於三公院的。
這也正常,村鎮所在,愚夫愚婦甚多,朝廷的衙門不可能開到這麼具體的所在,很多政令都需要鄉賢扶持。而鄉間百姓對於國法未必瞭解很多,對於宗教卻更樂於接受。
所以,楊瀚可以判斷出,三公院的控制範圍,主要是在各處大城大阜,而太卡寺的擁戴基礎,主要在於廣袤的農村。
另外,大秦疆域雖廣,階級雖然森嚴,宋詞出現的消息,也不會需要那麼久才傳到太卜寺的最高統治階層,可是足足過了半年,他們才提宋詞進京,很顯然,太卜寺的高層是比較理性的,不像白藏、玄月這些基層的狂熱信徒。
宋詞的出現,意味著山外世界與大秦的接觸已不可避免。六曲樓既然是大秦的耳目,那麼自己五年前就已出現三山的消息,大秦應該早就知道了,可是為何一直按兵不動?
照理來說,他們不該是興奮的涕泗橫流,哭著喊著跑出山來接自己過去當皇帝麼?怎麼會到了此時,才爭先恐後?
理性啊!人的智慧、閱歷和城府,都是隨著見識和能力的不斷擴大,逐漸走向更高的位置。楊瀚相信玄月沒有騙他,但是同一件事,站在不同位置的人,看到的事情是不一樣的。
如今聽了宋詞所言,對楊瀚客觀地看待大秦的各方勢力,分析他們的心態變化,甚而因此推斷他們所掌控的力量以及目前的處境,都有很大的幫助。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