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節

楊瀚哈哈一笑,道:「只是你們剛剛分娩,不捨得你們跋涉,卻又不忍遠離罷了。」
千尋撇嘴道:「假正經兒,那徐七七陰陽怪氣兒的,我很不喜歡她。你要有本事,調教得她對你服服帖帖的,那便無事。不然,就少沾惹她!」
小青忍笑道:「不要胡說,徐婕妤也是大王的妃嬪,侍奉大王,份內之事。」
千尋哼了一聲,道:「姐姐這六宮之主的作派可是十足了,私底下,你不也說,不喜歡她麼?」
小青甚是尷尬,輕咳一聲,心中暗惱:「早知道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真不該說與她聽。」
千尋又道:「再說了,你道他這一去便老實了?看見那兩個著黑白衣的女子了麼?俱是明眸皓齒、眉眼如畫,這一路行去,他不偷腥才怪。」
這麼一說,又換了楊瀚尷尬了,輕咳一聲,道:「她們,乃是太卜寺派來迎接寡人的使者,千尋,莫要胡說。」
千尋掏了掏耳朵,只當沒聽見。
經她這一插科打諢,離愁倒是輕了,楊瀚又向小青深深地望了一眼,轉身便向他的御車走去。
嗯……這輛車,就是用孟展那輛天下第一豪華房車改造的,改造的更加華美、更加寬敞了,當然,也加了很多新的功能。只是這回的寬敞,是往長裡改,卻縮減了寬度,更利用走遠道兒。
楊瀚登上房車,扶欄回望,小青和千尋、荼狐、小談已盈盈拜了下去。再後邊,高初、李修賢、荼單、林仁全等一眾文武齊齊跪地,高聲道:「恭送大王!」
楊瀚擺一擺手,便轉身進了車上的書房,車上龍旗升起,隨行的宮娥、太監,眾星捧月般陪著徐諾冉冉登車,玄月和小菜翻身上了馬,待在太卜寺的迎候隊伍裡,隊伍便向大雍方向徐徐行進了。
這御書房改造的更加舒適、更加華麗了,只是面積比宮殿中的御書房小了許多。車頂還開了天窗,是以車內非常明亮。
徐諾被二狗子引著登車這輛車時,倒是驚了一下。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豪奢龐大的車子,前邊十八頭健牛拉車,走得四平八穩。
再往前行,便到御書房門口,二狗子往門前一閃,顯然是意示她可進,自己就不進去了。
徐諾今日出行,也是滿頭的珠翠,盛裝打扮。
不說別的,光是那一頂珠冠,雖然不及當初冊立為王后時的那頂冠沉重,卻也有五六斤,戴了這麼久,她那纖細的天鵝頸都快承受不住了。
徐諾只道這是她的寢室,姍姍而入,後邊簾兒一放,她順手就把珠冠摘了,卻不想一抬頭,竟是一座書房。那御案之後,楊瀚正坐在那兒,手中展著一張紙條,仔細看著什麼。
徐諾一呆,一時不知該如何行止,心下不自覺地便有些慌了起來。
楊瀚仔細看著千尋寫的紙條,千尋經常幫他批閱奏章,千尋的字跡他是極熟悉的,這確是千尋親筆無疑。
上邊密匝匝的小字,都是千尋總結的一些帝王馭下的心得。楊瀚很懷疑,千尋可能自己都沒有照著這些去做過,只是絞盡腦汁把她的太傅當年傳她的那點帝王心術,傾囊教給他了。
楊瀚未必全然崇信這紙條上所言,正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過於拘束於教條,不懂得權變,結果一樣糟糕。
但這其中,有許多話對他還是有啟發的,楊瀚一邊看,一邊品咂,時而輕輕點頭,快看完時,才道:「斟茶!」
徐諾一呆,看看桌上的茶壺茶杯,氣鼓鼓地道:「我不是小太監。」
楊瀚抬頭看了她一眼,恍然笑道:「徐婕妤啊,給寡人斟茶。」
徐諾愣住,還以為他發現了認錯人,會喊太監上來伺候。
他叫我斟茶,我……婕妤又怎麼了?他就是叫王后給他斟茶,難道不可以?
徐諾語塞了許久,終於舉步走上前來,將珠冠往案上一放,伸手提起茶壺。這一提壺,倒是想起上次酒席宴上,楊瀚趁著階下眾臣看不見,輕撫其臀,狎弄輕薄,她又反抗不得的事兒來,不由臉上又是一紅。
迄今想來,尤覺難堪啊。
楊瀚看著她在面前薄嗔斟茶的模樣,突然道:「論武功,我應該不是你的對手。你要是想殺我,現在動手的話,應該誰也攔不住你了。」
徐諾充耳不聞,待那茶七分滿,便停了壺,雙手將茶盞捧到楊瀚面前。
楊瀚眉兒一挑,道:「你真不動手啊。」
徐諾咬了咬嘴唇,道:「大王要一直這般相欺麼?」
楊瀚笑了起來:「不然,不然,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放下曾經的野望,其實……」
楊瀚轉首往窗外望了一眼,綠水青山,悠悠而過,不時又有披甲的戰士,騎著高頭大馬,從車旁掠過。
楊瀚歎了口氣:「要那麼多,幹嘛?」
徐諾道:「大王已經有了這沃野千里,還要秦地做什麼?」
楊瀚回首看向徐諾:「我若不要,這近鄰,便有可能成為強敵!」
徐諾斂眉不語。
楊瀚凝視著徐諾,又道:「但是,你我不同。」
徐諾緩緩揚起眼睛,道:「有何不同?」
楊瀚道:「第一,我對秦地並無貪婪之心,可我已避不開秦地,要麼擁有它,要麼,成為它的敵人。可你不同,你在追求本不屬於你的東西,而且,它本來對你是無害的。」
徐諾沒有說話,楊瀚又道:「第二,你和我的關係,不同!如果這秦地是小青的,你猜,我會不會打這秦地的主意?」
徐諾心道:「管你怎麼說,只是現在萬萬執拗不得,不然,他對我必然又生警戒之意。」
想到這裡,徐諾露出了軟弱之態,幽幽地道:「往昔種種,七七心中,不知有多少悔意。而今,人家早已放棄了一切不切實際的念想,只是……只是自幼生長大戶人家,養成的清高性子,落不下臉兒來奉迎大王,大王應該明白人家如今心意的,偏要如此相迫……」
徐諾說著,已是珠淚點點,說不出的可憐。
楊瀚眉頭一挑,道:「當真!」
徐諾氣道:「大王不信,那奴……這便死了吧,省得時時受你的氣。」
徐諾說著,一抬手摘下束髮之簪,一頭長髮頓時披散了下來,徐諾手腕一抬,秀項一仰,尖銳的簪子便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