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攆爺

    與鬼鬥,那是查文斌的專長,與人鬥,則是另外哥仨的看家本事。

    兩個偵察兵出身,外加一力大無窮的肉搏戰高手,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即使他們不佔地理的便宜,也在其他所有方面佔了上風。

    人是活的,既然是活的,就會動,在絕對安靜的環境裡,汗毛的舞動都會被察覺。加上現在查文斌他們心裡有底,但可泰然處之,就緊張的那一方躲在暗中私下焦急了。

    人一緊張,呼吸聲會變大,頻率也會變快,而且還會時不時的觀察別人的舉動。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經驗老練的偵察兵。

    一個石子的輕微滾動,讓他們迅速鎖定了目標方位,幾盞手電的照射交錯成了一個點,不出意外,那塊石頭背後應該有人。

    超子清了清嗓子喊道:「出來吧,瘸子,別躲了,就你那點把戲,躲得了多久?」

    對方沒有出現,這讓超子頗有點惱火,「咦,你這瘸子,跟我們玩這一套,信不信逮著你,直接把你按進蝙蝠糞裡去,識相點,自己滾出來。」

    就這麼連威帶嚇的,果然從那石塊後面一個人耷拉著腦袋走了出來,腿照舊是一瘸一瘸的,那人不是阿發是誰?

    走到查文斌的跟前,還不等阿發張口,超子甩起手來一巴掌扇他腦門上罵道:「他娘的,我們差點都被你給害死了,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嘛,還會裝死哩,裝啊,你繼續再裝啊。」打完一下還不解氣,接著又給了那廝一腳。

    阿發也不吭聲,只是在那站著,查文斌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試問,這個世上論偵查太多人比他強,但要說判斷一個人有沒有被中邪,那他是決計不會看走眼的。那一日,阿發明明是陷入了被惡鬼侵體的狀態,而且也確實是有東西在作祟。

    查文斌從超子那要了一根煙,點上之後插到阿發嘴上,說道:「說吧,最好實話說一遍,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不會為難你。」

    事情的起源,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

    據我阿爸他們那一輩所知,我們村的歷史,不超過一百年。村裡的人有來自全國好多身份的,一個小小的村莊,不過百來戶人家,其中方言就夾雜著安徽、河南、浙江等地。大多數的人,都是來自於那個逃荒的年代,出身也基本都是些農民,關於祖宗輩的事情,知道的人都已經埋入黃土了。

    因為我們村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是一個兩省三縣交匯的地方,雖然是山區,但也有小道可走,所以來往客人歇腳的在早幾年也經常有,只是後來公路通了,這兒的信息才開始逐漸閉塞。

    來往的那些過客,形形色色,也有不缺乏懂點門道的人。

    會點風水的,總是會一個勁的誇我們這兒風水好,出龍脈,有龍氣,但要能找出一個能說到具體點子上的人,那又找不到。一則,我們那兒山勢比較險惡,群山疊嶂,互相交錯。這山擋住那一山,那山再擋住又一山。二則,風水這玩意,給人看個門臉,畫個地基,也就差不多了,真能到尋龍點穴那本事的,在文革的年代,也都被基本給禍害光了。查文斌這般的,靠的更多是後天的機遇,可以說,那個年代,懂風水的多,但是精通的人卻又寥寥無幾。

    這阿發的老家來自湖北荊門,是他爺爺那一輩兒逃慌逃來的。荊門那個地方,也被譽為是古墓之鄉,遍地的古墓。那個年代,兵荒馬亂的,人們就開始把活路伸進了死人坑,也就是盜墓的。

    盜墓是個比較邪門的手藝,跟死人打交道多了,免不了要遭天譴。所以,那時候還催生了另外一個職業,就是替這些盜墓賊洗去身上的怨氣,當地人把這種職業叫做攆爺。

    攆爺最早是從一批跳大神的裡面發展起來的,後來那些盜墓賊遇到了比較麻煩的主,需要真有本事的人替他們消災,而不是過去單純精神上的洗禮。於是,一些懂道的人開始進入這一行當,一開始他們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發展到了後期,攆爺也進入了盜墓的行業,根據規矩,在冥器被弄上來之後,攆爺優先挑選一件自己中意的東西作為報酬,然後再替那群地耗子們開壇做法。

    阿發的曾祖父,就是一個攆爺。據他說,這位曾祖父,也是師承茅山一派,祖師名號:歸雲道人。查文斌倒是沒聽過有這麼一號人,茅山派開枝散葉的多了,很多半路出家的徒弟學了一招半式就敢出去開山立派,畢竟做受人敬仰的掌門總比端茶送水的徒弟要強。

    這位曾祖父,說是句容人,也就是現在的茅山坐在地,估計身上是真有點本事的。為了發財,一路跑到了湖北荊門,後來再那邊做了個攆爺,娶妻生子。

    這曾祖父一共生了六個兒子,三個女兒,沒想到最終就養活了阿發他祖父一人。其餘八個均是半途夭折,就沒有一個能養成年的。那時候的他們所在的村在荊門地區算是相當富裕的,大家干的都是那勾當,可有一點就是所有人家的香火都不旺盛,斷子絕孫的更加不再少數。

    曾祖父明白,這是傷天害理的事兒干的太多了,大家都在遭報應。於是,他就叮囑那唯一的兒子,不准再踏入這個行當半步,只是教他一些道家的東西,好讓他這輩多做善事,為他過去所幹的那些事多積德還願。

    老頭撒手歸西之後,到了他兒子那輩,也就是阿發的祖父,世道已經變的很亂了,家境也開始逐漸。繼承了父親六分本事的兒子,開始帶著一家老小進行了逃荒的生涯,原本是打算回祖籍句容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到了浙西北落了腳。

    從小過慣了大戶人家的日子,經過逃荒之後,徹底成了中下貧農的代表。於是他祖父打算重操舊業,也好振興家道。攆爺算不得上是一個高尚職業,更加可以說是一見不得光的,人人唾棄的職業,那盜墓的就更加越發是了。

    我們那一片地方,因為歷史的斷代,所以誰也說不清以前發生過什麼。雖然老林子裡豁然也能見著一些用石頭壘砌的大墳包,但都是找不到主的地兒。墳窩子也算滿道都是,就拿我唸書的那個中學來說,光打一個學校地基,全村人挑死人骨頭硬生生挑了半個月。

    那些個包包,多是亂葬崗,一層疊著一層,年代也各有不同。在那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中,這些墳包或者被平成了良田,或者被拆了回家砌牆做豬圈,就我小時候,家裡各種銅錢都是用罐子裝著玩,全都是從那些地方撿來的。

    阿發的祖父,眼光不是一般高,小打小鬧的事情他不做。要干就得幹一票大買賣。有貧民墓的地方,就說明過去這兒人丁興旺,有人就得有大戶人家,就得有做官的,他想要找的就是掏上幾個大墓。

    這傢伙,不僅懂道,還懂點風水。白天他和其他鄉親們一樣,都上山開荒,其實就是去找地方的。選中了目標,然後黑夜裡再幹起那勾當,自然是得心應手。所以,那陣子,他們家的條件在我們當地算是首屈一指了。因為大家都是逃過來的,誰也不瞭解誰,不知道的,都以為他們家家底厚實,人人羨慕著呢。

    後來就取了老婆,也就是阿發的奶奶。可惜啊,生了阿發他老爹之後,那老婆就撒手人寰了。他爺爺知道,這又是天譴,尋思著家裡也還可以了,不缺啥,不少啥,打算把這兒子給養大也就算了。

    於是剩下的那些年裡,那老爺子,沒再動過一個坑。但是他不能閒著,萬一要是有一天家道中落了,總還得給子孫後代留點什麼,於是這老爺子就開始到處踩點,把那些他認為是個好窩子的點全部都給記住了,抄在本子上,算是留給兒孫們的遺產。

    如果那個年代有航拍,可能老爺子早發現這個讓他心跳萬分的窩子了。

    有道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啊。雖然整日裡在那些林子裡頭以挖草藥為名竄來竄去,可他始終不知道這腳下就踏著一個寶庫,而且是吃人的寶庫。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