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我的外公徐魯班(二)

    於是,我跟著也起床,想和他一起去廁所,不想才出門,那個放著貢品的角落裡我又看見了一個人,今晚我可比昨晚要清醒的多了。那個人蹲在那裡,雙手像是捧著什麼在啃,這人光著上身赤著腳隻身只有一條短褲,分明就是表哥。這小子竟然半夜偷偷爬起來偷貢品吃!我當時就想,你也太不仗義了,這種事怎麼不叫上我呢?

    我躡手躡腳的走到他的身後,只見他手裡抓著那只被我倆白天用紙糊起來的雞正在嘴邊來回不停的動著,那隻手不停的往雞上做撕扯動作,可是又什麼東西都沒撕下來,然後把空蕩蕩的手送到嘴邊,嘴裡還不停的咀嚼著,像是吃的很享受的樣子。

    他這是在幹嘛?我絲毫沒有意識到他這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做出的舉動,而是伸出手來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表哥,幹嘛呢!」

    表哥被我這麼一拍,立刻轉身過來看我,我發現他的臉整個已經扭曲了,那種笑讓我覺得毛骨悚然,他的嘴還在不停的咀嚼著。突然間,我開始害怕,我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是我的表哥。

    「啊!」得一聲尖叫是我發出來的,外公和外婆聽到聲音後立刻趕了過來,當大屋的燈被亮起的時候,只有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我和已經昏倒在地上的表哥,他的跟前還有一盤用紙糊的雞。

    外婆抱起表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折騰了好一會兒後他總算是醒了,可一醒來就喊肚子疼,疼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打滾,身上也開始出紅疹子,一大塊接著一大塊,人跟著就開始發燒。

    我交代了那盤用紙糊起來的雞的來歷,外公來不及責怪我,急匆匆的披上衣服出去找人,天亮邊,查文斌和外公一起回來了,那時候的表哥已經燒的不清醒了,開始滿嘴胡話。

    查文斌用一張符化了一碗水給表哥灌下去,沒一會兒,表哥就開始吐,吐出來的東西不是昨夜吃的晚飯,而是一團團黑漆漆的東西,查文斌用筷子把那些東西撥弄開來,裡面原來都是已經團成球的雞毛……

    他又給開了幾幅中藥讓外公去抓,外婆則擔心我會不會跟著也有事,查文斌笑了笑道他吃多少貢品都不會有事。

    開棺材鋪的人家是免不了要進髒東西的,所以這些貢品也都是給他們留下的,主人家只求個平安,你可以隨意吃喝,但是別來搗亂。這道門後面是給那些要死的人臨死之前走的,有的人要求比較高,死後得給自己挑一副合適的棺材,通常會來巡視,所以這道門不是給活人開的,而是給死人,那些貢品就是給他們準備的。

    我和表哥因為饞嘴去偷吃,所以才遭了邪,因為我有銅錢印,百鬼不侵,而表哥就沒那麼幸運了。從那以後表哥就再也不吃雞了,一直到現在,他只要看見雞毛還會發楚,想必是當年的噁心勁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我小時候因為爸媽忙,常年寄宿在外婆家,可以說我的童年有一大半時間是在他家裡渡過的。外公有時候閒下來也會跟我講他遇到的一些故事,大夏天的抱著我坐在他腿上聽他講故事是我覺得最開心的時候,那些故事有真也有假,更多的則是他這一輩子真實遇到的。

    打棺材最講究的就是木料,過去的老人們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幾塊上好的棺材料,有錢人會想辦法花大價錢買,有錢人就用楠木或者紅木,再次一點的也會用柏木,普通人家多半都是用杉木,自己扛著斧子進大山伐,越大越直的越好。外公因為這個鋪子的原因,也會去收一下料子存放,因為也有很多人是直接買現貨的。

    我跟外公就去收過幾次料,那料子是從一棟老宅上拆下來的,屬於硬木,可以打造比較好的棺材。通常一座屋子,也就是木樑上那幾根是這種好木頭,在建房梁的時候,都會拿墨斗線彈一下,有說法是除了能保證木頭筆直外,還能起到辟邪的作用。

    這種硬木的價格在當時已經算很高了,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但是這家的主人給的價格卻不高。外公歡天喜地的以為撿了個大便宜,付了定金,約定過幾天就派車子過去拉木料。

    好的棺材是永遠不愁銷路的,尤其是這種老的硬木,直挺挺的一根足有水桶粗細,有錢的人早就跟外公打過招呼,誰不想死的時候風風光光。外公盤算一番,這幾根木頭若是打成棺材足足可以賺個五倍,一年只幹這一趟活計也就算是足夠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外公尋了一輛拖拉機拖回了那料子,那根頂梁就放在院子裡。外婆拿了抹布輕輕擦去那層灰燼之後,那料子竟然還光亮如新,要知道那可是一棟老宅子了。

    圍觀的人很多,很快就有人出起了價格,價格隨著現場的氣氛被抬的越來越高。所謂是好木難求,誰不想自己死後可以千年不腐,萬年不爛?最後外公得了一個在當時幾乎可以被稱為天價的報價。

    這些木料連夜就被加工,截下來的木頭除了能打一口棺材外,還有得多,外公捨不得丟。因為早些年自己也打過傢俱,他就用這剩下的木料做了一把小椅子。若干年後,就是這把椅子結束了他的生命。

    當年這口棺材的買主是鎮上赫赫有名的一個生意人,乘著改革開放的大浪,此人依靠經營化肥農藥發了一筆財,繼而又投資木材和建材,曾一度壟斷了方圓幾個鎮的建築材料供應,家裡開了好幾個工廠。

    這口棺材被他歡天喜地的拉回去後,沒有上大漆,也沒有放置在倉庫,反倒是是被這傢伙給抬到了自家大屋裡頭當成了擺設。此人經營木材多年,深知這種木料的珍貴,可謂是可遇而不可求。每逢有人來訪,他必定帶人去看那口棺材,懂得人瞧個稀奇,不懂的人也會讚這料子來的貴。

    他家裡人對這麼口大棺材擺放在家裡自然是不滿的,誰見著心裡都會堵得慌,無奈這富人是當家做主的,他硬是喜歡,別人也法子。

    他家中有一老母親,年紀已是八十開外,是從民國時代的走來的老人,常年吃齋念佛,足不出戶。有一日,這老太太晚上起來小解,走到大屋之內,腳下一滑,身子沒站穩一個趔趄。這腦袋不偏不倚的撞在了那口棺材的稜角上,那腦袋瓜子裡頭的血就和顏料似得噴了出來,硬是把棺材前頭那個雕刻的「壽」字給染紅了大半。

    老太太就這樣一命嗚呼了,這富人也算是個孝子,老太太生前信佛,他就花了大價錢請了一群廟裡的和尚來誦經,折騰了三天總算是完事了,可那口棺材磕碰的血跡卻怎樣都擦不乾淨。

    本來這東西出了事,那肯定是不好的預兆,但此人愛木如命,只是讓人給抬到了樓上閣樓裡存著。從那以後,家裡人老在半夜被閣樓一陣陣的腳步聲給驚醒。

    這日子一久,他老婆孩子就呆不下去了,搬回了娘家,就留他一人守著大大的屋子。這人闖蕩了半輩子,那膽子自然也是大的,趁著家裡四下無人,當天夜裡就抄了一把菜刀蹲在了閣樓角落裡,心想著若是老娘留在此處不肯走也就罷了,換做是孤魂野鬼的,當頭劈了就是。

    第三日,他家兒子回來拿衣服,推開大門發現屋子裡頭空蕩蕩的,喊了老爹幾聲也沒人作答。隔壁鄰居都說沒看見過他出門,他兒子心裡有股直覺老爹已經出事了。

    要說這父子之間的確是有心靈感應,他「蹭蹭蹭」得就衝上了閣樓,上樓一瞧傻眼了,自己的老爹正吊在房樑上,臉色烏青,舌頭拉得老長,一地的污穢之物,那是大小便都給憋出來了。

    這人是上吊死的,用的就是那天抬棺材上樓的麻繩,那口棺材就在他的正下方。這一娘倆兒走了前後不過三個月,都是死於非命,那會兒有人才勸他兒子去尋個高人來瞧瞧。

    這高人是誰?方圓幾百里誰不知道查文斌,人是找到我外公,然後托他去找到了查文斌。

    查文斌倒也來了,進屋一瞧,當即讓人拖了那口棺材出去,只說了兩個字:「燒了!」

    這棺材那不是一般的值錢,那富人的兒子也懂得木料,就這玩意拉進省城,隨便找個買主,那就能換一輛高檔進口的小轎車。他是打心眼裡捨不得,若不是老爹一直要親自用來下葬,他也還想倒手賺點錢。

    查文斌只是跟那家人的兒子說道:「不信你就去查查這棺材的料子來源,這口棺材無論是拿來下葬還是放著,你家都不會有消停日子。」

    雖然他對查文斌的話是將信將疑,但家中連死兩人是真,於是當天又把外公請來對質。外公自然是如實相告,說是人家屋子上的老料拆下來的,查文斌當即就說趕緊找到賣主,這料子來路不正,是死過人的。

    怎麼死的呢?查文斌說這料子原來上面就有人吊死過,而且不止一個,是成排的掛著,怨氣太多。這雪柏原本密度就極高,怨氣一旦進了就不容易發散,誰留著用都會是個禍害。

    第二天,那賣家都被村裡人給弄了過來,人支支吾吾的先說不知道,後來在棍棒的威脅下終於道出了實情:

    那間宅子年頭很久了,是他祖上傳下來的,但卻一直無人居住,因為宅子裡頭鬧鬼。

    那戶人家祖上也算是個大門戶了,曾經輝煌過好一陣子,太平天國鬧長毛的那一年打了進來,他家祖上一共六口不堪屈辱全都吊死在了老宅裡裡頭。他家爺爺是個庶出,小妾生的,忍辱偷生了過來,到了他這一輩,老宅子也毀了差不多了,他就給拆了。

    這吊死過人的木頭拿來打棺材是絕對不行的,這就好比是用勒死過人的繩子做褲腰帶,這玩意擱在家裡哪裡會好。知道真相之後,那人也退了錢財,那口棺材被就地燒了,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這件事,當年是查文斌處理的,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這兩樣東西,查文斌自然也能看出門道,他白事做的太多了,那根繩子的確如同那丫頭所說,問題很大,但是單單就那根繩子是不足以惹出這麼多禍事的。可怕的是,他們的確也夠倒霉,那所停工的木器廠裡到處都是廢料,偏偏他們挑中了這麼兩根抬中的木頭!

    以煞會劫,當吊死過過人的繩子碰到抬死人的木頭,那就不是一般的玩意了。上吊本就在木頭上,配合兩根已經死過人的木頭,這就是陰煞劫,既兩種東西組合在一起是要人命的,但是之前又各自發生過人命的東西。

    這港商可以說算是倒霉倒到姥姥家了!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