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失足

    山勢本就不平坦,林子就算是白天也不算亮敞,冷怡然的眼睛早就被淚水所迷糊,完全是順著自己本能感知的方向奔跑著。長這麼大,只有別人追求自己,第一次主動向別人告白不領情就算了,還那麼冷冰冰。越想越委屈,腳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儘管站在山頭的超子已經追了下來,一邊追還一邊喊,可是此刻她又怎能聽見?

    跑著跑著,冷怡然只覺得自己的右腳一崴,接著就是腳下一空,再接著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何毅超在冷怡然的身後追著,這個妹妹的脾氣她瞭解,從小那就是大院裡的掌上明珠,發起倔來那是什麼事都幹得出的。他怕她出危險,兩人隔著也就十來米的距離,只見那丫頭栽了個趔趄,接著就看見她雙手往上一揚,再接著,整個人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那是一片軟綿綿的蔓籐類植物,我們老家管那東西叫做「糯米籐」。軟軟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生長在一起,它在過去是被採集來給豬吃的,還有一個就是孩子們喜歡在上面打滾。

    等到超子趕到時,那片「糯米籐」的中間已經出現了一個水桶大小的洞,洞口的蔓籐都被帶了進去,有明顯的滑落痕跡,冷怡然掉進去了!

    那是一片相對開闊的林子裡,四周沒有墓,也沒有楓樹,地表的植物把這個洞影藏的很好。很快,所有人都到了,朝著裡面怎樣喊叫都得不到回應。超子決定先下去,因為經過他的判斷,這個洞是認為打的,而且從洞壁泥土的結構來看,這個洞還是從裡頭往外打的。

    「是個盜洞!」這是超子的第一反應,這一帶到處都遍佈著古墓,那老農一人哪裡又守的過來,被人盯上不是沒有可能。看這洞的形狀和手法,應該是行家干的,他在考古隊待著的時候,這種類型的盜洞見過很多,所以一下子就給了這個判斷。

    拿了一盞礦燈,他把繩子繫在了自己的腰上,大山和卓雄負責下放,查文斌則在外面急的團團轉。盜墓賊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得手,所以盜洞一般都是垂直向下的,現在他只能祈禱這個盜洞不深,否則那是真要後悔死了。

    「盜洞」出乎意料的是很深!而且越往裡面越寬敞,整體並不是垂直,而是起伏不定的坡度構成。超子起先是腳下頭上被吊著放進去,到後來就乾脆可以半蹲著走了,再往後繩子就不夠長了。給上頭髮了一個信號後,他索性解開了繩子,找到人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站在地面的人重新接受到了繩子傳來的信號,大山和卓雄趕緊往回收。好一頓拉扯過後,上來的是已經昏迷過去了的冷怡然,她的身上有多處擦傷,睫毛上還掛著淚水。

    查文斌把她平放在地上,試了呼吸,還在。抬起頭來掐了片刻人中,然後又給灌了點水,一陣子猛嗆過後,好歹那姑娘算是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哇」得一下哭了出來,「我腿疼……」

    卓雄輕輕挽起她的褲腿,一檢查,小腿處已經開始明顯腫了,只稍稍按了一下冷怡然就要疼得背過氣去。在部隊裡野外學到的經驗告訴他,冷怡然小腿骨折了。

    「估計是小腿斷了,得快點送醫院,免得落病根。」卓雄抬頭對查文斌說道:「估計是剛才那一下給崴的,沒兩三個月怕是好不了了。」

    卓雄就在附近的林子裡找來幾根樹枝固定在她的小腿上,然後就地用背包帶做了個簡易的擔架,送人的任務就交給了趙雲霄和卓雄,超子還在下頭沒上來,這留大山一人就行。

    說好了一會兒就在公路邊碰頭,趙雲霄的車和超子的車都停在那兒,這趟出來純粹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事來的。

    查文斌轉身回去先收拾東西,他尋思著這一會兒得跟著去省城,於情於理都得給冷老一個交代。一邊收拾,他一邊想著得快,等他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上頭拖到下面來一瞧,還是大山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兒。

    「超子呢,怎麼還沒出來?」

    大山拽了拽手中的繩子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繩子的那頭沒反應,我試過好幾次了。冷姑娘給拉上來的時候也就十來米,剛開始我還看見下面有手電的亮,後來那一陣子亂,我再看,亮也沒了,不知道是不是超子在下面還有別的什麼事兒。」

    查文斌的腦海裡「嗡」得一下就大了,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從他心裡一下子就竄了出來,他趕緊趴到洞口大聲喊道:「超子,聽見了沒;超子,聽見了就答應一聲,我們都要走了!」

    可惜,除了泥土的氣味,查文斌沒有得到任何回復,那個黑洞洞的入口就像是吞噬人的魔鬼,靜悄悄的等待下一個人的光臨。

    何毅超這人老喜歡惹事,能在這下面把他留住的,最大的可能是冥器,但那是在正常的情況下。現在明知冷怡然受傷昏迷,以超子和她的關係,他把人從裡面給弄了出來,自己決計找不到任何理由開小差,那只剩下另外一個解釋:他出事了!

    查文斌拿起繩索往自己腰上一捆,對大山說道:「放我下去!」

    「這……」大山遲疑了片刻道:「你恐怕不太合適,我去喊卓雄回來。」

    「來不及了!你還墨跡什麼,再墨跡,人都涼了!」說完,查文斌雙腿已經順著那個坑爬了下去,也不管安全不安全,順著那坑道一滑就落了底。

    等到他能站穩身子的時候就打了一個火折子,亮起的光足夠在這個狹小漆黑的空間裡照明,往地上尋了一圈有很明顯的腳印和拖痕。拖痕已經是來自於冷怡然滾落的時候造成的,腳印則來回方向都有。

    查文斌用手指在那些腳印上做了丈量,應該是屬於同一個人的,回來方向的腳印要明顯少於去的腳印,這說明超子最後是往裡面去了。從腳印的間距來看,最上面的那一層腳印步間距離很大,這說明超子應該是遇到了什麼突然發生的事情而緊急調的頭。

    有什麼事兒會比冷怡然的安危還重要?查文斌決定立刻進去查看。

    這個洞是一個拱形的土坑洞,不少地方還打著木樁,那是用來防止坍塌的。那些木樁有很多都開始腐爛了,這可不像是近年來挖的盜洞,如果是,那也起碼是一夥兒古代的盜墓賊干的。

    查文斌一手拿著火折子一手扶著那些木樁開始往裡面走,時不時的有泥土從上面往下掉,一股子難聞的霉味從鼻尖飄過,那是棺材和死人**後產生的黴菌才有的特殊味道。這味道,也就是死人味兒,對於查文斌來說,這感覺太熟悉了。他立刻提高了自己的警覺,拿出手裡的羅盤就地量了一下方位,這條坑道是沿著東西方向的,如果按照這麼走下去,那這個洞是通向幽嶺的。

    在裡頭,查文斌一刻也沒停的喊著超子的名字,他不希望在這裡多呆。強烈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是一個超出他掌控範圍的地方,查文斌自從入道門以來,從未有過害怕的感覺。

    在他十歲那年馬真人就把查文斌丟進了滿是棺材的義莊裡頭過夜,常人的膽子是練出來的,而道士則是熬出來的。做道士是不能有恐懼感的,一旦他勢氣弱了,那些個髒東西就會漲勢。

    但是,今天,他怕了,是真的怕。那股發麻的感覺從腳趾一直傳遞到了頭皮,他身上的雞皮疙瘩一陣高過一陣,汗毛全部都豎起,越是喊著超子的名字,他的心裡就越是發毛。說不出原因,純粹就是感覺,他在心裡默默的念了幾遍靜心咒,但是顫抖的小腿出賣了他的處境,不光是他,就連他懷裡熟睡的那只三足蟾也開始不安起來了,不停的在他懷裡轉動著方向,顯得非常焦躁不安。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