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築之夜

    和家人相處了大概40分鐘,我就沉沉的睡了過去,因為重傷初癒,我的體力也支撐不了多久。

    在這其中,一直都是我的媽媽,還有兩個姐姐在說話,我爸爸都是帶著一點兒傻笑坐在旁邊,想插話又插不上的樣子,幾次他有些激動的摸出了香煙想要抽,但忍了幾次,到底放了回去。

    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分明就是怕我再受到一點點對傷情不利的傷害。

    在這40分鐘內,我簡直得到了最好的照顧,三個女人都搶著來餵我喝湯吃藥的這應該就是親情的味道,在最平凡的事情中最溫暖的流淌。

    可惜,我每說一句話都費勁兒,也沒有跟他們交談太多,但我想我的眼神和表情,已經把我所有的情緒都表達了,有些事情不一定需要言語來表達的。

    這一覺我睡得分外安心,在所有重要的人包圍之下,在最熟悉的竹林小築的房間,我怎麼可能不安心?

    特別是我媽和我閒話家常的時候,就已經和我提及我的師兄妹們,還有重要的夥伴們也是在這裡的原來,他們已經安全了啊,這簡直解決了我最大的心事,我感覺這幸福簡直來的太不真實。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醒的,在最熟悉的味道下醒來的。

    當時,夜涼如水,竹窗外一輪彎月懸掛在窗下的凳子上,一個佝僂著背的身影,被月光和黑色的光芒映射出一個清醒的剪影。

    在剪影之前,一點兒火光一明一滅,這就是最熟悉的味道的來源,師父的旱煙味兒,我昏迷的這些日子,他應該就去弄到了那種熟悉的旱煙葉子。

    在那一刻,我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問師父這種旱煙葉子是哪裡弄到的,我沒有什麼安全感,我怕他再離開,而這種熟悉的味道可以承載我的思念。

    這樣的一幕太熟悉,而失而復得,回到最初的地方這種心情又無法言喻,所以我不敢出聲,想多在這樣的時光裡沉迷一會兒,讓我能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夢境。

    無奈我可能睡的太久,醒來就發現了這個姿勢不是很舒服,忍不住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發出了輕微了動靜,扯動的傷口也讓我輕哼了一聲。

    「別亂動,對傷口不好。醒了,就和我說一聲唄。」月光下,師父並沒有回頭,而他的話在這安靜的,只有竹葉的沙沙聲還有蟲鳴的夜晚,顯得分外的清晰。

    而就是這種清晰,才能讓我觸摸真實。

    「我,還沒習慣。」我千絲萬縷的情緒不知道如何表達,到了口中卻變成了一句這樣讓人誤解的話,我其實只是不習慣這樣的幸福,以至於有些小心翼翼罷了。

    「是啊,我離開你太久了,是不是久到你已經不習慣了我了?」師父滅了旱煙,有些落寞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

    在我心裡,他一直都是一個玩世不恭,卻無比硬氣的男人,他很少這樣表達落寞啊,悲傷啊之類的情緒,好像這些情緒一旦表達出來,就會讓他軟弱,今晚這樣的直接異常少見。

    「沒,我是不習慣這樣的幸福。」我說話依舊有些費力,可是比起剛醒來的時候已經要好很多,畢竟承心哥曾經說過我是野豬一般的恢復能力,外加這一次有陳師叔和承心哥兩個人幫我調理身體。

    師父沉默了,只是默默的走來我身邊,然後把我扶了起來,用枕頭墊著我的背。

    在這過程中,我能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也恍惚感慨生命真的是一個輪迴,從小的時候他照顧我,到我找回他,依舊是要讓他這樣照顧著啊。

    而枕頭墊著我的背,讓我感覺舒服多了,說話也覺得胸口的氣息順暢了一些。

    師父是個極端的人,至少在說話這件事情上,要不然就是話極多,要不然就是極其的沉默就像在這個時候,他把我扶起來坐著,他拿根凳子坐在我旁邊,我們兩個也是相顧無言。

    但我卻真的是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一時間竟然也找不到話題,只能跟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說到:「師父,是幾點了?」

    「不習慣戴表,但估摸著也是夜裡兩點多了吧?」師父不確定的隨意回答了一句,想著又起身拿了一件兒衣服準備給我披著。

    我的身體被師父小心翼翼的挪動著,他的力度很適合,我並沒有感覺到太大的疼痛,我也隨口問到:「兩點你還不睡?怎麼想著到這兒來了?我現在應該不需要人守夜了吧?」

    「我睡不著,來你房間坐坐。」師父並沒有過多的說明什麼,但是這一句簡單的話卻透露了太多。

    畢竟我已經醒來了一會兒,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他離我這麼近,在給我批衣服,我分明看見他的眼睛一樣紅的嚇人,就和我的家人一樣。

    這說明,我的家人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他就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甚至,到了今夜他依舊不放心。

    我醒來的時候,他沒有第一時間趕過來,就是想留點兒時間給我的家人吧,可是師父也是我的家人啊!

    師父,總是這樣,不習慣用任何直接的方式去表達感情,想想卻又有些好笑,他怎麼就收了我這麼一個黏黏糊糊的徒弟啊?

    想著,我就覺得好笑,這也算是另外一種極端嗎?師父則抬頭問我:「你笑什麼?」

    「沒!」我看了一眼窗外,月光清幽,睡了太久,覺得身體都快生銹了,我忽然對師父說到:「師父,我躺好久了,能不能出去走走?」

    「你個臭小子,你不好好養傷,就想著想要活蹦亂跳了?」師父自然是不肯答應的。

    我只能換了一個辦法,很直接的問到:「師父,那我是昏迷了多久?」

    「大半個月了。」這一次師父回答的很直接,眼中有淡淡的難過,我一看就知道他在自責他沒照顧好我,讓我受了那麼重的傷。

    從小,他就把我保護的太好,這一次依舊如此,我在他眼前受了這樣重的傷,他的內心該是怎麼樣的煎熬?那在我昏迷的日子裡,有多少個這樣安靜的夜晚,他是這樣在我房間裡默默的坐著,一整夜一整夜的沉默呢?

    想到這裡,我也有些傷感,可是我不想師父的情緒沉浸在這種自責裡,很乾脆的轉移了話題,對師父說到:「那師父,換誰躺了大半個月能受得了啊?讓我出去走走吧?」

    「唔」師父有些猶豫了。

    「師父,會憋瘋的。」我懇求到,就像小時候每一次和師父耍賴一樣,而到現在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自然。

    師父沒有說話,而是很乾脆的站了起來,把我扶到了床邊,讓我坐在床邊,給我小心的穿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這才說到:「那就出去走動一下吧,夜裡涼,你別又弄出啥毛病來。」

    「嗯。」我飛快的點頭,又忍不住笑了,哪知道點頭的太用力,扯動了傷口,讓我忍不住哼哼了一聲。

    「樂極生悲,這麼簡單的道理還不懂。」師父一邊數落著我,一邊卻扶住了我,讓我把手靠在了他的肩膀,這樣等於是我的整個人都是師父在支撐著。

    我笑,但是卻不答話,我不覺得這是樂極生悲,我覺得這是一種讓師父表達情緒的方式,來自長輩的關懷,我缺失了太久,一點點疼痛能讓他表露,就是再疼一些又怎麼樣呢?

    「你傷到的位置是心臟,小心一點兒你這小命啊,如果當時那爪子再深那麼一些,神仙都救不回來你了。」我走動的很慢,師父一邊扶著我,一邊念叨著,然後又不放心的加了一句:「你現在點點都不能讓心臟受累,累了就要直接說。」

    我點點頭,和師父已經走到了竹林小築的走廊,這個地方是我們曾經經常會坐著的地方,喝茶也好,下棋閒聊也罷,承載了太多的回憶。

    如今,月色如水般的滑落在這裡,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的沒變竹林小築彷彿就永遠是那個竹林小築,只不過在它旁邊,搭建了幾個臨時的屋子,想必那麼多人,竹林小築是擠不下的。

    「小聲點兒,這段日子大家都沒睡好,別吵醒了他們。」師父一步一步的扶著我下樓梯,一邊叮囑著。

    我也盡量把動靜放小,心中流動的是感動,大家沒有睡好的原因,應該是因為我的傷勢吧?

    可是,我卻有莫名的沉默了,忍不住的有些難過。

    「怎麼了?」師父察覺到了我的情緒。

    而在師父面前,我也無須掩飾什麼,只是低沉的說了一句:「師父,我想如雪了。」

    「那丫頭」師父一下子沉默了,好像有著話想說,卻有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樣子,接著只是扶著我朝著水潭邊走去。

    我的心跳卻止不住的加快了,我知道師父一定是知道一些什麼吧?關於如雪的
《我當道士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