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深淵之戀

  畫龍一生中歷經無數凶險,他知道自己必須臨危不亂才能化險為夷。

  畫龍仔細審視了自己的處境,已經有老鼠開始噬咬他了,他一動不動,從通氣孔中看著閣樓的窗口。越來越多的老鼠開始噬咬他,畫龍翻了個身,用身體壓死幾隻老鼠,他的手指突然碰到了腳腕上的鐵絲。

  畫龍靈機一動,他已經想到了逃生的辦法。

  一個人手腕被反綁,腳腕被捆綁。呈跪姿或者蜷縮的姿勢,手就可以解開腳腕上的束縛。畫龍忍受著老鼠啃噬時的劇痛,將腳腕上的鐵絲鬆開解除,這鐵絲使他看到了希望,也成了他逃生的唯一工具。

  如果手是自由的,可以將鐵絲從通氣口穿過去勾住窗口的掛鉤,將鐵皮櫃子立起來,然後晃蕩幾下,從窗口掉進外面的水中,就會得救。

  然而畫龍的雙手被反綁,手上的鐵絲不可能解開。

  按照慣性思維,手是最靈活的。然而特種兵以及武警都接受過用腳開槍的訓練,畫龍身為武警教官,他的腳也非常靈活。畫龍先踢死一些老鼠,為自己贏得更多的逃生時間,鐵皮櫃子裡空間狹小,畫龍身上沾滿了老鼠的肚腸,令人作嘔。

  畫龍用腳趾將鐵絲的一端拗成一個小圈,從通氣孔中伸出去,小心翼翼勾住窗口的掛鉤,然後經過幾次調整,畫龍尋找到最合適的姿勢,兩隻腳互相交替,拽緊鐵絲,畫龍力大無窮,最終將整個鐵櫃子立了起來。

  畫龍的腳踩住櫃子的內側兩邊,以身體晃動櫃子,抓住時機,鐵皮櫃子晃蕩了幾下,撞開虛掩的木窗,從窗口跌進外面的水中。

  整個過程驚心動魄!

  盲人老頭正在院中枯坐,他看不見,但是聽覺很靈敏,對面閣樓上掉下一個鐵櫃子,撲通一聲,水花四濺,獸醫也聽到了,最後,盲人老頭和獸醫將畫龍從鐵皮櫃子裡救出。

  畫龍和聯防隊員再次進入閣樓,那個青年人已經不見了。

  閣樓的另外兩個鐵皮櫃子裡,各用醋泡著一具人體骨骼。後來經過鑒定,這兩具人體骨骼分別為莫菲和盲人老頭的孫子。

  蘇眉發來了馬騮的照片,畫龍一眼就認出,那個青年人儘管做過整容,但他就是馬騮。

  據房東介紹,馬騮前不久租了這座閣樓,平時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他。

  梁教授說:他只是用這閣樓作兇殺現場,平時,都是化妝成趙纖纖的樣子,或者說,他已經變成了趙纖纖,只有殺人的時候才會變回自己。

  梁教授推理分析認為,趙纖纖已經遇害死亡。三年前,馬騮殺害了趙纖纖,馬騮可能無意中得知趙纖纖曾經在烏塘鎮被強姦過,三年後,馬騮假扮成趙纖纖來到鎮上尋找那個強姦犯。因為仇恨別人穿紅裙子,所以這個變態的年輕人殺死了浣玉和莫菲,後來調查得知盲人老頭的孫子強姦了趙纖纖,於是,馬騮又將孫子殺害。

  鎮長說:那孩子看上去很老實,怎麼會幹出強姦的事呢?

  梁教授說:我也不太確定,只是推理和分析,只有抓獲了馬騮,此案真相才會水落石出。

  警方發佈了通緝令,然而始終沒有抓獲馬騮。這個青年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沒有人再看見過他。正如通緝令上描述的那樣,此人偽裝成女人,別人很難分辨身份。

  我們生活的城市裡,任何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孩都有可能是他!

  幾天後,畫家和戲子也從鎮上消失了,有人在茶樓的換衣間裡發現了一首詩:

  沅玉幽骸已塵埃,

  烏塘遺夢舊情懷。

  芊芊江風香飄去,

  菲菲暮雨綿歸來。

  畫閣春腸強行墨,

  梨園怨歌難剪裁。

  舊事已為鐵棺鎖,

  不知誰人得揭開。

  這首詩寫在一張紙上,字跡娟秀,紙上面還放著一把帶血的剪刀!

  蘇眉和包斬幾經輾轉,終於找到了馬騮的家。馬騮父母雙亡,單獨住在一個破舊居民樓的最頂層,蘇眉和包斬與當地警方一起破門而入。馬騮的臥室落滿塵埃,看上去像一個女孩的閨房。包斬從一張照片上判斷,馬騮將自己的房間佈置成趙纖纖的房間模樣,有時,不得不佩服一個人的能力,那個房間幾乎和趙纖纖的房間一模一樣。床,枕頭,書桌,小檯燈,這些都費盡了心思才弄齊的。馬騮的信件中寫道,他曾經躲在趙纖纖臥室的床下,他借過她的指甲刀,私下裡偷配了鑰匙。

  房間的抽屜裡堆滿了沒有寄出的信,從筆跡顏色上可以判斷這些信寫於不同的時間,那些被水浸濕的字體也能看出寫信人曾經哭過。

  這些信都是馬騮寫給趙纖纖的,摘錄如下:

  纖纖,我所有的密碼都是你的生日,一直都是,並且將永遠是。我為你保持著很多習慣,以前我從來都不吃話梅,第一次吃,是你給我的,後來就養成了習慣,有時,半夜裡我也要去買話梅,想你的時候,我就要吃話梅。

  你的頭髮總是很香,為了找到你使用的洗髮水,我買遍所有的牌子,挨個的試,終於找到了你的香味。因為這種香味可以讓我感覺到你的存在。

  我模仿你寫的字,我們的筆跡漸漸融合在了一起。

  你已經滲入到我的生命之中,到處都有你的影子,你隱藏在我生活的細節裡面。我平日最自然的動作,我的一舉一動,我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看著雨水打濕窗外的樹葉,我能感覺到我們在一起。

  纖纖,你知道嗎,每次走樓梯的時候,我會靠扶手那一邊走,因為我最後一次和你並肩走下樓梯時,我就是靠著扶手走的,而你就走在我的身邊。

  纖纖,我知道你有疊被子的習慣,所以,我每天也會疊被子,我現在可以將被子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就像是軍人的被子,只有一次,我想放棄,我撲到被子上大聲痛哭,你從小到大堅持疊被子,可是,你為什麼就不能堅持愛我呢?你愛過我嗎,哪怕只有一秒種?

  我用很多種方式來想你,來和你說話,可是……你從來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你可曾知道,我總是在下雨時分,寧靜與憂傷之間,最想念你。

  你可曾知道,我總是在落雪時節,沉默與孤獨之間,最想念你。

  你可曾知道,我用鑰匙在你家樓下的牆上刻了很多字,等一整夜,只是為了看一眼你早晨上學時的身影,你帶著圍巾,你穿紅色的夾克,我悄悄地跟在你的後面,只是為了看著你。

  曾經,我是那麼真誠的地站在你的背後,望著你美麗的背影,你在夏天穿紅裙子,下雪的天氣,你穿紅色的羽絨服,你裹緊衣服,一直往前走,你只要一回頭就會看到我,但是你沒有。我多麼想追上你,把你冰冷的手踹在懷裡。我很喜歡站在四樓教室的窗前,你在注視風景,我在注視你。你走後,我會站在你站過的那個地方,望著你望過的方向,把手掌貼在你貼過的那個位置,我一直在你身後,可是……你從來都不曾回頭。

  時光宛若流水,玫瑰的顏色並不消褪。

  這些年來下過的暴雨,就像是很多游泳池摔碎在地上,然後消失不見,如同我為你流過的淚。纖纖,你不知道,我為你流過多少淚。

  我用瓶子儲存淚水,用胸腔儲存歎息。

  我的愛比最深的海水還要深,你要是肯看著我的眼睛,就會看到深淵,看到我眼睛裡的魚游來游去。你的外殼就躺在我的身邊,日日夜夜,你的墓地和你的葬禮都在我的懷抱之中。

  我追趕你追趕過的蝴蝶,低頭去聞你聞過的花。

  我走過你走過的街頭,徘徊在你徘徊過的路口。

  我愛你愛到穿上了你的內褲!

  我愛你愛到穿上了你的裙子!

  我愛你愛到變成了你的樣子!

  你的內褲上有血,我沒有洗過。這是我從你房間偷來的,你不知道,我多麼喜歡在你的床下睡覺。我穿上你的內褲,很害羞。第一次穿著連褲絲襪上街的時候是冬天,我很緊張,絲襪裡面穿的就是你帶血的內褲,絲襪外面穿著秋褲和毛褲,人們根本看不出來,我喜歡絲襪帶來的那種滑膩的感覺。後來,我終於敢在夏天穿上裙子出門了,我變成了你,就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

  每天早晨洗臉的時候,我會瘋狂的陶醉的癡情的親吻鏡中的自己。

  我不是在親吻鏡子,我在親吻你。

  我吻你的腸子,我把你的腦漿塗滿我的全身。

  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愛你嗎?

  ……

  這些泛黃的舊信件,每一封都飽含深情,每一封都是那麼的變態。

  房間裡落滿塵埃,書桌旁邊的床上,蘇眉和包斬發現了床上的一具骷髏,骷髏呈現側臥的姿勢,躺在枕頭上,旁邊還放著個枕頭,由此可見,有個人曾經摟著一具屍體睡了好幾年。
《十宗罪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