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我們猜出那個小孩住在哪了……

  整個羅布泊開始地動山搖,來自地下的那個恐怖聲音越來越大,好像有個巨型怪物正在往上拱。

  幾個女的失聲尖叫。

  地震了,一定是地震了!

  我喊道:「趴下!趴下!」又一次被甩出去,撞到了房車上,「匡」一聲。轉頭看去,漿汁兒竟然早被甩過來了,她緊緊靠在車身上,滿眼驚恐。

  我想抓住她,但是夠不著。我喊道:「快離開這兒!」

  漿汁兒問:「為什麼?我動不了!」

  只要房車在地震中側翻,我們就變成了肉餅。我說不了那麼清楚,只喊了兩個字:「翻車!」

  她陡然明白了,開始朝車頭爬,去抓保險槓。

  這個傻丫頭!如果房車在地震中朝前滾動,她會被軋死。

  我來不及說了,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撲到她身後,拽住她的手,把她拖向空地,大地再次猛烈搖晃,我一下撲在了她的身上。

  我緊緊抱著她,一動不動,兩個人不容易被拋來拋去。

  沒想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再次把我們甩開,一眨眼她已經趴在幾米遠的地方了。

  「卡嚓」一聲悶響,就在我和漿汁兒之間,荒漠裂了一條縫子,而且越來越大……

  在那個緊急時刻,我大腦裡閃過我寫過的一篇微博,我說:如果我和你面對面站立,地球突然從我們之間裂成兩半,那會出現什麼情形?

  我和漿汁兒中間的裂隙就像一張大嘴,已經達到一米多寬了。

  我這邊有幾個人,她那邊也有幾個人,我只看清了衣舞,她竟然沒有趴下,斜身坐著,兩隻手死死抓著地。

  透過塵土,漿汁兒看著我,大哭起來,這時候她還不忘數落我,大聲喊著:「周德東!到了生死關頭你就甩開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麼想的,再次爬起來,趔趔趄趄地助跑幾步,縱身一跳,躍過了那條大溝,撲到了她跟前。

  我說:「沒事兒!一會兒就過去了!」

  她緊緊抱住了我。

  荒漠就像發瘋的公牛,一次次甩動著巨大的身軀。我和漿汁兒死死抓著,沒有再被分開。

  從那時候我知道,在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如果我們的親人和愛人不在身邊,我們是需要抓住一個人的。

  終於,羅布泊不再搖晃了,地下的轟鳴聲也迅速退去,荒漠上只留下那道大溝,深不可測。

  我四下看了看,帳篷東倒西歪,所有車輛都移位了,沙土上是深深的劃痕。

  我拍了拍漿汁兒的腦袋,笑著說:「沒事了,在地球分成兩半之前,我跳過來了。」

  漿汁兒沒有鬆開我,哭得更凶了。

  這一天是2013年4月27日。

  東經90°18』30〞,北緯40°25』30〞,發生了至少8級地震。你可能沒看到這個消息,就像我們收不到外界的信號一樣。

  大家紛紛爬起來,頭髮和臉上都是沙土,驚慌失措地議論著。

  我說:「地震了。」

  孟小帥說:「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布布說:「會不會有餘震呢?」

  我說:「我又不是地震局。」

  布布說:「我們這群人太麻木了!四眼早就感覺到了。」

  我說:「來,接著說那個死穴。」我看了看漿汁兒,差點笑出來,她本來就長著一張娃娃臉,現在沾滿了沙土,被眼淚一衝,更像一個髒兮兮的小孩了。她自己不知道,我把笑憋回去,問她:「人體上的死穴在哪兒?」

  漿汁兒認真地說:「多了,總共36個呢,分佈全身各個地方。不過它們並不像武俠小說寫的那麼神,需要很大的勁兒才有效果。比如有個歌謠這麼說——百會倒在地,尾閭不還鄉。章門被擊中,十人九人亡。太陽和啞門,必然見閻王。斷脊無接骨,膝下急亡身……」

  說著,她摸了摸我的頭頂:「這地方是百會。」然後,她竟然笑嘻嘻地用拳頭砸了我一下:「你倒地了嗎?」

  接著,她連續砸我:「你好好的呀!」

  我推開她:「別玩兒了!」

  布布說:「知道這些穴位的位置也沒用啊,我們又沒有坐標,根本沒法找。」

  我說:「讓我再琢磨琢磨……」

  號外舉手了:「周老大,我能發——發個言嗎?」

  我說:「你說。」

  號外說:「他說他住在死——死穴,我覺得應該是古——古墓!」

  我的心一顫。

  死穴很有可能就是指古墓!

  布布也點頭:「有道理……」

  我說:「號外,你做了個重要貢獻。這個小孩在這片迷魂地裡來去自如,這地方很可能就是他的家。戈壁一馬平川,夏季奇熱,風沙又大,居民都住在土窩子裡,這個小孩住哪兒?羅布泊有古墓,很可能被他佔領了。」

  布布說:「我們怎麼辦?」

  我說:「繼續移動,看看能不能躲開磁場,也看看能不能撞到什麼標誌物,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找到古墓。」

  漿汁兒說:「不要去那種地方,太晦氣了。」

  孟小帥很激動:「我去我去!我就喜歡古墓!」

  衣舞也說:「漿汁兒,我們去探探險,多好玩啊。」

  漿汁兒說:「要是遇到鬼吹燈,誰都別想出來。」

  孟小帥說:「你不想去就不去,別詛咒大家好不?」

  漿汁兒說:「親,你來把我的嘴封住吧,車上有膠條。」

  我說:「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呢,不要打嘴仗。」

  布布說:「我們朝哪個方向找呢?」

  我說:「我們有方向嗎?」

  接下來,大家起來開始收拾帳篷。

  沒人反駁我的計劃,白欣欣也沒有再嘰歪。

  我和漿汁兒剛剛把帳篷收起來,衣舞跑過來了,她說:「周老大,我丟東西啦……」

  我問:「什麼東西?」

  她說:「我的安埋(眠)藥。」

  我說:「還有呢?」

  她說:「錄像機也不見了。」

  我說:「你放在哪了?」

  她說:「就在箱子裡。」

  我說:「沒上鎖?」

  她說:「鎖了。」

  我立即問大家:「你們誰拿衣舞的東西了?」

  大家互相看看,都搖頭。

  我又說:「你們都看看,還丟了什麼東西?」

  大家開始翻看自己的行李,沒人丟什麼。

  我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

  我問衣舞:「你失眠嚴重嗎?」

  她說:「這幾天塞(得)挺好的。」

  我說:「那就別找了。等從羅布泊出去,我送你一隻錄像機,就當我送你的一個禮物了。」

  衣舞的眼神始終透著一種憂鬱,聽了我的話,就像一堆灰燼躥起了火苗,突然亮了一下,她趕緊低下頭,用眼皮遮住了眼睛,輕聲說:「謝謝。」

  我們花了半個鐘頭,收起帳篷,紛紛上車。

  我讓號外坐上了孟小帥的車。我想得到,孟小帥和徐爾戈坐在一輛車上,再加上號外和四眼,肯定很彆扭。他們不能繼續爭吵,也沒有空間講和。

  我和漿汁兒依然走在最前頭。

  雖然,車隊都跟著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朝哪走。朝著感覺中的湖心方向,不對。朝著感覺中來的方向,也不對。

  我選擇了太陽的方向。

  現在,太陽在東方,我奔向它。中午過後,我再背離它。

  我一邊開車一邊對漿汁兒說:「你該洗洗臉。」

  她慢慢轉過臉來,蠻不講理地說:「嫌我髒嗎?我是不是還得像孟小帥那樣化化妝啊?」

  我說:「你自己照照鏡子。」

  她打開了頭上的化妝鏡看了看,立刻叫起來:「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說:「一個小孩漂漂亮亮的可愛,哭得滿臉橫七豎八的也可愛。」

  她說:「你別忽悠我了!濕紙巾在哪兒?」

  我說:「那麼多沙子很難擦掉,你用水洗洗吧。」

  她說:「浪費!」

  我說:「沒關係,用我的水,今天我少喝點就行了。」

  她說:「用你的水就是用我的水,用我的水就是用你的水!沒有團隊意識。」

  說完,她找到濕紙巾,對著鏡子仔細地擦起來。

  荒漠依然空空蕩蕩,車在波濤形狀的鹽殼上顛得厲害。不見任何轍印。

  在這樣的環境中開車,目光總是情不自禁地望向地平線,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天空單調,荒漠單調,看久了都會累,地平線是唯一讓眼睛得到休息的地方。第二,潛意識一直盼望出現奇跡,比如人,比如樓房。

  我出發之前看過很多羅布泊的資料,我開始追憶西域古墓的特徵。

  我大概記得有很多枯木樁,齊刷刷地豎在荒漠上。

  放眼望去,一片光禿禿。

  種種跡象表明,那個小孩不可能是一個人,也許他們有很多,男女老少……

  他們是什麼時候進入羅布泊的?

  為什麼科考人員從未發現過他們?

  彭加木的失蹤是否跟他們有關?

  如果,他們是迷失在羅布泊的人類,那麼,遇見了穿越的車隊,為什麼不求救,然後逃離這個地方?

  他們迷戀這裡?

  他們是與世隔絕的土著?

  這地方是不毛之地,飛鳥都不敢穿越,老鼠都絕跡了,就算他們住在古墓裡,吃什麼?喝什麼?

  古墓裡或許有金銀財寶和珍貴文物,可是,那些東西不能吃不能喝,在這片荒漠中,毫無用處。

  它們……是人類嗎?

  不是人類,他們是什麼?

  我想的頭都疼了。

  不過,自從這個小孩出現之後,雖然十分詭異,我卻不那麼絕望了。

  不管他是不是人類,至少他是生命,我希望看到生命,哪怕他對人類充滿敵意,只想殺死我們。有鬥爭,也是一件事情。

  我最怕這個地方除了鹽殼,一無所有,我們11個人像余純順那樣,迷失方向,然後被餓死,渴死,曬死,或者被沙塵暴埋沒。

  看看導航儀,依然黑屏。

  太陽升高了,車內又熱起來。

  如果我們走不出去,天氣會越來越熱,達到71℃高溫的時候,我們都會變成肉乾。

  我非常後悔,我應該選擇秋季穿越……

  漿汁兒突然說:「那是什麼?」

  我說:「哪兒?」

  她瞪大眼睛,朝左前方指去。

  我順著她的手指一看,驀地一驚——荒漠上出現了一個人,正在朝我們車隊擺手!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