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分道揚鑣

  我把手伸到季風的鼻子下試了試,已經沒有呼吸了。

  如果我一個人來尋找「棋盤」,如果我中途不改變主意,那麼,季風就會留在營地中,就不會死。

  我害死了她!

  我學著電影上的樣子,把雙手疊加,放在她的胸前,一下下使勁地壓,眼淚「啪啦啦」掉下來。

  我壓了很長時間,她沒有任何反應。

  我貼在她的嘴上,給她做人工呼吸,她還是沒有反應。

  終於,我坐在了沙地上,像個潑婦一樣破口大罵起來:「你妹××××!(編者略去46個字)」

  沒人出來。

  我繼續罵:「你媽××××!(編者略去127個字)」

  還是沒人出來。

  我接著罵:「你奶以及你奶的妹××××!(編者略去53個字)」

  一直沒人露頭。

  我看了看季風,她依然安詳。

  平時,季風總管著我,不讓我說髒話。

  我不罵了。

  我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我要把我改過的字改過來,讓導航儀失靈,那樣的話,我們就會回到那個時間怪圈去,繼續重複……

  此時,我面臨兩個艱難選擇,或者說,我面臨兩種未來——

  第一種,季風死亡,我們離開了羅布泊。

  第二種,季風沒有死,我們繼續被困在羅布泊。

  我選擇第二種。

  可是,如果我們再次回到那片營房,一切重新開始,而我根本記不起今天這些事,還會朝著北斗七星走,見到喪膽坡,大家互相廝殺,然後我要去找「棋盤」,季風要跟著我,我讓她留在了營地……

  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算以後一直重複這個日子,那就讓它一直重複吧,每次重複,季風都會親我一下,我覺得挺幸福的。

  但願在哪個輪迴中,我能看到車身上那些圓圈痕跡,讓我想起後來將要發生的這些事,那麼我會帶領團隊掉頭,背離北斗七星,朝相反方向行駛……

  想到這兒,我馬上回到了那幾個疑似「棋子」的土台前,爬上去,開始改字。

  復原的速度快多了,我用了1個多鐘頭,就把那幾個字改成了原來的樣子——木,土,水,火,金。

  當我改完最後一個字,聽了聽口袋。口袋裡裝著導航儀,它沒動靜。

  我把它掏出來看了看,黑屏,我成功了!

  我從土台爬下來,再次找到季風,把她背起來,朝我們停車的方向走去,嘴裡叨咕著:「季風,你別擔心啊,我會帶著你回到最初的時候,我們從頭再來……」

  我開著車回到營地的時候,天剛剛黑下來。

  令狐山第一個跑過來。

  我把車停下了,他打開車門,看見季風躺在後座上,一下有些警惕,低低地問:「她……怎麼了?」

  我說:「她死了。」

  令狐山一下呆住了,他趴在季風胸口聽了聽,然後聲音顫抖地問我:「誰幹的?」

  我說:「你們的人。」

  令狐山突然掉頭就走。

  我大聲喊道:「你幹什麼去?」

  他根本不理我,撒腿衝向了荒漠深處。

  我跳下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追上去,擋在他的面前:「你去哪兒!」

  他惡狠狠地說:「我,回,家!」

  我說:「你聽我說!」

  他說:「你說什麼?她已經死了!」

  我說:「你想不想讓她重新活過來?」

  他的眼神一下就變得軟弱了,透著疑問和渴求:「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離開這個地方,繼續朝著北斗星走,很可能會回到那片老營房,然後,季風會復活,蔣夢溪會復活,一切都重新開始!」

  他喃喃地說:「大哥,你瘋了……」

  我說:「你跟我來!」

  我拽著令狐山回到了我的車前,周志丹走過來,問:「周先生,沒收穫嗎?」

  我說:「沒有。」

  周志丹有點失望。

  看來,營地裡的人並不知道車上的那些設備曾經恢復過。

  周志丹又說:「天黑了,我們出發嗎?」

  我說:「你和大家說一下,10分鐘之後。」

  他說:「嗯。」

  他離開之後,我找到車身上那些圓圈痕跡,指給令狐山看:「我發現我們的今天一直在重複,我可能察覺過,所以留下了這些圓圈標記,你看……」

  令狐山看了看,滿眼狐疑。

  我說:「如果我們繼續走,回到今天開始的時候,我希望我能記起來,那麼,我會朝相反方向走,季風就不會死了。我希望你也能記起來,支持我。」

  令狐山聽得如墜五里霧中。

  不過,當一個人最親近的人死了,他會不自覺地相信奇跡。

  我說:「我估計你沒明白,不管怎麼樣,你聽我的就是了。」

  令狐山說:「現在怎麼辦?」

  我說:「出發。」

  沒有人察覺季風死了。

  大家拔掉帳篷,上車,繼續趕路。

  我依然走在最前面。令狐山在後座上抱著季風,一言不發。

  雖然天黑了,但是依然悶熱難捱。

  我有了一種不好的想像——平時,季風非常愛乾淨,每次她站在我跟前,我都會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如果,我搞錯了,我們沒有回到那片老營房,那麼,再走多久季風的屍體會腐爛變臭呢?

  想到這兒,我的心狠狠一疼,趕緊不想了。

  再看北斗七星,我感覺它顯得那麼陰險……

  我把手機放在了旁邊,不時地拿起來看看。如果我沒搞錯,我們將在午夜零點開始重複。

  10點10分。

  10點55分。

  11點35分。

  11點40分。

  11點52分。

  11點55分。

  11點57分。

  11點58分。

  11點59分。

  零點!

  我們離開那片老營房,繼續朝北斗七星挺進。

  遍地堅硬的鹽殼高低起伏,越野車左右搖晃。

  季風說:「周老大,我開吧。」

  我說:「你不行。」

  季風說:「看你一直不說話,很累的樣子。」

  我說:「不累。」

  季風說:「那你就是在擔心什麼。」

  我說:「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不是在擔心什麼,我總覺得好像有件事沒有做。

  是什麼事呢?

  不該讓那個假令狐山跑掉?

  不是。

  離開老營房的時候,忘了給車加油?

  不是。

  有什麼要對季風交待的卻沒有交待?

  不是……

  我實在想不起來,就不想了,我要全神貫注開車,路況太糟了,萬一陷住,那就影響了整個車隊的速度。

  北斗七星顯得比平時亮了很多。

  開出了一段路,我還是感覺有個很重大的事情墜在心裡,我必須去做……

  季風又說:「周老大,你要休息一會兒,我來開吧!」

  我說:「你開夜路沒經驗,萬一前面突然出現個大坑,掉下去了,我們都摔死了。」

  季風說:「一馬平川,哪來的大坑啊。」

  我的心一縮,忽然意識到我好像說過類似的話,說完了又非常後悔……

  我使勁兒想,我好像做過一個遙遠的夢,我帶著季風去尋找「棋盤」,找到了,我爬上去改字,季風想替換我,我說:就你這身體,上去之後萬一中暑了,一昏眩,掉下來了,還不摔死啊……

  我突然踩了一腳剎車。

  後面兩個人都挨撞了。

  季風說:「我來開?」

  我沒搭理她,抓起手電筒,跳下車去,圍著我的車身尋找,終於看到了那些圓圈標記。我似乎想起來了,季風死了!

  不行,我要調轉車頭,朝相反方向開!

  我把大家叫下來。

  周志丹問:「周先生,你的車怎麼了?」

  我說:「我們不能再朝著北斗星走了!」

  白欣欣說:「你搞什麼搞!這個主意是你出的,大家都同意了,現在走得好好的,你又變卦了?那你說朝哪兒走!」

  我說:「掉頭,朝相反方向走。」

  周志丹冷靜地問我:「為什麼?」

  我說:「如果我們繼續朝前走,還會回到剛才那片老營房!」

  布布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想了想說:「我希望你們相信我。」

  布布說:「沒說不相信你啊?但你要告訴我們,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說:「我們掉進了一個時間怪圈,會一直重複今天。」

  白欣欣哈哈地笑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說話。

  布布小聲問:「周老大,你多久沒休息了?」

  我說:「你們不用懷疑我,我的大腦一清二楚。如果我們繼續走下去,會到達一個沙坡,然後大家開始自相殘殺,白欣欣會殺死蔣夢溪……」

  蔣夢溪愣愣地看了看旁邊的白欣欣。

  白欣欣說:「周大作家,你不要詛咒我們好不好?」

  我說:「事情就是這樣。直到天黑之後,我們繼續趕路,又會回到這片老營房……我不知道我們重複多少次了,我曾經察覺過,在車上留下了標記。」

  說完,我把大家引到我的車前,查看那些圓圈劃痕。

  布布問季風:「這輛車是你租的?」

  季風說:「是的。」

  布布說:「租的時候,有沒有這些劃痕?」

  季風搖搖頭,說:「我驗車的時候沒有。」

  布布看了看周志丹,周志丹一直觀察著我的表情。

  布布轉身對大家說:「我肯定不會朝回走的,你們都表表態,願意跟他走的,舉手。」

  周志丹沒舉手。

  孟小帥和吳珉沒舉手。

  黃夕和郭美沒舉手。

  白欣欣和蔣夢溪沒舉手。

  章回沒舉手。

  魏早沒舉手。

  季風和令狐山愣愣地看著我,都沒舉手。

  我看了看令狐山,無奈地說:「我跟你說過的,如果我們回到了開始的時候,你要支持我……」

  令狐山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布布對我說:「周老大,大家都選擇朝前走,你呢?」

  我說:「我朝回走。」

  布布說:「那好吧,我們只能從此分道揚鑣了。」

  我說:「給我10分鐘,我想跟季風聊聊。」

  布布說:「沒問題,我們等你。」

  我把季風叫到車上,關上車門,對她說:「你真的跟他們走?」

  季風說:「不,我跟你走。」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