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白沙的計劃

  2013年5月15日。

  我們的時間。

  我一個人在湖邊坐著,我需要獨處,需要安靜,需要思考。

  我懷疑我要瘋了。

  天上驚現一個飛行人,她殺死了類人老C,殺死了米穗子,然後就迅速飛走了,消失在羅布泊的上空。

  從始至終,我們都沒看清她的面目。

  神秘的羅布泊上,非但有不明起源的類人,還有複製人,還有疑似來自地心的古怪嬰孩,還有天上的不明物體存在,還有人在飛……

  我不認為,那些在屏幕上突然出現的視頻和飛行人有什麼關係,直覺告訴我,視頻屬於科技,它們的提供者一直漂浮在空中,只是我們看不到它們,它們是局外人,目擊者。而那個飛行人更像某種……殭屍。

  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為什麼類人有那麼一個奇特的規矩,不能殺掉我們?

  難道僅僅因為我們有類人的血統,他們想保存種族的血脈,免得數量越來越少,最後徹底消亡?

  我們在城市裡生活,受著人類社會的教化,老實說,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而且,我從來不承認我不是人。

  今天,我還得到一個信息:令狐山可能是類人的頭領。

  眼下,類人暫時與我們結盟了。

  因為出現了恐怖的飛行人。

  飛行人消失之後,漿汁兒說了句令人魂飛魄散的話,她覺得那個飛行人很像布布。

  我和季風都驚呆了。

  飛行人突然出現的時候,我們都嚇傻了,根本顧不上去想她是誰。

  當她消失之後,我們慢慢回味,真的感覺她就是布布!

  布布已經死了,她怎麼可能從沙子下爬出來,在天上飛竄?

  這種質疑毫無意義,難道一個活人就可以在天上飛竄?

  如果她是布布,她可能殺死老C,怎麼會殺死無辜的米穗子?

  這種質問同樣毫無意義,一個人如果真的變成了殭屍,她害人的時候還會有選擇嗎?

  如果布布變成殭屍了,那麼,死去的衣舞、號外、徐爾戈、李兆、張回、帕萬、魏早、黃夕、周志丹、蔣夢溪、老丁、馬然而、魯三國呢?還有埋在不遠處的那兩個複製的我,我的父親,以及另一個漿汁兒,還有昨夜被白沙殺死的那兩個類人,還有剛剛被害死的老C,米穗子,會不會統統變成殭屍?

  漿汁兒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了。

  她沒說話。

  我扭頭看了看她,她哭了,淚珠兒晶瑩。

  我假裝很不在意地問她:「哭什麼?」

  她說:「我害怕……」

  我說:「你就當是在做噩夢吧。」

  她說:「我最怕做噩夢了!」

  我說:「不管噩夢多可怕,你會死嗎?」

  她說:「怎麼不會死?我夢見過好幾次我被人殺了!」

  我說:「我的意思是,你會真死嗎?」

  她說:「你以為我們能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說:「你要學著讓內心變得強大。」

  她說:「我就不強大怎麼了?哪像你家季風,人家是獅子座,我是巨蟹座,給人家吃人家還嫌不好下口呢……」

  季風也走過來:「又說我。」

  漿汁兒擦了下眼淚,說:「你家周老大在誇你。」

  不管怎麼說,漿汁兒總歸被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哭了。

  季風在漿汁兒身邊坐下來,說:「我告訴你們一件事,我見過這個安春紅。」

  漿汁兒說:「你在哪兒見的她?」

  季風說:「在火車上。當時我去西安,她就坐在我對面,還送了我一瓶喝的。」

  漿汁兒說:「為毛我也覺得她眼熟呢?」

  我對漿汁兒說:「你想想,你在哪兒見過她?」

  漿汁兒想了好半天,突然抬起了腦袋:「我想起來了!」

  我和季風都看著她,等下文。

  漿汁兒盯著我說:「不對,你和她應該認識啊!」

  我說:「什麼意思?」

  漿汁兒說:「她跟我們談過你的書!」

  我愣了:「你說話不要這麼沒頭沒腦的,從頭往後說好嗎?」

  漿汁兒說:「好吧。我不是在一家文化公司上班嗎,我們公司做數字閱讀,有一天她去了,說她手上有幾個作者的版權,希望和我們合作——那幾個作者當中就有你!」

  我說:「什麼時候的事兒?」

  漿汁兒說:「就是前不久!我還和她聊了聊,就是她告訴我的,你正在組隊要穿越羅布泊!」

  我說:「漿汁兒,你這小腦瓜怎麼這麼迷糊啊!季風幾年前見過她,現在都想起來了,你幾個月前見過她,怎麼能給忘了呢……」

  漿汁兒一下就瞪起了眼睛:「大叔,我只是個文員!她找老闆談又不是找我談,我哪會記得她!」

  我說:「當時她就是白頭髮嗎?」

  漿汁兒說:「是啊。」

  我說:「哦,我沒問題了。」

  漿汁兒說:「她是白頭髮我就得記著她?我們公司還有個男的染了白頭髮呢!」然後,她看了看季風說:「看,又誇你了吧。」

  季風說:「這事兒太蹊蹺了……你們想想,這個人為什麼在我們的生活中都出現過?她為什麼也來了羅布泊?而且,她不記得我也就算了,她應該認識漿汁兒啊?」

  我突然說:「我也見過她。」

  漿汁兒回頭朝帳篷看了看,小聲說:「這也太他媽嚇人了吧……」

  我接著說:「我和她聊過,她說她並不知情,而且她告訴我,她經常失憶。」

  季風說:「那說明了什麼?」

  我說:「我懷疑,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曾經操控她。也就是說,我們見過的那個她,只是個沒有大腦的傀儡。」

  季風說:「假如她是在撒謊呢?」

  我也回頭看了看,帳篷擋著簾子,裡面安安靜靜。簾子四周有縫隙,黑糊糊的,不知道那個安春紅是不是正在裡面看著我們。

  白沙一個人待在另一個帳篷裡,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我低聲說:「如果她是在撒謊,那你們覺得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季風和漿汁兒互相看看,都沒說話。

  有人走過來了。

  我和季風、漿汁兒都回過頭去,是白沙。

  他走到我們旁邊,朝湖裡看了看,竟然苦笑了一下:「她怎麼一直沒浮上來?」

  他說的是米穗子。

  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終於,季風說:「如果她永遠睡在了水裡,那也挺好的。」

  白沙說:「嗯,我知道,如果她浮上來,樣子會很難看。」

  接著,他看了看季風,說:「我的鬍子太長了,你把刮鬍刀還給我吧。」

  季風說:「刮鬍刀?讓令狐山拿去了。」

  白沙有點失望:「哦……」

  我說:「白沙,你是不是還想去殺類人?」

  白沙把目光轉向了我:「你真是料事如神。」

  我說:「你不可以再殺他們了,現在我們已經同意和他們結盟,不能出爾反爾。」

  白沙說:「你們和他們結盟了,我沒有。他們不是人,必殺之。」

  我說:「你這是種族歧視!」

  白沙說:「不,是種類歧視。我就是歧視他們,怎麼辦?」

  我說:「你要是一意孤行,會拖累我們的!今天早上飛來的那個怪物,說不定接下來會傷害誰,她才是我們的敵人!」

  白沙歎了口氣,說:「我交過兩個女朋友,微微和米穗子,微微被類人殺死了,米穗子被那個怪物殺死了。我人單勢孤,能力有限,只能幫她們中的一個報仇,我選擇幫微微。」

  我說:「如果你再這麼頑固,我只能把你趕出團隊了。從此以後,你的事跟我們沒關係。」

  白沙說:「好哇。」

  說完,他走向了他的摩托車。

  我以為他真的要離開了,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嗨!你回來!」

  他說:「我不走。」

  然後,他把摩托車的反光鏡卸下來,在一塊石頭上敲碎了,蹲下去,選了塊三角形的玻璃,拿起來看了看,然後裝進了口袋,嘟囔道:「條件有限,只能用個替代品了……」

  我忽然覺得,這傢伙在微微死了之後就已經瘋了。

  他走到了我跟前,說:「大咖,我不是你們團隊的人了。不過,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

  我說:「你說吧。」

  他說:「我沒有帳篷,你不會看著我睡在沙漠上吧?那些廢棄的車上有帳篷,我能拿一個用嗎?」

  我說:「你可以用。」

  他說:「謝謝。」

  然後,他果然去卡車上找到了一個很小的旅行帳篷,背到離我們的帳篷大概150米遠的地方,一個人搭建起來。

  看著他孤零零的樣子,漿汁兒說:「太可憐了吧?」

  我說:「不管他。」

  過了半個多鐘頭,白沙才笨手笨腳地把帳篷搭起來。

  他又走了過來,笑嘻嘻地說:「你們好。你們也在這兒紮營啊?能分點吃的嗎?」

  漿汁兒說:「待會兒我給你送去。」

  我說:「白沙,你別作了啊。」

  他說:「我沒作啊,我只是為了不給你們添麻煩。」

  季風說:「白沙,周老大說的對,你不要再想著殺類人了,不然,下次他們還會放過你嗎?」

  白沙說:「他們要是把我殺了,我就可以去見微微了。當時我太窩囊了,沒能保護得了她,如果我在復仇的時候被對方殺死,見了她總算有個說法。」

  這傢伙為了愛情,真的瘋了。

  漿汁兒眨巴著眼睛,看著白沙,眼圈有點濕了。

  季風說:「接下來你想殺誰?」

  白沙說:「他們的頭兒。」

  季風說:「誰是他們的頭兒?」

  白沙說:「令狐山啊。」

  季風突然沉默了,過了會兒她說:「你不能殺他。」

  白沙說:「為什麼?他掛著免死牌?」

  季風說:「算我拜託你了,不要殺他。」

  白沙說:「噢,我懂了,你愛他。像你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妹子,怎麼會愛上那麼一個怪物呢!」

  季風並不反駁,只是說:「跟你沒關係。」

  白沙說:「我也沒辦法,你也是為了愛情,我也是為了愛情,我顧不了你了。」

  突然,蘆葦叢「嘩啦嘩啦」響起來,我們劍拔弩張地把目光射過去。

  蘆葦在微微擺動,很顯然,裡面有人,我們看不到他的腦袋,說明他在裡面蹲著,或者在爬。

  漿汁兒驚慌地問:「那是誰呀?」

  我馬上從口袋裡掏出了電擊器。

  不可能是類人,現在,類人暫時和我們不再是敵對的了,如果他們來了,不會這麼鬼鬼祟祟。

  也不會是那種不明飛行人。要是飛行人來攻擊我們,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這麼鼠竊狗偷。

  我站起來,朝蘆葦慢慢走過去。

  季風拽住了我,小聲說:「讓白沙跟你一起過去吧……」

  我把她推開了:「不需要。」

  我一步步走到了蘆葦跟前,故作很強硬地喝了一聲:「出來!」

  一個嬰孩從蘆葦裡爬出來,看著我,「咯咯咯」地笑了。就像我在跟他捉迷藏,他被我找到了。

  他第一次這麼長時間地正視我,而且一直很聰明地笑著。

  我蹲下來,觀察著他的表情,問:「寶貝,你在這兒幹什麼?」

  他不笑了,朝季風他們走了過去,依然走不穩。他那截短短的尾巴隨著身體微微晃動著,沙子上留下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小腳印。

  白沙第一次見到這個嬰孩,他愣住了。

  安春紅也從帳篷裡走出來,看著這個嬰孩,滿臉困惑。

  嬰孩轉過腦袋朝安春紅看去,停下了,脆生生地叫了聲:「馬麻?」

  我愣了下,突然意識到,他說的是「媽媽」!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