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地府密卷

    小黑飄過去,將蓋在血屍身上的衣服掀起來,青瞳慢慢放大,道袍在他手中滑落,他張著嘴巴,看著血屍又看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的屍體害怕月光,小黑,你還要再蓋回去。」小黑一扭頭瞥見又開始潰爛的傷口,忙伸手將道袍蓋到了血屍身上,可是他又有疑惑了,我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屍體運走,或者我回到自己的屍體內。
    我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廢宅旁,伸出手讓他看,他才恍然大悟,又是結界!對啊,又是結界,一開始不讓我與林默相見,用結界隔開,現在不讓我跟自己的屍體相觸,又一重結界。即便是厲鬼,讓我永世不得超生,也不用如此吧?
    怨嬰跳進了我的懷中,吱吱的叫著,似乎感染到我的不痛快,用小腦袋蹭著我的腋下,又眨眨眼睛笑起來。我對它笑了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然後問小黑。「有沒有什麼辦法能驗證自己的魂魄完整不完整?」小黑搖了搖頭,臉色一片茫然,跟著他手一血屍身上的道袍,問我:「你不是抓了個道士嗎?他們肯定有辦法!」
    我皺著眉盯了一會兒張玉,他現在知道了我與他們張家的淵源,還發現了血屍,他如何還會幫我呢?事情交給他,我是一萬個不放心。然後又瞟了一眼劉九娃,一個疑問就冒了出來。「小黑,如果有一天我跟閻王敵對,你會幫我還是對付我?」
    小黑被我這個問題問住,面無表情地呆滯了半晌,終究沒給我一個回應。氣氛很尷尬,我忙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口說著玩笑之話,沒追問他的想法與立場。我知道做這樣的一個抉擇很難做出,閻王在地府的地位根本沒有誰能撼動,鬼差們連直視他都不敢又如何敢與他為敵呢?只是小黑,即便是以後我與閻王對立,也期望……
    我在沈家廢宅周圍布下了結界,雖然我不能進到沈家廢宅裡面,但不妨礙我阻止其他人靠近。跟著又施法將漢閹殭屍丟進了他本來待著的墓穴裡,率先帶著怨嬰離開了。張玉跟劉九娃我讓他們自生自滅,反正害他們受傷的又不是我,如果在這荒郊野外他們死了,那也與我無關。
    回到地府,我放下怨嬰直奔了通天殿,只是閻王還未到,偌大的殿閣四周冒著黑色的火焰,頭頂灼灼的青光似乎真的如其他小鬼眼中的閻王般高高在上。只是那敬畏之心,我從沒有過!
    我瞟了一眼正對著殿門的座椅,一步一步朝著它走去,傳言這張座椅閻王已坐了上萬年,期間從不曾易主,也沒有任何鬼差敢靠近。他一直安如泰山地坐在這張座椅上,上萬年不換一把,都不會膩嗎?坐了那麼久,還能安如泰山,也會厭煩的吧?
    我的手指在那座椅上慢慢劃過,然後一屁股坐下去,交疊著雙腿靠在靠背上仰著頭瞇起了眼睛。很普通的一張座椅,也沒什麼感覺,為何那些小鬼們就連想都不敢想?微微抬了抬眼,瞥著上空,原來這把座椅的正上方鑲著七顆珠子,只是隱於那青冥之光,暗淡無澤,不到這座椅上來看,還真的看不到。不過,聽說這通天殿是能通達上神旨意的地方,莫不是這座椅上方懸著的七顆珠子,就是閻王與上神溝通的東西?
    我一起身朝著那七顆珠子伸出了手,想摘下其中一顆來研究下,卻不想手還沒碰到那珠子,就被一陣力量給彈開,摔回到座椅上。我凝著眸子看著那珠子,難道這陰陽兩界之外真的還有上神住的九重天?
    「大膽,白理事,你在做什麼!」
    權臣惱羞成怒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暴戾不堪的神色看起來於我很是受用。我未動身,只是抬眼瞥了他一眼,然後一隻手撐在額上,裝作很是疲憊的樣子。閻王看到我如此,到沒多大反應,說到底是苟延殘喘了上萬年的老鬼,怎會被我的不敬給驚訝到?只是他毫無反應的樣子讓我無趣了,腿一撩從那座椅上站起來,走了下去。
    「不過是站久了累了,休息一下,閻王這麼體諒下屬,不會介意的吧?」
    無喜無怒的濃黑身影朝著那座椅靠近,卻不坐下去,而是立在那裡垂眸望著我。「你在陽間傷了人?」
    我淡淡一笑,點頭承認,只是跟血屍的事情比起來,這算是小事吧?若我真的曾是厲鬼,莫說是傷一個人,殺一個人又算的了什麼?也是搞不懂他做閻王的,非要留我這個殺人狂魔在地府做什麼。
    「那去領罰吧。」
    如此簡單的回復又是讓我一愣,他到底在隱藏什麼,明明一切都知道了卻不肯於我撕破臉,是在畏懼什麼?畏懼我?
    我帶著疑惑走出通天殿,然後去找牙婆。她守在亡魂橋資歷也不短,說不定當年的事情她也知道。
    牙婆的辦公室內,那小小的身影正對著一堆瓶瓶罐罐忙活著,她沒回過頭來,卻對著我問了句。「唸唸姐,你怎麼來我這兒了?」這丫頭消息倒是靈通,這段時間我分明沒見過她,她卻已知曉我讓別人喊我余念之事。
    我將剛剛來的路上隨手裝的一瓶黃泉水遞過去,擺在她的桌上。「上次救小黑剩下的曼珠沙華的花汁,也許你用得著,送給你吧。」
    她一聽我的話,直接放下手中的東西,小指頭捏起那瓶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後放回去對著我呵呵的笑。「唸唸姐,這可不是什麼曼珠沙華的花汁吧?」
    我隨著乾笑兩下,然後對她問道:「聽說那曼珠沙華的花汁有奇效,也不知喝了你忘魂湯的陰魂用了它會有什麼效果,你說,陰魂會恢復記憶嗎?」牙婆咧著那小嘴笑的天真爛漫,講出的話也把自己的關係撇的乾乾淨淨。
    「那我那知道啊,能採到那曼珠沙華的,古往今來就你這麼一位。」他拿著纖細的手指戳著小瓶子,然後一抬頭懵懂的看著我。「唸唸姐,你上次取來的花汁真的都給黑哥哥用完了嗎?就一點沒留下?」
    我走過去被她的「天真爛漫」所打動,饒是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在黃泉水濱,曼珠沙華與我說了一些話,她說在我之前有個女鬼曾去過那裡,可你卻說古往今來只有我一個,難不成你的意思是三百多年前的那女鬼是我?」
    手下的腦袋不再像波浪鼓一樣搖的歡快,她明顯的一滯,然後又開始於我打哈哈。「唸唸姐,我來地府的日子短,那些事情我不知道。」說著她從我手中轉身又對著那些瓶瓶罐罐動了起來,忙碌的樣子似乎一句講話的時間都沒有。
    「來地府才數千年,日子的確是短,三百年前的事也許真的不知道。」
    一個小瓶子從她手中掉下去,摔碎在桌上,濃濃的煞氣散出來,她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唸唸姐,地府有很多秘事,不是我們能打探的,既然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我過去捏了捏她纖細的肩骨,低聲道:「我只是想要忘魂湯的解藥,不想為難於你。」
    牙婆轉過身來,皺著眉眨了眨眼睛,再沒那種天真單純之色,反而多了與那張臉不符的深沉認真。「唸唸姐,忘魂湯自古以來便沒有解藥,一如時間是往前流逝的,誰都回不到過去,找尋本該失去的記憶,這是逆天而行。當年的事情我不知道多少,可在地府的數面之緣我亦可以確定,你是我見過的最癡情的女子,但癡情的人自古都沒什麼好下場。」
    牙婆的話於我並沒有什麼突破,我離開亡魂橋依舊是帶著疑惑與茫然的。牙婆也許真的知道什麼,但是她送了數千年的忘魂湯,自然也洞悉了執念一說,若真的不想開口,我逼她又有何用?
    「地府是你的一場浩劫,你又何嘗不是地府的一場浩劫呢?一切皆有定數!」牙婆一直瘋瘋癲癲的,今日能讓她講出如此一番話,也實屬不易了。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小黑正帶著怨嬰熟悉著周圍的環境,怨嬰看到我,開心的撲過來抓著我的胳膊,而我被一團一團的疑惑攪亂著心神也沒心思逗它,隨手將它扯下來自己坐到辦公桌前沉思起來。
    我跟沈君旭自兒時便認識,關係還那麼好,他也曾許諾過許多,究竟是為什麼他會找了道士來收我?難道我學了那些巫蠱之術後沒做好事,助紂為虐,到最後落得個人人得而誅之的下場?
    不可能,我不相信這樣的結果!
    為什麼感情都會變,不可以從一開始喜歡到最後嗎?
    「那是因為愛的不夠深,或者根本就不愛,所以才會變!」小黑忽然開口講話,嚇了我一跳,莫不是我剛剛走神將心中的想法講了出來。看向小黑,他並沒有很在意我講的話,而是吐著舌頭逗著不甚開心的怨嬰。
    「唸唸,你聽說過地府密卷嗎?傳聞在那上面能看到地府所有的過往,還能看到未來,特別神奇,那可是地府至寶!」我無力地吧嗒了下眼睛,只覺得小黑講了句廢話,既然是地府至寶,閻王肯定會好好地藏著,又怎麼會輕易被人找到?
    我拉了下抽屜,瞥了眼他當年交給我的一個卷軸,又猛力合上。想這東西,都不知道是什麼垃圾,要我好好保管,呵!
《陰司秘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