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鼠蠹之患:第三十章 目的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按剛才張健的供詞,柳東昇還認為那個「老爺子」挺超脫世外的,至少在錢這方面對手下人還挺大度,但後來聽張健一回憶,才發現實施情況遠不止自己想像的那樣,這個老爺子看準的東西隨便哪件都應該是國寶級的文物,即使自己這個外行一聽都覺得含毛根發緊,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這個張健對文物的瞭解遠不止對盜墓那麼在行,所有的文物他只能形容出個形狀和大小,完全不知道是哪個朝代幹嗎用的。

「當時,老爺子把東西都給劉傑讓他出手的時候,我們也挺不服氣的,尤其是我,劉傑就是個生瓜蛋子愣頭青,我們出道那陣,他還不知道在哪套尿芥子*呢…東西都給他,我們吃什麼?」說到這,張健的表情彷彿已經比剛才輕鬆了很多,「但後來一看…我們也是後怕了一陣,幸虧沒接那些棘手的東西,那些東西都給我們,我們還真不知道出手…」

「怎麼說?」柳東昇一皺眉。

「他給劉傑的東西,全是實心傢伙(行話:」又大又沉『的意思),最小的也有這麼大…「張健用兩隻胳膊圍了一個炒菜鍋大小的尺寸(由於戴著手銬,所以不能用手直接比劃),」隨便哪個少說五六十斤…最沉的好幾百斤,誰要那玩意啊…我都不敢想他們當初是怎麼叢墳裡倒騰出來的…「

「有沒有銅鐘?」張健一提「實心傢伙」,柳東昇忽然想起編鐘的事了。

「銅鐘?什麼銅鐘?」張健一愣。

「就是…呃…」張健這麼一問,柳東昇也傻了,所謂那個什麼編鐘啥樣自己也沒見過,「就是跟廟裡邊,和尚撞鐘那種形狀差不多的…鍾…青銅的…有大有小…」

「沒有…」張健搖頭,「我就知道第一批給的東西,都是缸…沒有鍾…不過銅的是不假…」

「缸?都是缸?」柳東昇一愣,那個老爺子又不醃鹹菜,要那麼多缸幹嗎?「就沒別的?類似於…跟缸差不多,但是能口朝下掛著的?」

「沒有…」張健微微一笑,「報告政府,鍾和缸,我想我還是能分清的…我進來之前,老爺子就給了張健一批貨,都是缸,各式各樣的缸…得有…十幾個…之後給過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嗯…大概尺寸都是多少,花紋大概什麼樣,盡量回憶!」柳東昇用筆一一記錄,「對了,這些文物最後賣了多少錢?這筆錢,最後怎麼處理的?」

「開始我不知道,後來才打聽清楚…原來這個劉傑,有親戚在外國,這些大件,國內肯定是沒人敢買的,國外買的人也少…但一旦碰上識貨的買家,肯定是個大頭,所謂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張健道,「我進來的時候,那些缸大概賣出去一半,老爺子自己要三分之一,劉傑拿三分之一,其餘三分之一給我們分…賣了多少錢我不知道…但我們每個掌櫃的前後一共拿了大概一百萬左右,自己留一半,再把其餘一半給夥計分…如果我們拿的真是三分之一的話…那總共可能得有一千萬左右…但我覺得不止這麼多…誰知道他們到底賣了多少錢…」

「一千萬…!?」柳東昇眼珠子都瞪大了,自己辦的案子,涉案金額還沒有能到這個數的。

「對了…你看看這個…」柳東昇忽然想起來了,那張八卦紋龍首銅盂的照片一直在自己手包裡放著沒拿出去,「你說的那堆缸裡,有沒有這個…」

「好像有…」張健接過照片默默道,「不過這種東西,即使外國人興趣都不大,談三四個買家能成一次就不錯…當時把劉傑那個小子弄的也是焦頭爛額…賣這個東西,老爺子是限期的,限期賣不出去他可就要倒霉了…」

「限期?」作為刑警,柳東昇對於罪犯急於將贓物出手的動機可是再瞭解不過了,原因無非兩個,一是急於外逃需要路費,二是欠下了大量賭資、毒資或者高利貸什麼的,有人逼迫他,但這個老爺子如若如此神通廣大,被別人威脅的可能性顯然不大,難道他要逃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柳東昇道。

「好幾年前啦…那陣子我還沒進來哩…」張健道,「以往碰上讓掌櫃的隨便拿的墓,東西出手的錢也不都是我們的…要上繳一大半給老爺子…說也奇怪,這老爺子有的時候挖墳,目的性很強,掀開棺材拿一樣就走,其他不讓我們動,好像就為了棺材裡那一樣東西,但有的時候好像純粹是為錢,直接挖到墳裡就不管了,看都不看一眼…」

「目的性…?什麼目的?他自己都拿過什麼?他著急要錢幹嘛?」柳東昇越發不明白了,由亮子和陳俊生的死亡不難看出,到目前為止,這個老爺子目前仍然活躍在犯罪一線,似乎並沒有什麼外逃的跡象,一不為外逃,二不為還債,那這老爺子這麼著急用錢幹嘛?而且除了錢以外,盜墓還能有什麼目的性?

「這我就不知道了…」張健道,「開始小件多,都是由掌櫃的分發給夥計,夥計再私下找找人也就出手了,三千五千,三萬五萬,多少都有,要是碰上沒人動過的墓,弄個兩三百萬很平常啊,但到後來,老爺子就好像瘋了一樣,買賣頻率由原來的兩三個月一次加到了一個月一次,有的時候一個月兩次,碰上點兒背的時候,我們挖的墓恐怕八輩子以前就讓人刨過一遍了,能拿走的早都拿乾淨了…老爺子就硬逼著掌櫃的把那些拿不走的也硬往外弄啊,而且最要命的就是,到了後來,我們挖的墓大部分都是別人刨過的,收入大不如前啊,所以老爺子才把自己留的東西也拿出來賣,而且有限期。」

「哦…拿不走的…都是什麼?」柳東昇明白點了,看來這個老爺子不但缺錢,而且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而他要找的東西很可能就隱藏在那些所謂的水缸上,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其甚至不惜採取大海撈針的方式四處作案,還拉攏了一幫馬仔來銷贓,為其進一步實施犯罪籌集資金!不過有一點值得肯定的就是,這個老爺子的歷史知識想必很豐富,似乎知道他所要尋找的「缸」可能埋在什麼樣的墓裡。

「缸啊!」張健道,「有的時候,那個大缸得有二百多斤,一人多高,兩個掌櫃的一個從上面拉,一個從底下推,沒一宿折騰不上來,窟窿挖的比下水道的井蓋都大…」

「你們就不怕被人發現?」柳東昇疑惑道。

「有老爺子啊,他會整點子邪門歪道,往掌櫃的身上別個小黃旗,然後在周圍折騰一通,保準沒人湊前,掌櫃的也不敢摘那個旗,也不知道他怎麼弄的…」

「旗子是什麼樣的?」柳東昇問道。

「我沒見過…我也是聽江哥說的…」張健道,「報告政府,你們抓他的時候最好小心點,那個人…很可能…不是人…」

「別胡說八道!」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柳東昇心理卻一個勁的打鼓,「不是人難不成是鬼啊!?」

「很有可能…」柳東昇說的雖然是抬槓話,這張健答的倒蠻認真的…

記錄了張健供出的大概十來位「夥計」和除劉傑、李樹林外的其餘兩位「掌櫃的」後,柳東昇拿著名單直接自費「打的」回到了局裡,此時大隊人馬已經下班了,只有二嘎還在大院裡興致勃勃的看技術人員如何安裝這個超級先進的「摩托」牌車載電台,「喲,柳隊,你怎麼回來啦?我還以為你得到半夜呢…」看柳東昇風風火火的走過來了,二嘎趕緊迎了上去,「柳隊我跟你說,太先進了!真是太先進了!國防高科技啊!剛才我們試過一回,聲音比打電話還清楚!真是太先進了!」

「先進個屁…!崇洋媚外…」嘴上雖然這麼說,柳東昇自己也忍不住走到車前便看了一眼,想看看這個所謂的摩托牌電台到底是哪路神仙,走到車跟前,只見一位年輕的技術人員正斜坐在駕駛位低頭接線,原來的暖氣出風口下面,多了一個黑色的設備,裝的想必就是這個摩托牌電台的主機,偷眼間,柳東探頭升掃了一眼電台主機上的商標,像看看這個所謂的摩托牌,商標是不是真的是一輛摩托,不過摩托雖然沒看見,卻看見一排英文字母:MOTOROLA.

「哦…您就是隊長吧?」技術人員一看一個歲數大的便衣在旁邊探頭探腦的,便停下了手頭上的工作,伸手和柳東昇握手。

「哦,你好你好…我來看看…辛苦您啦…」柳東昇趕忙伸出手,「我明天去外地,不知道這個東西有效距離是多遠…」

「理論距離大概一百公里左右…」技術人員起身下車,走到了汽車後備箱旁邊一把掀起了後備箱的蓋子,「前面只是一小部分,大頭都在這…這個電台的理論發射功率是70瓦,平原通話距離大概是一百公里,但如果有建築物的話可能要打折扣,不過三四十公里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至少,天津市區內肯定沒問題!」

「三四十公里…?」柳東昇一愣,看來去河北想用這個還是沒戲啊…

給技術人員上了根煙以後,柳東昇把二嘎拽到了辦公室,「你小子不是說到西藏都能用嗎?他娘的害我自己掏錢打車…」

「天地良心啊柳隊,我什麼時候提過西藏的事啊?」二嘎都快死了,心說自己這個領導也太能誇張了吧?

「行了,先別扯了,趕緊向市局請求支援…」柳東昇拿出了張健供述的名單,「這幾個人一個也不能跑!」

「這…」二嘎拿過名單一看,眉頭就皺起來了:楊子,家住紅橋區勤儉道附近…大羅,家住河北區王串場附近…胖墩,家住河北區郭莊子附近,小宋,家住河北區一宮附近…「我說柳隊,這都是外號啊…,詳細地址也沒有啊…」

「廢話,有名有姓有地址,還請求個屁支援啊!?我明天去河北,你給我發動力量去打聽,一個也不許跑,是死是活都得把人給我找出來!」柳東昇道,「如果發現有外逃跡象的,就立即在火車站、長途汽車站和各個國道、高速路的出口設卡子,這件事你要是給我辦砸了,等我回來你就給我上馬路對過賣大仁果*去!」

「是!」此時二嘎雖說頭大,但也是蠻興奮的,畢竟參加工作以來第一次接到如此重要的命令,看來領導挺器重自己啊,以往的馬屁看這意思是沒白拍…「對了,柳隊,你現在幹嘛去啊…不等著電台裝好了試試新啦?」

「是個屁…我現在有點要緊事,那個電台,你幫我盯著點…明天早晨不管裝的好裝不好,我肯定得用車…」柳東昇夾起包直奔張毅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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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尿芥子:即尿布。

大仁果:即花生米。

《茅山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