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前輩

  見楓羽雲那副樣子,我也下不了手再打他了,沉默了一會兒,楓羽雲像是自言自語:「本來我的偉大理想是玩遍天下各種美女,但是這個理想在見到她之後改變了,只要擁有她一個就足夠。要是她不愛我,你又逼我發誓不能用法術拘人,我就沒有了人生理想,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可以去死!」我還是不解氣,惡言以對。
  桃羽雲卻打起精神來:「我這麼帥,又有錢又會法術,床上功夫就更不用說了,不管哪個女人一試就離不開我,我就不信她會不喜歡我。你等著瞧,我一定能把她追到手!」
  「你……」我差點又給他一腳,但我卻不能限制他對段凝芷使用邪術,實際上他之前發的毒誓有漏洞,他可以把任何一個美女當成未來的妻子進行施法,最後人家不嫁給他也不算是違背了誓言,況且現在離婚跟家常便飯一樣,離了婚又可以找一個,他同樣可以對多個人下手,這個傢伙比我想像的還要狡滑。
  我的眼光開始變冷,殺機隱現,楓羽雲看到我的眼神嚇了一跳:「我,我知道你也喜歡她,你是想殺了我就沒人跟你競爭吧?」
  我冷冷道:「用不著使激將法,我不殺你,但你要是敢對她使用邪法、協迫、強迫等不正當手段,我絕對會一刀割了你引以為傲的那一部分!」
  「行,行,我們公平競爭,今天你對我網開一面,以後要是你落在我手裡,我也放你一次!」楓羽雲說著跳了起來,迅速收攏他的東西,裝進背包裡急急忙忙走了。
  我沒有阻攔他,也不怕他的挑戰,段凝芷要是見到他,不海揙他一頓才怪了,小美女性子剛強得很。不過我得盡快通知段凝芷防範他,剛才她走得急,我居然忘了向她要手機號碼,要是她不來找我,我想找她還不容易呢。
  她會再回來嗎?
  「咳,咳……」
  我正在愣神,床上的老婆婆突然咳了起來,我急忙停止紛亂的思緒,走到床邊看她:「阿婆,你感覺怎麼樣?」
  老婆婆咳了幾聲,翻身探頭吐了一口濃痰,又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眼角有眼淚滾落下來。
  看樣子她已經神智正常了,想到家破人亡只剩一個人,十幾年來淒涼孤單,怎能不傷心流淚?我本來有很多事想問她,現在實在不合適,想安慰她幾句,也不知怎麼開口,因為我並不知道她的痛苦有多深。
  過了一會兒我問:「阿婆,你要喝水嗎?」
  老婆婆睜開了眼睛,眼珠子雖然有些渾濁,眼光卻深沉穩定,轉頭望向我時帶著些許慈愛,然後掙扎著坐了起來,說的卻是帶著點京腔的普通話:「你的魯班尺是從哪裡來的?」
  「是我曾祖父留下的。你認得這把尺?」
  老婆婆問:「你曾祖父……還在嗎?」
  難道她認得我太公?這個可能性不太,我說:「他已經去世好幾十年了,但這把尺子是我曾祖母藏著,最近才給我。」
  老婆婆沉默了,像是在回憶,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很小的時候,那時是吳家的童養媳,見過這把尺……當時在一個老人手裡,還有一個少年跟著他,那少年可能就是你曾祖父。那個老人跟我們家有些源淵……這樣說來,先夫與你曾祖父算是師出同門。唉,我卻差點害了你,真不如早點死了好!」
  我又驚又喜,真沒想到在這兒找到了與太公有關係的人,也許能從老婆婆這兒打聽到《魯班門秘傳抄本下卷》的消息。我恭恭敬敬地說:「前輩不要自責,您並不是有意要害我啊?而且我現在好好的,能遇到您是我的榮幸。」
  老婆婆搖了搖頭:「我不是你什麼前輩,我不是魯班門弟子,只是從先夫那兒學了一些咒法。先夫離世也早,我不該再傳給孩子們,唉,我的不孝的孩兒,因為生意上的衝突無計可施,在對方家中下了鎮物,結果害了對方之後不久,吳家就遭到了更可怕的報應……」
  我雖然早就猜到了有這種可能,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震驚:「阿婆,會不會是對方請了更厲害的人來害你們家?」
  「沒有,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孩兒下了暗手,這就是報應。」
  我感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又不好追問細節,邪靈離體之後老婆婆很虛弱,又躺了下去,對我擺了擺手:「你出去吧,我想靜一靜,自從家中出事之後,我就渾渾噩噩,恍如夢中,有些事情我該好好想一想。」
  我應了一聲,收拾好東西,關了燈,把門輕輕帶上。
  ……
  躺在隔壁的床上,我久久無法入睡,腦海中一會兒是段凝芷的音容笑貌,一會兒是老婆婆無比深沉的痛苦。恍恍惚惚中,不知怎麼突然間段凝芷變成了老婆婆的模樣,嚇得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原來是做了一個夢,外面已經天亮了。
  這個夢像是某種不祥之兆,讓我有些心驚肉跳,不過夢境可能只是一些記憶片段的組合,也不能太當真了。我迅速起床,到隔壁去看了一下,老婆婆已經不在屋裡,再走到東廂房那邊,裡面有人咳嗽了幾聲,原來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老婆婆需要好好進補一下,喵太也要吃雞血拌硃砂,正好去買一隻大公雞。我出門去逛了一圈,找到了個小早市,買了一隻大公雞和一些早點回來,先殺雞放血拌硃砂給喵太吃。這應該是喵太的尿有特殊作用的主要原因,當然馬虎不得,以後要隨時滿足它的需求。
  正屋後面有一個廚房,但是已經積滿了灰塵,蛛網垂掛,到處是老鼠和蟑螂大便,沒辦法燉雞,我只好去找阿貴,讓他去整治。阿貴聽說老婆婆正常了,急忙跑進老宅探望,與老婆婆聊了好一會兒。基本是阿貴在說,老婆婆只是應他幾聲,他們講的是四川方言,我只能聽個半懂,無非撫今追昔,發一番人生感慨。
  老婆婆把頭髮梳理整齊,吃了些東西後精神好多了,但是她還是不想多說話,阿貴走後她就長時間沉默。我看到了之前她兩次遞給我的那枚厭勝錢,就放在她房間的桌子上,但沒有之前那樣光滑珵亮,顯得有些暗亞發黑。
  老婆婆見我在看那枚厭勝錢,清了清喉嚨說:「這枚花錢是我以前用來護身的,自從我家出事之後我就昏昏沉沉,似夢非夢,似醒非醒,心裡兩個念頭相持不下,一個心如死灰只想一死了之,一個蠢蠢欲動想要出去報仇,後來一個人就像是分成了兩個人……」
  我點了點頭,果然與我和段凝芷猜測的一樣,這種情況以科學的說法是人格分裂,精神病人中比較常見。老婆婆是修煉的人,心裡正念與邪念相持不下,邪的一面便寄身於護身法器內形成獨立的靈識,也就是器靈。
  老婆婆說:「這枚花錢有了邪性,吸收我的精血並控制我的神識,越來越強大,我知道遲早會失控,卻無法把它丟掉。你到這裡之後,我感應到你的魯班尺發出的氣息,知道是本門中人,所以想要把它交給你。之前我渾渾噩噩,也不知道可能會害了你,還好你沒有接。」
  我有些擔憂:「阿婆,它現在在我的魯班尺裡面,會不會影響我?要怎樣能才把它化掉?」
  「……」
  老婆婆沒有說話,眉頭緊皺,很為難的樣子,顯然這件事不好辦。過了一會兒她望向我:「你會混煉柳靈兒嗎?」
  「柳靈兒?」我茫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老婆婆欲言又止,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柳靈兒是魯班門弟子祭練的護法神將。魯班法博大精深,師父收徒弟時會根據徒弟的心性和資質傳授不同的技法,有的擅長建築和機關,有的擅長使用咒法,有的擅長下鎮物和祭煉,先夫這一系,就是擅長下鎮物和祭煉。」
  原來如此,這也就難怪她發瘋之後還能養出器靈來了。
  老婆婆說:「如果你會煉柳靈,可以把魯班尺裡面的器靈轉移到柳人身上,變成柳靈,可以事半功倍,很快煉成柳靈。可是你不會,這就難辦了,只怕你意志薄弱,心情低落時,它就會開始影響你,最終控制你。」
  我心裡暗想,我不會可是你會,你教我不就行了,這個帶著邪性的器靈本來就是你弄出來的。
  老婆婆就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麼,長歎一聲:「唉,不是我不教你,而是怕……當年我要是不向先夫學法,不教我孩兒魯班法,怎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可是我已經學了魯班法,多學一點少學一點沒什麼區別吧?雖然法術有時會傷人傷己,但也可以用來行俠仗義,救人苦難……」
  老婆婆對我搖手,叫我不要說,也不想再說話。
  我有些著惱,這事本來就是她引起的,現在她有辦法卻不教我,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但我也不能真的怪她,畢竟她受了沉重的打擊,一家人都死光了,心裡的痛苦和內疚極深,她不肯教我也是出於好心。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我把魯班尺毀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可是我又捨不得。世上之事正是如此,就因為捨不得、放不下,所以入了魔。現在我明知魯班尺有問題,捨不得毀掉,我的心靈已經有了漏洞,那麼被器靈影響也只是遲早的事。
  也許我要先想辦法化解了老婆婆的心結,才能讓她教我祭煉柳靈兒的方法,轉禍為福。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