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澤旗

  我猶豫再三,對甄歌說:「我現在不收徒弟,而且我不瞭解你的能力、資質、性情,也不可能收你當徒弟。不過你想學什麼,我能教的都會教你,如果有別人欺負你,我也會替你出面,但是……」
  甄歌垂頭喪氣道:「不用說了,肯定是不能陷害師父,不能調皮搗蛋捉弄人,不能惹事生非先去招惹別人,不能陽奉陰違背後捅冷刀子……」
  我強忍著沒有笑出來:「看來你挺聰明的,就不要我多說了。」
  甄歌道:「我也有條件,你要幫我殺了那個怪物!」
  我不由愣住了,本來我不想再管吳銘之的死活了,這樣不是又要追殺它了嗎?青丘凝雪慫恿她拜我為師,莫非就是讓我名正言順地去殺吳銘之?我擦,難怪世人要用老狐狸來形容奸詐的人,青丘凝雪這只千年狐仙,真的是夠老了的,算計得有點深啊!
  不過再一想,我「幫」她未必就要我親自動手,我教她兩手法術,畫一張符給她,也算是幫了,要是不答應,她一直在後面使壞我也受不了。
  「好吧,我會盡量幫你,但主要還是靠你自己。」我說著鬆開了甄歌的手。
  甄歌眼珠子一轉:「既然沒有成為正式師父,那也就不用磕頭了?」
  我還沒說話,喵太已經發出了一聲低沉示威聲,嚇得她一哆嗦,急忙跪下:「准師父在上,受我一拜。」
  我上前一步扶她起來:「跪拜這樣的大禮就免了,但尊重師父還是必要的,喵太,以後你就是她的監護人,要是她有什麼欺師滅祖的行為,就由你來懲罰,可以先斬後奏。」
  「什麼?」甄歌瞪大了眼睛,隨即像被抽了骨頭一樣蔫了。
  「喵——嗷。」喵太應了一聲,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在甄歌面前擺了幾個很威風的架式,然後再變回原形。
  我說:「我們得罪了崆峒派的人,不宜在此久留,先避開他們再說。」
  甄歌有些不以為然:「除了那個醜老道,其他都是飯桶,那個醜老道也經不過師父你一根指頭,為什麼要怕他們?」
  「武力不能解決一切問題,我們要以德服人。」這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但為人師表,總得拿出點師父的樣子來。
  秦悠悠和柳靈兒都在偷笑,特別是柳靈兒,以前有一段時間我也是這樣教訓她的。
  甄歌撇了撇小嘴:「我看他們也不是好東西,不過用不著我們出手,對面的房子裡有人在監視他們,會給他們好看的。」
  江湖門派紛爭不關我的事,我心不在焉隨口問了一句:「誰在盯著他們呢?」
  「不知道,不過他肯定認得你,你走進旅店時,他用千里眼看到了你,有些驚訝,馬上打電話給一個叫超哥的人,超哥叫他不要驚動你,繼續跟蹤崆峒派的人就可以了。」
  我很意外,跟蹤崆峒派的人怎麼又跟我扯上關係了?我問:「他有千里眼?」
  「就是望遠鏡嘛,以前不是都叫千里眼嗎?」
  「那人長什麼模樣?」
  甄歌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二十多年的男人,看起來有點匪氣,我以前肯定見過他,但印像不深,一時之間很難想起在哪裡見過。
  秦悠悠也有些驚訝:「是付錦超的手下,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想起來了,有一次這個人跟在付錦超旁邊,我見過他但沒有特別注意,所以印像不深。付錦超現在已經成了段靜軒的得力干將,他親自指揮監視崆峒派的人肯定是有重要的事,那又會是什麼事呢?
  段靜軒得到白眉老妖撐腰,野心極度膨脹,籌備了這麼一段時間,也應該有所行動了。十大門派齊聚華山論劍,對普通人來說只是做秀和玩笑,對段靜軒來說卻有重大意義,若是他能一舉懾服十大門派,就等於是一統江湖了,他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一定會親臨現場的,我們要是跑到廣東去找他,就真要撲空了。
  「我們去華山!」我說。
  秦悠悠也想到了這一點,但表情有些陰鬱。段靜軒去華山,段凝芷十有八九也會去,我們去了難免與她碰面甚至衝突,秦悠悠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她。面對殺父仇人她報不了仇,面對情敵她怕失去愛人,而且她不願我夾在中間為難,這對她來說太不容易了。
  我想說叫她在華山下等我,但我前不久才說過,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所以這句話我無法說出來。
  甄歌左看看,右看看,大感好奇:「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啊,出了什麼事?」
  我揮了揮手:「你們都走開一下,我有話要單獨跟她說。」
  甄歌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開了。喵太也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搖頭,好像很蒼桑的樣子。柳靈兒見喵太都走了,也只能很不情願地離開了。
  秦悠悠低聲說:「我不想騙你,以前我羨慕她、同情她,但現在我恨她,也怕她……如果我使用種種陰險卑鄙的手段去殺她,你一定很傷心,但不殺了她,我會永遠活在噩夢中,還不如被她殺了算了。如果我被她殺了,只怕你也很痛苦,不管我怎麼做都是讓你為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我的心也很亂,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也許我現在能勝過她,把她抓住再封印起來,直到找到治好她的辦法。她要是恢復了正常,是會講道理的,不會再害你。」
  秦悠悠搖頭:「你對她會手下留情,她對你卻不會手下留情,所以你打不過她的。她不是失憶,而是心性變了,那天她沒受邪氣影響,性情也跟以前不一樣了,所以你永遠不可能讓她變成以前的凝芷,這你也是知道的。不如我們都放下所有恩怨,躲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小山村,過平靜的日子吧。」
  我心裡面幾個念頭在劇烈交戰,她能放下父仇,能允許我心裡還留著凝芷跟我去隱居,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換了是凝芷就做不到。但是不治好凝芷,我不能心安,雖然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我也不能任她淪落為殺人機器,我還要再盡力。
  「我們只能面對,不能逃避。」我握住了秦悠悠的兩隻手,鄭重地說,「我答應過你會保護你,迫不得己時我會殺了她。這不是空頭支票,是真話,因為我已經明白了,真正的凝芷早就被段靜軒打死了,如今活著的軀體不是凝芷,如果不能治好她,就必須殺了她。」
  秦悠悠有些震驚,也有些不敢相信:「我以為你上次說的,只是哄我安心。」
  我歎了一口氣:「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聽秀姑的話,不是一次沒聽,而是很多次沒聽,所以一錯再錯。如果秀姑現在還活著,一定也是這樣的決定,所以真正到了無法挽回時,我會殺她的。」
  秦悠悠恨恨道:「最該死的就是段靜軒,是他把段凝芷打死了,又是她把段凝芷變成女魔頭,該把他千刀萬剮!」
  我沒有說話,根源是由段靜軒而起沒錯,但也不是段靜軒的本意,打死凝芷完全是失手,讓凝芷服下妖丹是他被人堵在地下室無處可逃,要怪,只能怪命運……
  我們悄悄跟在崆峒派眾人後面,往華山而去,在這之後我們沒有再談過有關段凝芷的事。
  這一天來到西安,離華山更近了,秦悠悠顯得有些緊張和焦慮。入住酒店後,我看到她在整理匕首、皮影人等東西,做好戰鬥的準備。我除了苦笑還能怎麼樣?該說的我都說過了。
  在她整理的東西之中有一面白色小旗,上面繡著雲氣和一隻白色神獸,看起來像麒麟但身上沒有鱗甲,背生雙翅,口噴白氣。這面旗子我以前見她用過,是一件法器,能發出靈力攻擊鬼邪,因為長期與她的皮影人放在一起,我不方便拿來看,所以也沒有認真看過。這會兒我沒話想找話說,所以從她手裡拿過來細看。
  入手沉重,旗桿居然是一種白色金屬,旗面有絲綢般的光澤,但並不是絲綢編織的,而像是紙張一樣完整,我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
  「這旗是什麼東西做的?」我問。
  「不知道,這是我還沒有出生之前,我爹跟著我爺爺從一個古墓裡面弄出來的,叫做白澤旗,據說是以前天子出行時的儀仗旗,可是誰會舉著這麼小的旗呢?我爹說可以當法器用,送給我了。」
  我的意念進入旗內,突然感應到強大的靈力湧動,恍惚間似乎有一隻白色巨獸向我撲來。我吃了一驚,意念瞬間回到身上,房間裡面卻已經騰起了一大團濃霧,是肉眼可見的霧!
  秦悠悠驚呼一聲:「怎麼回事?」
  我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剛才我的意識進入旗內世界,好像看到了一隻白色巨獸,雲霧籠罩。它向我一撲,我就掉出來了,可能把雲氣也帶一些出來了。」
  秦悠悠更驚訝:「裡面有巨獸?裡面的雲氣能帶出來?」
  我再試著以意念進入,又像是剛才一樣,雲霧之中一隻白色巨獸突然向我撲來,把我推了出來,貌似在拒絕我進入。但這一次我看清楚了,那獸龍頭獅身,背生雙翅,渾身潔白如雪,與旗上繡的神獸有些相似,但比繡像要神俊威風百倍。
《旁門左道》